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

最后一缕斜阳垂在西边地平线的尽头，橘红色的天空燃烧着最后的热量。东边却黑云密布，沉重的湿气步步紧逼。

        顾清欢站在黑红分界线的地方——六百多层大厦的顶楼。

        有微风自东方吹来，腥咸的风中夹杂着血味和尸臭味。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不论过了几辈子都忘不掉。

        这是丧尸的味道。

        站在栏杆边，底层的景象映入眼帘，混乱的尖叫仿佛就在耳畔，失控的汽车横冲直撞，烈火燃烧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一股脱力感涌上心头，这是顾清欢上辈子的画面，很明显这是个噩梦，还是他从前做过无数遍的噩梦。

        背后的铁门传来吱呀声，顾清欢下意识拿出腰间的枪正对铁门，快速计算着最有效的逃生路线。

        没有尸潮，出现的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普通男人。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额头眼尾有浅淡的皱纹，鹰钩鼻，古铜色的皮肤和过于突出的颧骨让他看起来刚健有力，浑浊的眼中透着精明算计，像被削掉一半一样的唇抿着，缓缓扯出一个微笑。

        男人看到周围的画面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轻咳几声，颇为优雅的抬起右手，一张精致的桌子出现在肮脏的天台上。

        “很抱歉要用这种方式才能与顾先生您见一面。”男人整理好被风吹起的桌布，语气中没有丝毫歉意。

        顾清欢没有靠近，男人继续自言自语：

        “之前通过光脑的聊天并不愉快，我认为面对面见一面，更有助于彼此的交流。”

        顾清欢想起来了，是之前那个要约他的陌生人。

        在问清楚那人也是为了他的生物后，顾清欢没有答应他的邀约，那人颐指气使的态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私下查询了一下那人的公司。

        奈德生物研究公司对待非人物种的态度人尽皆知，他们会采用极端手法抓捕星际内的变异生物，对其进行诸如活体解剖之类的研究。

        顾清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这种人牵扯上关系的，当即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拒绝拉黑一条龙服务。

        洗漱休息后，顾清欢就出现在了这座天台上。

        星际时代发达的科技早就允许外人通过脑电波进入他人梦境，工作繁忙的人经常会通过梦境完成会议之类的事。

        “奈德先生，您应该清楚入侵梦境是侵犯他人隐私权的行为。”

        顾清欢靠坐在千米高空中的一截生锈的铁栏杆上，语气轻松自然，越来越大的风吹鼓他的衬衫，发出猎猎声响。

        很明显这里的空气质量不怎么样，吸惯了洁净的人造氧气的奈德时不时用手帕擦拭几下鼻子。

        “顾先生并未关闭梦境开放权，我想我这最多算误入？”

        顾清欢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上一下地抛玩着，熟悉的手感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入梦时间有限，奈德也清楚，见顾清欢毫不慌张，他开始继续未完的话题。

        “顾先生，一千万一只，价格可以再商量。雪山虎虽然稀少，也还没到完全灭绝的地步，我只买一只，小家伙会在实验室里得到最舒适的照顾……”

        顾清欢只觉得好笑，总有一些人觉得钱能买来所有东西，总有一些星际人觉得除了人以外的生物都活该任人宰割。

        他沉默着听完奈德的长篇大论，末了看了看西边的天空。

        日落了。

        连最后的光都看不到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梦该进入高潮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内，数以万计的丧尸会破门而入，他会像往常一样被撕成碎片。不一样的是，这次有一个人给他“陪葬”。

        “说完了？”

        “奈德先生，你干的勾当你自己心里清楚，前面提出的保证，能不能做到你心里也清楚。所以不论多少钱，我都是一个回答——免谈。”

        “入梦做生意虽然方便，但有一个问题”

        锋利的寒芒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熟悉的吼叫如约而至。

        “你可不知道一个陌生人的梦里会出现什么东西。”

        为了避免落入丧尸口中，一般梦做到这里时，顾清欢都会一跃而下自我了断。

        他朝奈德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向后仰倒，落下前他没错过奈德看到丧尸后那惊恐的表情。

        奈德从梦中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恼羞成怒地捶了下办公桌，一份电子报纸滑落到地上。

        《古地球生物研究所与某法师达成合作，物种突破指日可待》

        加粗的标题刺痛了他。

        凭什么！凭什么！

        ————————

        失重下坠感之后是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痛。

        六百多层下来，完整的身体瞬间破碎。

        梦境并未结束，顾清欢的意识脱离身体，但他必须站在自己的尸体旁，看着红白脑浆流入下水道，看着眼球爆裂，看着飞出几十米开外的胳膊手指抽搐……

        顾清欢开始反胃，可这分明是末世时每日一遍早已习惯的梦魇。

        “喵～”

        五花从一堆废墟中钻了出来，小小一团的银白在黑暗中闪着光。

        那一点光突然让顾清欢红了眼眶：“怎么梦到你了啊。”

        平日里带点小洁癖的五花此时却躺在了他尸体的怀里，污泥血块染脏了它柔顺的猫毛。

        顾清欢心想这果然是梦。

        ————————

        一月二十九日，楚归寒将军出葬，包括圣莱斯村在内的不少星际居民都自发走上街头悼念这位英雄。

        马路边和村民家门口，随处可见蜡烛一类的纪念物。

        在跟村民商议后，大家一致决定关闭一天圣莱斯村，葬礼结束第二天再对外开放。

        顾清欢原本想跟村长商量一下扩大种植改造范围的事，他打算跟南边的两个村子进行进一步合作。

        到村长家一问才知道村长出门了。

        “父亲早年曾参过军打过仗，前几天知道楚将军战死沙场，便一心想要去首星送一程。”

        这是李运告诉顾清欢的。

        眼看李运忙得脚不着地，顾清欢只好把这件事放一放。

        上午刚收完玉米割完玉米杆，难得空闲的顾清欢正在家里一边查看两名新来学员的信息一边给五花顺毛。

        其中一人叫杨笠，他过往的成绩一直是中等水平，这次却突然冲到了前面。不过虽然成绩欠缺，校外经验倒是十分丰富，经常会跟随一些研究团深入边缘星球记录生物数据。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顾清欢的思绪，开门之后，来的人让他大吃一惊。

        “你好，星际警察，这边有一件案子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一名警察说。

        “还有它。”另一名警察补充到。

        它指的是五花。

        顾清欢皱起眉头，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特意要一只猫也去？

        “稍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交代。”

        他走到隔壁唐婉月家，托付她照顾下三只小老虎，又嘱咐孔云记得放羊放马。

        老虎这几天白天都养在唐婉月家，她家后院大，小家伙们在那玩得自在。

        唐婉月满口答应，随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询问顾清欢要去哪。

        顾清欢只让她别担心。

        到达星际监狱后，两个警察收走顾清欢的光脑，把五花塞进笼子。

        审讯室里，顾清欢带着手铐被固定在椅子上。

        “顾清欢先生，你被指控蓄意养殖危险生物，接下来有几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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