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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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翼看着镜中的自己。
身上的这件和服外衣的底色是深红色的,以飞鹤、祥云与樱花为纹样,细看时布料中还掺杂着金银双色的丝线,条纹的部分还有潋滟的光泽。
腰封则是以同样的繁复面料做底,背后系了繁复的结法,在正面饰以一条朱红色的扎带固定。
领口处不知是怎么处理的,就那么直直地立在那里,与她修长的脖颈组合成了一个完美的角度。
她的头发被挽成发髻梳到一侧,头上又戴上了一朵深红一朵朱红色的花丸,下面还坠了几个一动脑袋就呼噜呼噜响的流苏。
“这个是我自己搭配的,”友姬为她戴上花丸的时候解释着,“虽然图样里没有绘制这个,不过我觉得它应该会很适合你,便做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向她道谢,雪翼就被推了出去:“快去让他看看吧,都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有什么魔力,雪翼被她推着出来的时候,竟觉得有些害羞,不自觉地低着头,两片绯红已然爬上了脸颊。
她不好意思去看白哉的反应,只是眼神闪躲地低着头。而那边坐在沙发上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的白哉,在见到她出来的那一刻,简直是目不转睛地不自觉站了起来。
看到了白哉这一反应的友姬在后面偷笑,凑到雪翼耳边轻声说着:“看吧,他对你一定是有感觉的。”
“别乱说……”雪翼红着脸,去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尺寸怎么样。”白哉此时已经移开了视线,看着别处问她。
“嗯,很合身。”雪翼回答着他,又对着外面的大镜子前后看了看自己,好像确实还挺好看的。
此时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下去,雪翼向老裁缝和友姬道谢:“谢谢二位,我很满意。”
“好了,换回去吧,”友姬又带她进了里间,向站在那里的白哉道,“还得麻烦朽木大人再等一会儿了。”
白哉这才再次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似地坐了回去。
刚才瞥见,她的脸颊因友姬的耳语而愈发地粉红。虽然美艳与可爱这两个词语不是近义词,但不知为何却特别适合现在的她。
因为穿上了那套和服的她,实在是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或者说是,那身衣服就是为了让她穿上才被制作出来的——好像也确实是的。
白哉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朽木大人,您还满意吗?”老裁缝弯着腰,恭敬地问他。
“嗯,”白哉一脸思考着什么的表情,点了点头,“让您费心了。”
又等待了一会儿,雪翼抱着那套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不知道友姬又和她在里面说了些什么,雪翼的脸上还带着些羞涩和欣喜的表情。
“她又对你说了些什么,”两人走出店外,白哉问她,“真该让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一脸傻样。”
雪翼被问到这个问题,抿嘴一笑,回答他道:“姐姐很喜欢我哦,说让我有空常来呢。”
也就是你会相信这种客套话,白哉侧过脸来,静静瞥了她一眼。
“不说这个了,我有点事情想先问你。”雪翼扯扯他的袖子,“关于你的家人的。”
随即,两人又回到了六番队的队长办公室里。
雪翼喝着刚才在路上买的杏酒,表情严肃了一些,开始切入主题。
“现在,来说说你们朽木家的规矩吧,”雪翼将小酒杯捏在手里玩着,“之前都在七番队,也没空和你仔细谈这些事情。
做你们朽木家的人,肯定是会有很多规矩的吧?你先说出来让我适应适应,不然到时候真的见家长了,你家里人又要说我不礼貌没规矩了。”
白哉挑眉,倒是还有点勤学苦练的样子。
“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你在家主身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白哉说道,“平时最好还是保持大和抚子的样子,若是遇见重要的人,我自然会提醒你的。”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雪翼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大和抚子必然是像白哉这样,传统家族出身的男子择偶的首要标准。不过自己现在既然已经决定放飞自我了,还需要做回以前的自己吗?
“我好歹也是神社家庭出身的,你那点小标准,是没办法框住我的。”雪翼自斟自饮着,自信地道,“起码我可以保证,在外人面前,对你说的话绝对服从,这样可以吗?”
