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醒不来的离愁

“好，我愿受罚！”

        白袍青年身形削瘦，脸庞虽略为苍白，仍不失一份秀气。说着，举起身前桌子上的酒瓶，仰头便喝了下去。片刻，一瓶女儿红酒尽数落肠，接着大笑一声，“哈哈！能与两位兄弟共饮，就算喝他三瓶那又有何妨？”

        “那就来他三瓶？”朱丹敏眨着眼睛，笑问道。

        “嗯，这个嘛...不急，不急....”

        白袍青年脸色一红，放下酒瓶，看了一眼对首坐着的蓝衣青年，嘴角有了由衷的笑意，“...只我一人喝酒，有甚意思？不如叫萧...哦，是墨兄他也一起来，今日分别在即，何不干他个痛快？”

        白袍青年，是北王镇张家家主唯一的儿子，张环亮。

        在此凤石城，他与朱丹敏、萧一默三人自幼便结识，感情胜似兄弟！

        兄弟之间，自然无话不谈。只是，让张环亮和朱丹敏两人疑惑的是，萧一默为何突然会在今早改为了姓墨。其中缘由，他们很想知道，但每人都有每人的隐私，无法勉强，索性懒得提起。

        这是一种尊重！

        听张环亮如此说，朱丹敏一拍桌，大笑着道，“哈哈，张兄这建议甚好！反正今日墨兄与我二人分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想想这过去的十几年，恍如一梦。今日我兄弟三人，干脆放开手脚，尽情喝个痛快就是，管他鸟甚子的事情！”

        “好，好，好！让我们干他个痛快！哈哈！”张环亮和着大笑一声，接着把目光落在蓝衣青年的身上，一笑道，“墨兄，我告诉你，凭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今天你若是不灌醉我和朱兄，可别想走出这酒楼。”

        “对，张兄说的没错，墨兄你要是没有灌醉我俩，那就别说什么分别的屁话！”朱丹敏‘哈哈’一笑。

        萧一默依旧一身蓝衣，眉前两三条白丝低垂，如化为寂寞，挂在眼睫毛上。窗外凉风吹进，把白丝吹斜，也似乎吹走了一些东西。

        听朱丹敏和张环亮调侃自己，萧一默脸庞出现难得的笑意，拿起酒瓶喝下一口酒，看了一眼朴昌两兄弟，轻声说道，“我兄弟三人喝酒，可从来没有过外人在场。”

        张环亮和朱丹敏两人一愣。

        “哈哈，原来墨兄说的是这两人。无妨，他们自有他们的麻烦，我们不必理会便是。”张环亮会意过来，瞥了一眼朴昌两人，接着一笑道，“来，来，我们三人先把桌上的这十几瓶酒喝他个底朝天再说。”

        说着，便又抓起另一瓶酒，仰头喝了下去。

        “张兄爽快之极！”朱丹敏脸庞笑意愈浓，跟着一饮而尽。

        萧一默也摇头一笑，手中拿着酒瓶，瓶里还剩下一半的酒。轻饮了一口时，似还是放不下一些东西，目光不由望向窗外的某一处地方。

        窗外大道之上，一座连接着北王镇与青雨镇的石桥拱立在那。一眼看去，如历经无数的岁月，难改其沧桑之意。

        石桥之下，一条去势缓慢的川河，流向未知的前方。

        他的目光，飘向川河的更远方。在那里，似乎已到了尽头，却又不似。

        不知是否为川河的尽头，一座坍塌大半的府邸，依然冒着丝丝黑烟。如烟花绽放，虽盛极一时，可接着而来，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如此景象，只是发生在一夜之间。

        萧家，也从此在凤石城除名！

        一切，都过去了，也都不复存在。

        可是，在某人的心中，这一切真的过去了吗？若是过去，为何仍然不愿放下？

        还是，愿意放下的，未必都过去了。

        当萧一默三人喝酒时，被张环亮暗力阻挡在一步之外的朴昌两兄弟，此时脸色涨红。想要破口大骂张环亮，却发现自己的嘴皮根本动不得半点，就如被点穴一般，只能这般傻傻地愣站着。

        兀然，一道怪笑声从朴昌两兄弟身后响起，让他们毛发立即竖起，“嘿嘿，敢说我是狗的人，在这世上，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死了的人！”

        声音落下，紫袍壮汉右手扛着斧头，不知何时来到朴昌两兄弟的身侧。接着，在酒楼二层其余人惊诧的目光中，紫袍壮汉束起斧头，便一手提着一人，竟快步如飞地走下了二层，随之消失在酒楼之内，不知去往何方。

        酒楼二层，在惊愕紫袍壮汉神力的同时，也渐渐安静下来。过了不久，却又有一阵阵大笑声、争吵声响起。

        这般嘈杂的声音中，不知过了多久，复又沉寂下来。

        再看天边，已是临近黑夜。

        当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弄醒了喝醉酒的两人时，突然传出一道很重的叹息声，那字音清楚无比，“朱兄，他灌醉了我们就.....就这样走了吗不跳字。

        “是的，一场离别酒后，他走了。这里已没有他的家，不走，他也无法长久呆在这里。”另一道无奈的声音响起，同样很清醒。

        似乎，他们醉的，并不是酒，而是离愁！

        但就是如此的一种离愁，恐怕不到再见之时，也不会醒过来了。

        窗外大道上，依稀可见，一道身影踏着点点星光而去。留下的，只是一个孤单的背影。

        “可是，他在这里还有兄弟啊，还有喜欢他的人，还有值得他去牵挂的人......”叹息越来越重。

        “没用的，凭这些是留不住他的。就算能留住他的人，也羁绊不住他那颗急欲报仇的心。难道，你还不够懂他吗不跳字。无奈越来越轻。

        “十几年，就算抱着石头也懂它想的是什么。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活得那么苦？一个人是一个人，与兄弟在一起却是另一个人，何必呢？”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存在着另一个自己。只是有时候，我们忽略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或许吧......”

        两道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

        却在此时，一道越来越大的脚步声，从酒楼二层的阶梯发出。随即，一名粉衣女子带着一阵香风出现。

        “丹敏，快，快回去，凌儿让我告诉你，你家里来了四名使者......”梦语心焦急的声音，响起在朱丹敏和张环亮的耳边。

        两人抬起头，睁开惺忪双眼。

        “哪里来的使者？”朱丹敏嘶哑着声音问道。

        “是中原正统四大宗门的使者，他们一起出现...呃...”梦语心稳住身子，一眼扫过朱丹敏所坐的桌子，却没看见想要看见的人，脸上不由掠起一道惊讶之色，“....萧大哥他人呢？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喝酒的吗？哪去了？”

        “嗯？”

        似是一个字的刺激，让伏在桌子上的朱丹敏和张环亮两人，立即跳了起来。相视一眼，竟异口同声大叫道，“我不知道......”

        说着，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奔向楼下，直往自己的家门而去。

        隐隐间，于风中，传来一道很重的叹息，“语心，萧兄他...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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