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梳头

“没事许老师，等一下空调会把它吹干的。”

        对于许唯的温柔提醒，夏幽幽并未怎么在意，轻摇着脑袋回应一句。

        许唯认真凝视着夏幽幽，忽然发觉说着这句话的夏幽幽，与当年竟是这般的如出一辙，无论话语还是神色。

        当年，在两个人第一次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一同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她便是这样不急着给她自己吹头发，而是拿了那唯一一只吹风机低声说要给她吹头发。

        那日，亦是许唯与夏幽幽的第一次，夏幽幽在那晚将她自己交给了许唯。

        那时的场面许唯到现在仍历历在目，那一刻的夏幽幽双颊还蒙着一层被浴室内热气所蒸的红晕，之后则因害羞红晕愈发惹眼。

        在夏幽幽给许唯吹完头发之后，许唯催着夏幽幽将一头湿发吹干，夏幽幽就是这样说了与刚才那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她说：许老师没关系的，一会儿冷气很快就能把我的头发吹干的。

        那时的夏幽幽没有现在头发长，那会儿刚好及肩，是因为许唯跟她说了一句想要看她短发的模样，她便在那段不拍戏的休假期间将头发剪短，成了那副模样。

        原本夏幽幽年纪就不大，剪完及肩短发后就更似回到学生时代，清纯可人。

        那副模样，当时的许唯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直至夏幽幽离开后的那段时间里，她才猛然发觉，原来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模样的夏幽幽，都已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悄然住进了她心中。

        她以为自己早已不记得了，但其实不是，当那些记忆重新不受她控制在她脑海中浮现时，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了她眼前。

        短发的夏幽幽与现在长发的她模样其实是有较大分别的，但有变化的也仅仅只是模样，仅仅只是她换了个造型而已，但她的性子永远那样。

        永远善良，永远宽容，永远无私，无私到最后竟会为自己这样一个渣滓而付出自己的全部生命。

        夏幽幽真的很傻的傻瓜，不是吗……

        “幽幽，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

        “……许老师，你说什么？”

        在夏幽幽的惊讶声中，许唯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何时不自觉伸出手去想要轻抚对方的脸庞。

        所幸她手才刚刚伸出去一半，仍旧悬于半空，指尖还并未真正触碰到夏幽幽的脸颊，便被夏幽幽的那一声惊呼唤回了神。

        那一刻，许唯微怔一下，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失态。

        果然，是这个小傻瓜带给她的感触过大，即便淡定如她也到了如此地步。

        “我说，你还是快去把头发吹干吧，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在清醒之后，许唯又恢复最初的温柔笑意，说完这句后见夏幽幽仍傻傻愣着，便又补充一句，“这样吧，我帮你吹。”

        很显然，许唯刚才说的明显不是这句话，只可惜夏幽幽只听到“老样子”与“变化”这几个关键词，但她的理解能力在这一刻忽然骤降，完全没能弄明白许唯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一声“幽幽”，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许唯又怎么可能会如此亲昵地喊她的名字呢。

        逼着自己从这阵胡思乱想中走出来后，夏幽幽又听见了许唯很快补充的那一句话。

        她随意搭于双腿上相互握紧的手禁不住一颤，立刻回道：“啊，不用了许老师，我自己来就可以，不用麻烦你的。”

        许唯给她吹头发，这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去想的一件事。

        “麻烦什么？一点都不麻烦。”将夏幽幽这副局促模样尽收眼底，许唯从沙发上起身，伸出手去轻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了一下力就将她的身体带了起来。

        随后，许唯就顺势揽住了夏幽幽瘦窄的肩，用自己的力量带动她前往盥洗台的方向。

        她第一反应其实想要搂向的是夏幽幽纤细的腰肢，出于两个人关系还未亲密到那种份上她只得立即放弃这个念头。

        夏幽幽现在本就有些仓皇不安，她不想让她的情绪波动变得更大，因而抵触与自己的肢体触碰，那样做就怕会得不偿失。

        夏幽幽被许唯揽在怀中，早已羞得面红耳赤，低垂着小脑袋任由额前垂落的发丝挡住她小鹿般清纯此刻却又不安眨动着的眼眸。

        “小夏，你太拘谨了你知道吗？”

        许唯温和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夏幽幽心脏剧烈收缩一下，已经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

