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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禁魔之躯(三)


  
看着近在咫尺的秀拳,特斯坦长老的语调没有一丝变化,“他确实是个疯子,是个将变强放在生存之上的疯子。”
“嘭~”
携带着风暴之力的秀拳将他击飞了十数米,然而他只是站起来,脸色毫无波澜,依然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帕梅拉长老,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经历让这孩子近乎偏执的想要变强,但是当他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在我眼里他就不再是个孩子了,他是个战士,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即使是摧筋断骨也在所不惜的高傲战士。”
“你知道他心中所思吗?你知道他的痛苦吗?你知道他的羞愧吗?你知道他的恐惧吗?”一连串的问句从他的嘴里吐出,特斯坦长老快速而平静的诉说着,以一个绝对冷静的旁观者身份。
“不,你不知道,在你眼中他是个孩子,混不在乎他心中所想,也许他想要的是你的尊重呢?也许他希望获得的是认可,而不是怜悯呢?”
帕梅拉长老咬了咬下唇,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他想要的呢?”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时,原本心中微微产生了一丝怀疑的帕梅拉长老顿时便火冒三丈,恨不得拿出钢针来,亲自试试他的脸皮有多厚,“哪儿有这样的?你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还好意思来教训我?我信了你的邪!”
虽然心中盛怒,但她还是忍住了,静等下文。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这糙汉今天不给自己个过的去的说法,她便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残忍’!
只见特斯坦长老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可是我记得那个眼神啊,那是丛林里游荡已久的独狼才有的眼神,没有任何复杂可言,只有一片灰暗。”
“那种宁愿待在黑暗里,甚至抗拒接受光明的眼神。我不知道要多少次看见希望又多少次被打进绝望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但我知道他需要的绝不是怜悯,这种软弱又无力的情感只会让他变得脆弱,让他失去在黑暗中前行的勇气。”
帕梅拉长老再次对上特斯坦长老的眼神,其中的坚定让她微微有些闪躲,然而她依旧咬牙说道:“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你说的这么复杂!”话音未落,她就有些后悔了,这说法活像是死鸭子嘴硬,有种死皮赖脸的感觉,而死鸭子嘴硬式的狡辩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只会让人徒增厌烦。
于是她偷偷瞟了一眼特斯坦长老的虎目,可对方眼中却并没有失望也没有厌烦,依旧显得平静无比,这让她微微有些侧目,头一次感觉到原来他也能这么‘高大’啊!虽然对方的身形属实高大,但留给她的印象却只有不靠谱,向来如此。
“孩子?从年龄来讲他确实还是个孩子,然而他的意志却早已经是个战士了,你了解过他的过往吗?”特斯坦长老如山般魁梧的身躯留下大片的阴影,将帕梅拉长老笼罩其中。
“一个从小无父无母,唯有一个老人相伴,对方还总是冷言相对的孩子。”
“一个想要继承父母的遗志获得爷爷的认可却接连两次初祭都无法通过的,甚至被族人认定为不忠者的孩子。”
“一个被从小当做长辈对待的人背叛,当众侮辱的孩子。”
特斯坦长老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帕梅拉长老的眼睛,不给她丝毫躲闪的空间。
“当他好不容易梦想近在眼前了,却发现自己甚至连踏上强者之路的资格都没有”
“当他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这些所谓的博学者身上,最后却一无所获。”
“而这样一次次获得希望又一次次绝望,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身上,还要怎样才算复杂?”最后一句话近乎于质问,让帕梅拉长老有些发怔,她确实不曾想过这些,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出于怜悯之心而已。
“残酷不会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拒绝降临在他的身上,相反正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显得更为残酷!”大汉的声音气势磅礴,仿佛有着山一般的重量,让她振聋发聩。
美妇人的心中似乎有些明了了,长久以来她已见识过了不知多少,只不过被她刻意遗忘了罢。现实总是这样不为他人的意志所驱动,有些人还有退路,而有些人根本没有撤退可言。
就在这时特斯坦长老沉稳的嗓音再次响起了:“当一个人无路可走的时候,就只能以骨血趟出一条路,凡不可抗之艰苦,当以坚韧不拔之志予以终结。”
帕梅拉长老有些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巨汉,此刻,纵使她心中再怎么不服,事实却已摆在面前了,这是索尔自己选择的路,没人能够妄加置喙。
“所以你也懂了不是吗?我们都曾经绝望过,我们都知道无路可退之时,每个人都是亡命之徒。”特斯坦长老严重光芒闪烁,似是在追忆过往岁月里的那些黑暗时刻。
沉默片刻后,帕梅拉长老整了整衣冠,然后对他郑重一礼,并诚恳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为自己的鲁莽向你道歉。”
