第四十五章 鲸歌（五）

　　
“噗通~”
骨肉分离，鲜血四溅，一个脑袋落在积水中发出闷闷一响。
身上笼罩着深红色源气的少年踏步走到少女的身前，水流打湿了她的衣衫，可她仍只是哭着。
魔里亚看着抱膝痛哭的少女，神色冷峻，连看都没看一眼被他一剑枭首的蜥蜴。
可能是少女命不该绝吧！就在那恶兽想要将她一口吞下的时候，他正好经过这里，正好赶在兽口咬下前的一瞬将她救下。说来也怪，那么多人挣扎着想活下去最后却死无全尸，她不想挣扎了，可偏偏又冒出个人来将她救下，果真世事无常。
“你在哭什么？”魔里亚冰冷得发问，仿佛眼前蹲着的不是美貌少女，而是个路边惹人嫌弃的肮脏乞丐，不过就算是乞丐，那也是个漂亮的乞丐吧，人们对于美妙的东西总是不吝啬给予温柔，可这一定律在他这儿却不好使，他看少女的眼光与看野狗并无二致。
然而少女却仿若未闻，自顾自的哭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魔里亚感觉她好像哭的更凶了。
少年额头上顿时青筋直跳，他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表现，那种哭喊声听着就使人厌烦，这种懦弱的声音催着他想起那一晚的绝望与无助。
“别哭了！你当这是在哪儿？想死自己滚去死，别在这儿碍事！”他怒声喊道，脸色黑入锅底，脆弱的少女不仅没能激起他的保护心，反而感觉他还恨不得过去踹上两脚一般，照这节奏下去，他有点儿要孤独终老的意思。
可少女还是哭，魔力亚心中那股火直往上窜，你特么在哪儿哭不行，非在这儿哭？不让自己看见也好啊！
对于无关者的生死他向来不很看重，更何况这种找死的人，对他来说这种人死的越早越好，虽然不至于过去推上一把，可这样的人就算在他面前排队跳崖他也乐见其成。
但偏偏这个女孩儿不行，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如果他真是因为女孩儿漂亮不舍得她死的话，魔里丝估计要高兴的从冰棺里跳出来，抱住他说，“哎呦，我的哥呀！你可终于开窍儿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天女下凡，居然能点化你这号顽石！”
现实中再漂亮的女人在他眼中要只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只要你不是满脸褶子，脑满肠肥的那种，在他眼里都一个样儿，他不能放任她死是因为那个少年啊，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不是基情四射的那种，而是因为他欠他的，那天他把自己推开，这个情他就注定难还了。
眼前这女孩儿和他的关系应该很好，这是他所知道的，而这就够了，就冲索尔的面子他也不能放任她去死啊。
可现在问题是她好像已经不想活了，这儿可不是什么安乐窝，甚至可以说是屠宰场啊！自己在这儿也仅能做到自保，带个她就已经很吃力了，偏偏她还不配合，那他能怎么办呢？搞不好还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喂，别哭了！”他走到她身侧，尽量试着以温和的语气说话，可这声音却别扭至极，简直像个抠脚大汉硬要学娃娃音一样，颇有些东施效颦的意味，听得他自己都想死。
似乎是被这诡异的声音惊到了，少女的哭声停顿了一瞬，可也仅仅那么一瞬，然后便又继续哭了起来。
魔里亚怒极，心底那股火蹭蹭往上冒，几乎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他就算对自己的妹妹都没用过这种温柔的语气说话，当然就算他用了，魔里丝估计也只会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练坏脑子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忍不了了。
“那你就在这儿等死吧！”留下这一句话，他转身就走，背影冰冷而决绝，像是不讲感情只论生死的将军般冷酷无情，他何时受过这种鸟气啊！你爱活活，不活拉倒，搞的好像我求你活一样。
莉莲继续抱膝痛哭，这就是崩溃啊！很多人没经历过那种世界崩塌的感觉，就觉得那些崩溃的人都是些脆弱的哭包，当然每个人的承受能力确实不尽相同，有强有弱，可是却又真切的存在着一条底线，它就像一座堤坝，而崩溃就是溃堤，来势汹汹极难阻止，重建堤坝需要付出的远远超过了用以维持它的。
现在她几乎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感知，所有主观意识都沉入了她临时创造出的黑暗世界里，那个她没能救活的男人，那三个欲要抢夺她卷轴的男人，那个她伸出手却又没握住的男人在这里都活了过来，他们面目全非，扭曲而狰狞，他们极尽恶毒的辱骂，诅咒，要将她拉下深渊。
而她则瑟缩在角落里哭泣，毫无反抗之力。
“嘶嘶~”
如毒蛇吐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水波一层一层得打在她的背上，接着水面像是布帛一般撑起拱形的水幕，然后水幕破裂，拳头般大的水珠四散开来，留下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大蛇头。
它人立而起，光水面上的部分都有接近两个成年人高，可想而知它有多长了。
“嘶嘶~”
蛇头缓缓低下，信子吐出在少女雪白的颈项间舔过，接着那双三角形的蛇眼忽然亮起，像是接受到了某种让它兴奋的信号，它张开了大嘴，要将这新鲜血肉一口吞下。
“涔~”
