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域外

萧问独立崖顶，单手向天的动作看起来很有些狂放，似乎整个大地都被他踏在了脚下，整个天空都被他只手掌握。而他的内心之中，也确实是这种感觉。

        用近乎作弊的方式率先抓住了白琼海放弃的神格，然后最终完全抢夺过来，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的便是荒古神界的一切似乎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以前，他只是这天地间里的一粒尘埃，而现在，他是这里的主人！

        这种感觉他其实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在器神界中早就经历过这样的过程。只不过，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荒古神界人，身体有着荒古神界的烙印，掌控器神界跟掌控荒古神界还是有很大的心境差异的。

        由尘埃到主人，最关键处，便在于“神格”，而事实上，便是荒古神界那少的可怜的可供操控的根本法则和基础法则。

        器神界的根本法则力量无穷无尽，基础法则的力量更是如此。但荒古神界却并非如此，她的大部分根本法则和基础法则都固守在了固定的位置上，可供人掌控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勉勉强强可以将一个高阶亚神变成界神，而它又具有“难以分割性”，这便是荒古神界为什么只能有一个界神的原因。

        萧问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这样的明悟，不过，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包括他自己，他其实感受到的东西要远远比别人多。

        比如，这时候萧问竟觉得荒古神界其实是可以强行出现第二个界神的，只不过，这第二个界神必须去抢夺荒古神界那些固有的维持整个世界稳定性的法则力量。也就是说，第二界神的出现要以荒古神界的进一步崩坏为代价。也许是下层仙、妖、魔界直接溃散掉，也可能是上层诸界环境大变等等。

        而后萧问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具备成为第二界神能力的人根本不存在，因为那个人必须像他一样也掌握了更高阶神界的根本法则的人才行。只有掌握了更高的根本法则，才能强抢荒古神界的固有的用来维持稳定性的法则力量。

        萧问继续保持着那个动作，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感知力竟因此变得更为清晰，向无限远处漫延开去。

        他成了离风妖界的新核心，就像是这整个世界都是在围着他转的。

        哪怕是千万里范围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只有更远的地方，才会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但是，哪怕变得模糊，他也照样能感受到，知道那些地域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下。

        感知力再向外！

        终于，他的感知冲出了离风妖界，到了诸界之间的域外。

        他的感知力变得更加模糊，闭着眼睛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悬浮在了一个金色的海洋中，不过并不孤独。只因为，在这海洋之中，离他并不算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个别的世界。金色海洋中的他通过一条条无形的纽带感知到了其他的世界，将那些世界加在一起，便是完整的荒古神界。

        身在离风妖界的孤岛上，他对其他诸界依然有着强烈的亲切感。此时此刻，萧问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同一个时刻将荒古神界上中下仙妖魔诸界尽收脑中！

        然后，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在那些世界中，几乎每一个世界里都有一个和他“血脉”相通的存在！

        分魂！

        中下诸界的分魂十分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上层诸界的分魂却格外明晰。在那个无形的纽带之外，这些分魂们又以另外一种纽带和他联系在了一起。

        可以说，正是分魂的存在导致了轩辕皇的最终失败，同样是因为分魂，白琼海在界神之位上近三百年都没能再前进一步。

        分魂，也必将是萧问必须面对的最大问题。

        界神到底能不能飞升，荒古神界的修行者前方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现在，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萧问身上。

        萧问非但不觉得有压力，反而拼劲十足，他心向修行，不就是为了看这种尽头处的风景？

        所以，这一刻他竟直接就沉浸在了里面，连和白琼海打一声招呼都忘了。

        白琼海依然在旁边看着萧问，她眼看着萧问闭上了眼，放下了手，然后旁若无人坐在了山顶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琼海苦笑着摇了摇头，萧问的这种痴迷劲，她可真是不服不行。

        ……

        这世上其实还有一个同样痴迷的人，甚至和萧问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人便是南玉，不过，这时候南玉同样在摇头苦笑。

        这个老头子便是和萧问争到了最后的那个了，比紫魇都多坚持了一段时间。可惜，他身在仙界，而萧问和白琼海同在离风妖界，从一开始他就吃了亏。

        南玉从洞府的蒲团上长身而起，自言自语般道：“既然大家都认为你是最有希望的，现在又被你得了去，那就看你的了。”

        南玉是很欣赏萧问的，不过，他更相信他自己。

        在修行方面，他的痴狂程度和天分不是一般的惊人。在他想来，既然有这个机会，那无论如何是要争一争的，万一自己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呢？退一步讲，即使耗个百八十年没什么收获，大不了再将界神之位让出去就是。

        在经验方面，他足以把萧问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站起身来，就那么像个凡人一样走出了洞府，来到了外面的优美山色中。