“倒也不必,”白哉否认着,“你可以做你自己,只是收敛一些就好。”
“嗯……”雪翼捏着自己的小下巴想了半天,“那行!反正现在要是让我特别约束自己,去做那种什么温柔体贴、文静矜持的女孩子,我是绝对做不来的,现在想起那些自己都觉得别扭。”
她说完还撅起小嘴点了点头,十分确认自己的说法。
“啊对了,”雪翼将小酒杯放在桌上,两手捧着脸问白哉,“抛开家族问题不谈,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啊?”
听到她的问题,白哉眨了眨眼睛,视线移到桌上放着的那瓶杏酒的标签上。
见他似是在思考,雪翼又提醒他:“是可爱的?还是有魅力的?难道说……你果然是喜欢大和抚子的那种人?那我可要继续讨厌你了。”
提起大和抚子这类型的女性,通常被大家认为是‘理想女性的代表’或‘典型的纯粹女性’,是男人们眼中的贤妻良母,是女人们眼中不可能达到的自己。
“大和抚子固然是好的。”白哉回答她,“但我已经说了,你不需要做出太大的改变。”
“为什么?”雪翼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哦,莫非是已经对我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喜爱管制人的六番队,还不如现在赶紧趁机会多戏弄戏弄队长!想到这里,雪翼又快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白哉想到了什么,神情肃穆开口道:“别再继续想了,你和我,不可能。”
雪翼从酒杯里抬起头,什么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啊队长?其实我就是想逗逗您……”说完又捂着嘴,故意笑得大声,还偷偷侧目看对方的反应。
白哉听到她说出的话,原本紧皱着的眉毛忽地舒了一下,后又皱得更紧,眼神也一下子暗了几分。
“无聊。”留下这话,白哉黑着脸便转头离开了,留下雪翼一个人在原地挠头。
所以这句你和我,不可能……是个什么意思?嫌自己配不上他?
可是,这事情一开始不也是他先找的自己嘛,怎么倒反过来嫌弃起自己了?不对,应该不是这样。
想来想去,这事儿应该和白哉已经去世了的妻子绯真有关系。但这位传说中的妻子的情报,雪翼又无处得知,所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卡在了这个环节上。
没有情报自己可以脑补嘛,什么唯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之类的,新手拈来嘛。
但脑补出来的故事始终不是真实发生的内容,雪翼想了一会儿,始终还是没想出来怎么回事,末了只得抓耳挠腮地抱着自己的新和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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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假期,雪翼向银美羽打过招呼,收拾了东西,打算回一趟流魂街的家。
想着家里两个孩子应该也长高许多了,雪翼去瀞灵廷的商店街买了些食物,打算打包带回去给他们分着吃。
以雪翼的脚程,买了一上午的东西,拎着大包小包,终于是赶上了中午的午饭。
回到家,两个孩子果真是都长高了一些,男生比女生晚几年发育,所以即使英树比麻美大几个月,却还是低了麻美几公分。
听雪翼说到这个话题,麻美一脸骄傲地向英树炫耀,而英树则是毫不在意地回她,自己以后定会比她高上几个头的,说完还向雪翼求证。
雪翼点点头,笑着同意了他的说法。但雪翼的心里却想着,身处流魂街这样贫瘠的地方,如果两个孩子的营养跟不上的话,不管以后是怎么样的条件,都无法弥补回发育期的遗憾了。
千鹤则是洋溢满脸幸福的笑容,说不管两个孩子以后多高,都是自己的宝贝。
一家人吃过午饭,千鹤说最近义昭有一些忙,自己要去店铺里给他送一些饭菜,让雪翼照顾两个孩子。雪翼便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下来,还叮嘱千鹤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山玩耍。
“小雪姐姐,你看!”穿过茂密的樱花树林,麻美指着林子里的那栋小木屋,“这是爸爸专门为小雪姐姐盖的房子!”