        许唯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她也知道自己的拘谨，但有些事确实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就像现在这件事一样，若是许唯没有扶住她的肩膀，她必然也不会这般拘束，将自己缩成一只没有刺的小刺猬，用力蜷紧自己。

        关于拘谨这个问题，其实许唯已对她说过不止一次，她知道自己这样会显得特别矫情，她也特别担心许唯会因此而嫌弃自己，厌烦自己。

        她会改，她一定会改。

        夏幽幽暗自攥紧了拳头，不算长的指甲戳进自己掌心之中，拼命用力，用力到掌心那几个印子越陷越深，疼得她亦同时咬紧了牙关。

        在这件事上她一定会做出改变的，她不想让许唯讨厌自己。

        “放松点，我现在帮你吹头发。”

        正当夏幽幽还在心底兀自下着决心时，许唯温柔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她猛一下抬头，在那面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有些羞窘的模样。

        原来不知在何时，她已被许唯揽着走到了盥洗台的镜子前，而许唯也已拿起那只被她放在柜台下方的吹风机。

        当眼看着许唯往插座里插|入吹风机的插头后，夏幽幽也不再做任何挣扎，诚恳地向对方表达谢意，“那就麻烦你了，许老师。”

        “小夏。”许唯突然叫住夏幽幽，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在她唇前做了个让她噤声的动作，“说了不麻烦，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认为你到现在还不认为我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她指腹并未触碰到夏幽幽粉嫩柔软的唇，距它咫尺之近，若是再往前一些就将碰到，但她说完刚才那句话后便放下了自己的手。

        “嗯，我不说了。”许唯一句威胁般的玩笑话，对于夏幽幽来说无疑十分见效，她乖乖应声，随即又乖乖缄了口，当真不再多说半句。

        看着这样乖巧的夏幽幽，许唯才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就对了，非常乖。”

        被许唯夸了句“乖”，夏幽幽心思极度复杂，各种情绪被糅杂在一起，让她既欢喜又纠结。

        -

        打开吹风机，嗡嗡声在两个人耳边同时响起，音量适中，不至于很吵。

        暖风不断吹在耳边，吹起发丝飘荡。透过镜子，夏幽幽时不时偷瞥正在认真专注于给自己吹头发的许唯，明明担心对方会发现自己在偷瞄她，却总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几眼。

        她偷看得如此明显，许唯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她始终装作无知模样，没有去看夏幽幽，没有去与夏幽幽对视，给对方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看自己，也让对方慢慢宽下心来。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在电吹风的震响声与两个人的默不作声中逐渐流逝，嗡嗡声的戛然而止并未让夏幽幽清醒过来，她似仍旧沉浸于刚才的世界中，朝着镜子洋溢着甜美的浅笑。

        许唯的温柔让她无法不沉浸在这片美好动人的虚幻中，实难自拔。

        她多希望这样的场景能再持续得久一些，又或者，日后会再有更多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

        贪心的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如愿。

        “吹好了，我帮你梳梳顺吧。”鼻尖有好闻的清香隐约飘过，许唯鼻尖几不可察地轻动，微微靠近些又嗅了嗅夏幽幽黑发上的味道。

        “……嗯，麻烦——”习惯性地想要道谢，但在陡然意识到许唯不喜欢自己这样后夏幽幽又立即止了口，重重点着头，颇为用力地再次应了那一声“嗯”，以此来表达她这次接受得十分坚定。

        撩了撩夏幽幽的发，她将指尖从发丝间穿过，肌肤与柔顺发丝极轻地摩挲着，另一手顺势拿起台子上一把黑色木梳，小心翼翼地替夏幽幽梳起了头发，发自真心地夸赞一句，“小夏，你这头长发又黑又直，真的很好看。”

        无论是替夏幽幽吹头发，抑或替她梳头，这都是许唯的第一次。

        上一世只有夏幽幽替她梳过头，她却还嫌烦，不愿与其多说半句，而今两个人曾经的身份对调过来，由她来替夏幽幽梳头，她每一下都梳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对方。

        许唯的眸似是大海深沉，眸光倒映出夏幽幽纯良精致的侧脸。

        她无声轻笑一声，继续一下一下缓慢而温柔地梳着夏幽幽这一头长发，每一次指尖蹭过身前那个她所疼爱着的女孩的发丝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一层一层地泛起热度，从冰凉到温暖，再到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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