        南玉举目远眺，可以看到一处建在半山腰上的幽静别院，他的女儿南云卿现在就住在那里。

        以前他只想着争抢界神之位，便没什么心思考虑南云卿的事，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南云卿已经完全成熟了，也不用他操心了。

        而现在，当界神无望，他便又忍不住为女儿的未来操心起来。

        以他的人生阅历，竟然愣是没看出来他女儿和萧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那两个小辈彼此信任，时常还会拉一拉手，很像夫妻，但是，却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了……这两个人甚至都没有正式地向他陈述过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而是一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相处着。

        越想越乱，南玉最后竟是老不羞地来了一句：“赶紧成亲生子过小日子多好，把机会让给老夫！”

        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脸红了。

        ……

        与此同时，萧问却还在感受着那些分魂。他也仅仅能感觉到那些分魂分别处在那些世界里，并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在做些什么。

        说实话，那其实是一种很古怪的感受，就像是忽然多出了好多个和自己有一定联系的分身。

        但是，每一个分身都有自己的思想、经历，要真聚到一处，还不得精神错乱？

        轩辕皇和白琼海都认为分魂是界神飞升的羁绊，那么，只要灭掉他们真的就可以飞升了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单凭思考就能解决的问题，不然的话白琼海早解决了。

        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了，萧问终于将注意力从分魂身上抽离出来，开始继续观察那些世界。

        这一次他看的分外认真、仔细，终于观察到了一些特殊情况。

        金色的域外空间其实是按照某种规律缓慢运转着的，乍一看颇为稳定。但是，有那么几片区域明显出现了异常，那里金色物质运转更快，更乱，连质地都发生了改变。它们就像是平静湖面上的几处怪异漩涡、乱流，在无声无息地影响着整个大环境。它们甚至是在缓慢地向外扩散的，若不能阻止，那么终有一天会扩散到整个空间！

        就在那几处异常区域中的一处，萧问认为他找到了天机仙界、天岚妖界和元道仙界。

        一道来回摇摆的金色乱流尾端始终在一个小小的世界上方，但是，其头部却会在另外两个世界间摆来摆去。大部分时间，那道乱流的头部都与左边的一个世界相连，小部分时间则与右边的一个世界相连，还有那么极短短的一段时间，它不与任何一个世界相连，而是冲入了无尽金光中。

        萧问对那个小世界格外亲切，觉得那必是天机仙界无疑，而上面的两个，自然就是元道仙界和天岚妖界了。

        这种改变，绝对是因为界神盟当初在两界间大肆来回传送造成的。

        而萧问又忍不住想到的是，如果有人恰好在那道乱流的头部通向无尽金光时，而非那两个世界时飞升，最终那人下场会如何？

        死在域外？还是彻底飞到荒古神界之外？

        要真有那样的人，可实在够倒霉的，那么小的几率都能摊上。飞升本是一件好事，结果却是这么个下场……

        “咦？”

        看着看着，萧问忍不住在心中轻咦一声，因为他赫然又看到了一个意外情况：有一处乱流竟是直接冲入了某一个世界中，但是，冲进去的部分好像立刻被冻结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光从现在的角度看已经不够了，萧问干脆睁开了眼来，准备直接施术亲自到那个世界去。

        天光入眼，直到这时萧问才反应过来，他还没向白琼海道谢。

        萧问偏头一看，白琼海果然还在，迅速站起，郑重向白琼海施礼：“白姑娘，多谢了！”

        白琼海微笑道：“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

        “我想去别的世界看看去，你要不要一起？”

        “不必了，我已经把我的收获都告诉你了，等你有了新发现并有空时，再回来告诉我一声就行。”白琼海对萧问寄予了厚望，她现在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萧问，包括她自己。

        “那好，我这就出发了。”

        “嗯。”

        这个时候萧问其实连破界尺都不必用就可以直接破界而出，但是，荒古神界剩下的可怜法则能量让他不忍挥霍，心中说着能省则省吧，他已是把破界尺拿在手中。

        不过，他现在毕竟掌握了荒古神界的部分根本法则和基础法则，感知力比以前何止大了百倍？

        又有破界尺在手，他根本就不必再一界界的来会倒，而是可以直奔目标。

        这时候，他突然向白琼海不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才瞬移到了高空中。

        此时他距地面足有千里，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将手中破界尺向斜下方一挥。

        于是，当破界尺上爆发出彩色光华，他的整个人竟也跟着向斜下方飞去，速度越来越快！

        而后破界神光在天地间扩散开来，但是只要是看到的人莫不目瞪口呆，因为这一回的破界神光明显是往下去的……

        这是要撞山还是撞地？

        转眼间萧问便在破界神光的光环中冲过千里距离，接近了一坐山，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光影也终于开始变幻。