特斯坦长老眼皮一跳,心说:“果然女人的脸如老天的眼啊!刚才还一副要和你势不两立的样子,下一瞬就能郑重其事的向你道歉。”虽然他知道帕梅拉长老是个真性情的女人,但还是对这一幕感到有些不适。
“当你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的时候,就用背影来解决”,也不知道是那位伟人说过这句话,于是特斯坦长老便转过身去,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嗯,嗯,你明白就好,过去了这么久,索尔应该也快醒了,我们回去吧。”
“嗯嗯!”帕梅拉长老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她心中当然也有些尴尬了,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跑来找事儿,自己还好意思说对方不够成熟呢,也不知道谁才像个孩子。
“丢人呐,丢人呐!”她有些苦恼地拍了拍脑袋,没有理会四周喧闹的人群,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围观的众人见长老们离开了便也有些意犹未尽地散去了。
索尔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身上没有一处传来的感觉是好的,简直痛不欲生,而面对这样的痛苦也许一个月前他还会叫喊出声,可现在,他已经能够平静以对了,他习惯了,当你无法杜绝一件事情发生时,习惯就成为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轻轻地从药池中坐起身来,简单的动作伴随着剧烈的阵痛,让他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解过来,正在这时温柔又带着关切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小索尔,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索尔闻声有些吃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红袍美妇正带着慈母般的温柔笑容走来。
少年勉强一笑,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没事啊,只是,帕梅拉长老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哪儿有像你这么练的,照这样下去不把自己练废了才怪,你看看你身上有多少伤疤了,旧的没好添新的,新的没好上面又覆盖更新的,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会跨掉的!”没有回答他的话,帕梅拉长老上来就是一顿数落,就像是妈妈在训诫自己不听话的孩子般。
看着她表面责怪实则关怀的样子,索尔心中暖暖的,他微笑着说道:“没有的事儿,特斯坦长老有奇药,还有一套秘法,能够加速人体恢复,我这样子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其实没什么问题的,您就别担心我了。”
“对啊,这小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皮实得很,要不了多久就能好了。”魁梧大汉从一旁的小屋中走出,手里拿着一个碗口粗的石质杯子,里面装满了墨紫色的药汁儿。
“把它喝了吧,我看你练了个把月也该到这一步了。”
少年闻声,虽然心中疑惑,但对于长老们,他是抱以绝对信任的,于是便接过杯子一饮而下,嘶,顿时一股浓烈刺鼻的腥气直往脑门子里冲,苦涩的口感让索尔几欲作呕,然而他却坚持一滴不剩地将它喝了个干净,对他来说只要能变强什么样的苦他都能吃。
“感觉怎么样?”帕梅拉长老有些关切的问。
“嗯~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儿苦。。啊~!”索尔话音未落,钻心的疼痛感便从腹部传来,就像是有人拿着钻头在他胃里搅动一样,甚至比起训练的痛还要剧烈几分,好在索尔的忍耐力早已今非昔比了,还能勉强坚持。
帕梅拉长老走过来扶住索尔,有些怒然的瞪着特斯坦长老说道:“你给索尔喝的什么?怎么会让他这么难受?”
然而特斯坦长老却平静的看着,嘴里说道:“这是你产生蜕变的第一步,在这一个月的疯狂锻炼里,身体早已被重压打磨到了一定的程度,这药水可以将锻炼效果呈倍数提升,同时清除身体里的杂质,好处巨大。至于痛苦嘛,忍忍就好了罢,这对你并不算什么难事不是吗!”
“啊~!”索尔趴在地上惨嚎着,痛苦已经由腹部转至全身,甚至已经不只是痛苦了,还伴随着剧烈的瘙痒,就仿佛无数只细小的蚂蚁在攀爬,在他的神经上起舞,这种无法发泄的痛苦让他心情爆裂,双手死命地砸着地板。
帕梅拉长老咬牙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少年,秀手一挥,轻柔的风就来了,衔着少年身上的缕缕汗珠离去,让他尽量感觉舒适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才逐渐消弥了,而索尔则精疲力尽的趴在地上,汗如雨下,每一寸血肉都在痉挛着,黄白的粘稠物质从他的毛孔中沁出,转瞬间就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油乎乎的覆盖物,显得恶心无比,而帕梅拉长老却丝毫不嫌弃,用袖子擦干净索尔面上的污物,然后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帮他缓解疲惫的神经。
特斯坦长老看着散发着慈母般光辉的温柔女子,简直目瞪口呆,这个女子曾如飓风般狂暴,却不想也能这般温柔如春风。
“果然是如风般善变的女人啊!”他心中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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