“真的吗?”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孩子,雪翼惊讶地走上前去观看。
房子的木料和半山腰的房子用的是同一种木料,制作手法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雪翼安慰地笑了,这大叔也不嫌累,居然为自己又盖了间屋子。
英树抬着小脸看着雪翼,认真地介绍道:“妈妈说,小雪姐姐最喜欢到山上来看樱花了,我们就一起拜托爸爸给你盖了这间屋子,这样小雪姐姐以后要是再在山上修行的话,累了就可以少走一点路,直接在这里休息了。”
雪翼感动,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谢谢你们这么为我着想。”
“不客气,”麻美蹭着雪翼的掌心,乖巧地说道,“爸爸说,虽然小雪姐姐和我们生活的时间很短,但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现在小雪姐姐已经是死神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会越来越幸福的。”
“所以,我和麻美也会努力,成为不会拖累你们的人。”英树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芒。
“真懂事。”雪翼笑着,没想到自己离家的时间里,这两个孩子也已经成长了啊……不过,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两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还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在现世,这样年龄的孩子应该才刚刚升上小学,天天和同学在玩游戏看漫画吧?恶劣环境的影响,让他们两个小孩子改变了太多,以至于心智都比同龄人要成熟懂事得多。
雪翼暗自在心里下定了守护这两个孩子的决心。
两个孩子帮忙给自己收拾了一下小木屋里的新灰,累得满头大汗。然后雪翼打了水来,给两个孩子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汗,三人中有人提议一起去山顶吹吹风,凉快一下。
山樱的山不算太高,三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山顶。走到山顶,附近区域的情况也都尽收眼底。
正当麻美给自己指着家里位置的时候,雪翼忽然看见,本该是一家人住处的地方,此时已然是火光冲天。
除此之外,雪翼还感受到了异样的灵压波动。
她的脸色顿时猛然一变,让两个孩子站在原地不要乱动,然后发动了瞬步,飞奔下山。
两个孩子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在山上大喊着让她注意安全。
飞身下山的路上,雪翼的心里闪过无数的猜想。
这应该和之前在西流魂街,还有南边朱洼门出现的虚是同一拨虚。不管是不是偶然,或者是不是有人真的在操纵着它们,这群虚的目标似乎是……自己?
雪翼被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自己多想了——千鹤和义昭正走在上山的路上,并且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千鹤姐姐——”雪翼用尽力气大声地朝两人喊着。
别再往前走了,千万别再走了。
那几只虚就在附近,有意识地隐藏在了树林中。观那几只虚也是如前几次所见,级别不高,不过要是想在如此狭窄的地方打斗的话,场地还是颇为拮据。
这时,走上山来的两人看到房子着火,急忙找着工具在灭火,没有灵识的两人,察觉不到身遭的那些巨大怪物,正在慢慢地向他们靠近。
“嘁!”雪翼咬着牙,自己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带斩魄刀。
“破道之四,白雷!”一道冷光从她指尖射出,却没有命中那虚,只是想引起它的注意,让它停止靠近家人的动作。
这时,雪翼终于到了两人附近。
那几只虚闻声注意到了她,放弃了面前两个普通的魂魄,转而一前一后张牙舞爪地向这边袭来。
左躲右闪之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个不稳,雪翼闪躲不及,只见身侧的那虚的铁爪一把抓下,雪翼左臂一下子便生出三道深深长长的血痕,她赶快后退到安全的距离。
彼此就这样僵持住。
被几只虚包围了,她慢慢后退着,后背触到了一颗樱花树的树干。
雪翼手臂上的血,顺着手指尖一直不停地往下滴着。
而面前的那几只怪物都闻到了血腥气味,变得更加地兴奋了起来。
已是无法再退,只有应战了。
没事的,自己之前整出了那么大的场面还不是好好解决了,这次不会有事的。
义昭这时已经安顿好了千鹤,双手着武雄的斩魄刀,向刚才攻击了雪翼的那只虚冲了过来。
义昭身材强壮,却也难敌那只巨大虚的绝对力量,不一会儿身上便被抓得鲜血淋淋。
“义昭先生!……”雪翼冲他喊着,“你过来干什么!带着千鹤姐姐快走啊!”
头上的血顺着汗水流进了义昭的眼睛里,他挤着一只眼睛,提起刀继续向那虚挥砍着:“怎么可能让你伤害我的……!”