        “呼……”

        白琼海眼看着萧问斜斜撞入了山体！

        以萧问的速度，他应该眨眼间就从山体的另一侧飞出来，但是，没有！

        与此同时，萧问身周的光线却已变成了金色，他已经不在离风妖界了，而是到了域外！

        此时他眼中全是金光，可谓目不能视，但是，他却可以通过界神的感知力知道他的方向并没有错，他正在向着那个冻结住了乱流的世界冲去。

        而这个时候，他对那遍布金光的外域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金光外域所遵守的空间法则明显很特殊，九成并不是一个真实大小和看起来的大小相一致的空间，甚至，它其实是没有大小的！与其说它是空间，而不如说它是状态！只要速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不管人在荒古神界中的哪一界的哪个位置，都会进入这种状态，也即来到这金光外域之中！

        不过，它到底还是存在着一点空间属性的，但这个空间属性和状态属性相比明显是较为次要的。而除了这两种属性外，它还有一定的能量属性，这一点却非萧问此时感知到的，而是他推断出来的。毕竟每一个飞升的人都会从这里得到好处，那多出来的道基、道力，不是能量是什么？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萧问并未故意拐弯在域外多停留，而是继续冲向他看到的那个冻结了乱流的世界，并且进入之处就是那段冻结了的乱流旁边。

        “嗵……”

        那个世界里，夜晚的天穹之上忽地传来一阵闷雷似的响声，起初什么也看不到，但数息之后，便有彩光隐约在空中出现，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

        彩光极速向斜下方冲去，并且越来越明亮，一个人影也终于在里面渐渐变得凝实。

        “呼！”

        当那个人影彻底凝实起来，一下就停在了半空，身周的彩光也尽数敛去。

        此时虽是黑夜，但天幕下却显得颇为明亮，将萧问的身影照了个清清楚楚。

        时隔不知多少年，他再一次看到了天之痕，正是那无比宏伟、瑰丽、雄奇的天之痕照亮了他。

        这里便是他曾经误入过的月支仙界！

        那无比巨大的青笋色嫩绿光柱偏偏散发着白光，连通天海，上端弯折折向西方，下端则直深入海底。上一次来，萧问甚至根本没能潜到足够深，去看天之痕的底部到底在哪里。

        “嗯？”

        这天之痕还是有了变化的。

        上一次来，光柱的直径大约在七八百里，而现在，则已经超过了一千里！

        天之痕天空中向西弯折而去的那部分也明显变长了，大有直通大陆之势。可以想象，当这茫茫大东海上的天之痕竟然横穿海洋，然后又从月支仙界的大陆上横穿过去时，走径逾千里的它拦在天空中，会是一幅多么震撼人心的场景！

        此时此刻，萧问完全肯定，这天之痕正是域外乱流被冻住后所产生的。

        不过，看着架势，域外乱流其实并没有完全被冻住，还在向里面一点点侵蚀？

        上一次来时，萧问境界低微，完全是误入，没有一丁点归属感，可这一次来，他就不仅有了归属感，还有了责任感、使命感！

        现在他才是荒古神界的唯一界神，他大概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帮助月支仙界解决问题的了。

        界神不是白当的，得能做实事才行。寻找到新的突破之路是实事，拯救一个沉沦的仙界更是实事！

        萧问在空中停了好一会，这才飞入了天之痕中，亲身去感受里面的一切。

        其后的数日，他就在海面的天之痕上进进出出，单凭一己之力得出了一个结论：天之痕固然会破坏月支仙界，直到将这个仙界毁掉，但是，它同时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些积极方面的影响，使得此界的人可以重踏修行路。

        当初妖界反攻仙界泄愤，月支仙界便是大战场之一，战争结束后，这里的修行环境彻底崩坏。而天之痕出现之后，此界的人至少又开始觉醒道基了，虽然品质不怎么样，而且还要分段觉醒。

        所以，这事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解决的。

        萧问暂压下心中的焦躁，又在月支仙界观察了几天，然后才离开了此界。从头到尾根本没人知道他来过这里，以月支仙界人的实力，根本就到不了这么远的海上。

        接着萧问的目的就相当明确了，那便是分魂！这关系到整个荒古神界修行体系的未来！

        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现实就是：若没有出路，全人类，全妖族，全魔族早晚要跟着崩坏的荒古神界一起死，界神也是白饶。说白了，就是完全断了荒古神界所有生灵的希望！

        相比之下，月支仙界一界的环境破坏倒显得没那么重了。一个是小界，一个是整个荒古神界，这账还不容易算？

        所有的希望，都集于萧问一身！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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