雪亮的剑光闪过，像是一面纤薄的水幕般温和，可当这温和的水幕划过巨蛇的头下，巨蛇竟然静止了下来，水幕过处出现了一条红线，其中有丝丝血水渗出，接着蛇头轰然掉落，落在水中“噗通”一响，将四周的海水完全染红了。
魔里亚再次走到了少女的跟前，神情冰冷，眼中挂着血丝，眼底蕴着说不出的森寒。
他抬起右脚，然后使劲一踹，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少女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落在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你哭够了没有！”
他紧跟着几步走近，伸手提住少女的领口将她从水中提起来，没办法如果他不帮一手，他怕她把自己淹死。
少女脸色苍白，神情呆滞，这一脚还算有所建树，至少她不哭了，果然他还是不适合裝温柔啊！
“你真想死？”魔里亚冷声嘲讽道。
少女轻轻点头。
“为什么我就不问了，想必该是什么不得了得事情。”他摇了摇头说道：“对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
话音未落，眼前的少女便猛的站直了身躯，眼神说不出是惊恐还是绝望，或者二者皆有。
她的声音颤抖，脸上的哀伤仿佛能让任何人流泪“我，我的父亲死了？他怎么死的？”
“哦？他没死吗？”魔里亚反问。
少女忽的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什么意思？”
魔里亚却不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对你母亲的死也感到很遗憾！”
听到这句话，少女顿时潸然泪下，因为麻木而没能反应过来的悲伤化为汹涌的泪水流下来，“我，我的母亲也死了？唔唔~他们怎么死的。”
魔里亚又反问道：“你母亲也没死？那是索尔死了吗？”他的神情便得肃然又低沉，“那我就真的很遗憾了。”
莉莲迷茫了，心里又急又气，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这个满嘴胡话的家伙，虽然这一掌下去对方大概率不会有事，有事的可能是自己柔嫩的手。
但哪有人上来就说人父母死了的，自己问他，他竟然又反问自己，把自己都整迷糊了。
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焦距，神情愤怒而复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父母怎么样了，还有索尔，他们怎么会死呢？”
魔里亚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没死吗？没死你干嘛一副死了全家的德性。”
少女怒了，“不是你一上来就我父母。。”说到这里她一顿，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你，你骗我！”
魔里亚面露鄙夷之色，“我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就你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谁见了都会以为你死了全家吧！”
少女觉得要被气的背过气去了，脸色憋的通红朝他喊道：“你才死全家呢！你全家都死了。”
吼完她就后悔了，她家的情况还不清楚，可是眼前这个魁梧少年的情况却一清而楚了，他的亲生父母都是风侍的成员，都在那一场追寻自由的行动种丧生了，只留下仍在襁褓中的兄妹和一座空荡荡的石屋。
后来他们二人由善良养父母养大，可不曾想，那对善良的夫妇竟也葬身兽口了，从此只剩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谁曾想造化弄人，前不久妹妹魔里丝忽然遭袭，只能躺进冰棺生死不知。
果然，当她这句话落下，魔里亚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目光猩红，像是有迫人的杀意在其中酝酿。
“若不是因为他，我真想一剑砍了你！”他的声音低沉，如寒冬般凛冽。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走。
“对不起！”莉莲深鞠躬，大声致歉，然而对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还有！谢谢你，我已经明白了，索尔是索尔，如果我还能活下来的话，今天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当她这句话说完，原以为魔里亚不会理会了，可没想到他却站住了脚步。
只见他微微侧过头来，神情讥讽，“呵呵！报答，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以为我会管你的死活，像你这种货色就算在我面前死一万次，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你不欠我的，在我眼中你连欠我的资格都没有！”
莉莲没有辩驳，只是深深的鞠躬，不管对方怎么说，恩情她已经记下了。
看到她的表现，魔里亚神情冷肃，心中冷哼一声：“多余”，然后不再停留一步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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