那虚可没心情听义昭把话讲完,一爪便穿透了他的胸膛,张开了大口,只一下便将男人吞吃入腹。
“义昭先生!!——”雪翼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面上的表情先是悲伤和痛苦,而后便被仇恨和愤怒替代。
“啊啊啊——”她冲了上去,跃到空中就是一拳轰出,将那只虚坚硬的白色假面硬生生打出了一道裂痕。
[吼——]
那只虚捂着自己裂了缝的面具,报复似地抓向千鹤的藏身之处。
雪翼看到千鹤被抓得血肉模糊的身体,和一脸难以置信的吃惊表情——千鹤也早已经断了气。
雪翼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管武雄的那把斩魄刀有什么能力了,将刀一把从地上抓了起来,雪翼用带着鬼道的斩击砍向那只正在得意洋洋的虚。
一时间,暴风四起。风暴裹挟着那只虚,和它裂了一条缝的面具,一齐消失在空中。
回头确认了一下,剩下还有五只虚。此时的雪翼失血过多,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抬头看见了山上正盛开着的樱花,勾起嘴角安慰地笑了一下。
还好孩子们没出事。如果他们要是也受到了袭击的话……!!
雪翼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了出来,站在两个孩子后面的那只虚,不正是上回在西流魂街逃走的那只吗!?
“住手!!——”雪翼随即便想跑过去,却被其他的几只虚围住。
附近的虚一把扯过雪翼手里的斩魄刀,将刀毁成了几截,然后慢慢地向她靠近。
那几只虚像是在听着山顶那只虚的命令一般,将她控制在这个能够看到山顶情况的小小范围里。
和它们周旋了几个来回,雪翼完全找不到这几只虚的突破口——它们就像是被什么人精心训练过的一样,就连自己释放出的鬼道也能轻易地躲开。
半天功夫,只杀死了两只虚。
身上又多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雪翼脱力,半跪在地上。
那几只虚此时也大胆了起来,用大手小心地抓住了她,迫使她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
雪翼只得紧紧盯着山顶上的那只虚,看着它将两个挣扎着的孩子,就着孩童稚嫩的尖叫声,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到了嘴里,大快朵颐。
雪翼的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此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被杀死,而自己作为死神却保护不了他们,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带斩魄刀回来!
为什么自己已经和虚无在空间里对战了无数次,面对这些低级虚,还会赤手空拳地败下阵来?
“散落吧,千本樱。”男人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听起来是如此地动人。
他刀尖的那些樱花花瓣像是一首悦动的旋律一般,轻而易举地将雪翼面前的几只虚砍成了碎片。
“把头抬起来,星野雪翼,”恍惚中,她听见那人神明般的声音,“这不是你的错。”
之后,雪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雪翼在四番队的床上醒来,眼前是白色的窗幔。
虎彻勇音端了盘什么东西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开心地叫来了卯之花队长。
“我怎么在这里?”雪翼动了动身体,浑身都痛。
“啊,前天你是被朽木队长带回来的,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的样子,我们就赶紧给你治疗了……”勇音好奇地问她,“不过有一个奇怪的事情……小雪,你怎么没有灵压啊?”
“……”雪翼没工夫跟她解释这个,忍着浑身的痛,翻身下了床就要走,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卯之花队长微笑着走过来,将她强行扶到床上:“你的伤还没有好呢,雪翼。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都要待在这里哦。”
雪翼看着卯之花队长,她脸上关心的笑容让自己头皮发麻。
“我去跟朽木队长通报一声,就说你已经醒来了,”卯之花队长退出了房间,走前还在门缝中提醒她,“千万不要离开哦,雪翼。”那礼貌的口吻中透露着命令:你若是敢离开,下场等着瞧。
勇音则被留下来看着雪翼。
雪翼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病房内十分沉默。
“那个……”勇音有些尴尬,努力找着话题,“小雪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睡了两天了,醒来肯定饿了吧……我拿了点点心过来,给你。”
勇音把病床旁的桌子支起来,将刚才端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我听朽木队长说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你的家人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你能够为他们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先吃点东西,继续活下去,才有力气能去净化更多的虚,以防它们再次出现,袭击人们,对吗?”
勇音的声音带着温和的关心,虽让雪翼的心绪平静下来了不少,但她的身子却还在一阵一阵地发着抖。
将手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下地安抚着,勇音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吃。”盯着自己的手,半天,雪翼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都是我的错……”
如果自己带了斩魄刀,如果自己能够再快一点到他们的面前,如果自己能躲过那些虚的攻击……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人都已经死了。
——对啊,之前也是这样……也是这样,父亲才只能坐着轮椅度过下半生。
而他们口中所说的‘不是你的错’,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吧。雪翼知道,这一切的结果,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是自己造成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周围总是会遇上这么多不好的事。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与旁人接触过于密切的呢。
对了,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当初在现世的时候,才会选择自杀的吧……雪翼讨厌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这个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卯之花队长很快便叫来了朽木队长,和勇音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退出了病房。
“星野。”看得出来雪翼的状态不对,白哉出声叫她。
他看到她的手在明显地颤抖。
见她不回话,白哉又唤了她一次:“……星野。”这一声唤得极轻,像是怕吵醒一个睡梦中的人。
想着过往的那些,雪翼竟不自觉地在他面前落下泪来,心中的苦与痛混在泪中,一同无声地宣泄了出来。
一直以来,为了那份强行伪装起来的坚强,她把自己搞得已经很累很累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再去承担这些事情了。
那滴泪珠滑过脸颊,流到唇边,口中尝到了淡淡的咸味,那是她久违的眼泪。
将脸埋进双手手掌,雪翼静静地啜泣着。
看到她这幅样子,白哉忽然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绯真离开后,颓废的自己。
白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恢复的,只是觉得现在的她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他面对着她坐了下来,也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是往常的自己,一定会觉得做这种事情是浪费时间吧。白哉一时有些搞不懂,自己这样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觉得现在的她,和当初的自己很像吧。
看她掩面哭了好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哉伸出手打算去拍拍她的头,但修长的手指却因他忽然的顾虑而停在空中。
他的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是让自己不要这么做,自己和她还没有到那么熟的地步;而;另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这就是曾经的你,这样的情形,你难道不想守护她吗?
平时,自己的选择会是这样的:不给自己惹麻烦,选a;随心而动,选b。
白哉选了b。
“……”拍了拍她的头,白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他快速地在脑中想了想,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我已经和十三番队交涉好了,等你伤势好了之后就去浮竹队长那里。”
“还有,”他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和缓表情,“毕竟你是我六番队的队员,你在外出见习时发生了意外,我有义务对你负责……如果你想的话,朽木家可以成为你的第二个家,你随时都可以住过来。”
“……谢谢。”雪翼的声音闷闷地从手掌中传出来,她吸着鼻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如果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说与我听。”白哉脸上的和缓神情,并没有被低着头的雪翼看见。
“我……啊!”她刚想回答没有什么想说的,右眼猛地一涨,剧烈的疼痛感向她袭来。
她捂着胀痛的右眼,向站起身的白哉伸出手,不让他靠近:“……别过来,不要碰我。”
已经很久了,她还是习惯不了别人的触碰。
“我去叫卯之花队长过来。”白哉抬脚要去,又被她拦了下来。
“不要去。”雪翼忍痛说着,“过一会儿就好了,不用麻烦卯之花队长。”
“就这样,陪我待一会儿吧,队长……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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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雪翼的伤势已好了大半。虽还要换药,但雪翼坚持要去十三番队继续见习。
这一周内,千夜曦、恋次和银美羽会轮流过来看望她,雪翼也慢慢找回了一点原本的信心。
“虽然已经好很多了,但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啊。”离开四番队时,卯之花队长温柔地嘱咐着她。
雪翼鞠了个躬,连道几声谢谢,转头离开了四番队。
十三番队的队舍处于郊外,队长室是一座位于河上的亭子,名为‘雨乾堂’。正与净化队的意义相同,十三番队的河堤上种植了许多的植物,如竹、花树等,宛如一个小小的生态园林,空气也相当沁人心脾。
浮竹队长见到了与那日神采大有不同的雪翼,心中也是颇为吃惊。雪翼在流魂街的家人被虚袭击的事情,浮竹也有所耳闻,在暗叹世道不公的同时,也惊讶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尽量恢复了自己的情绪。
她的脸上写着沉稳和平静,甚至还有些与她平时不一样的隐忍。
浮竹看出来,这是她已经在成长的体现。
和雪翼简单聊过几句后,浮竹队长叫来露琪亚,和雪翼一同前去负责流魂街内的虚常见之地的净化工作。
露琪亚也从兄长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向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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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翼,”露琪亚唤她,“你的事情,我都听兄长大人说过了。”
她勾起嘴角,向雪翼展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我会很欢迎你住过来的。”
“他向你说了多少?”雪翼神情淡漠地问她,“包括他与我的……婚约吗?露琪亚。”
“婚……约?”露琪亚从未听说过,追问她道,“什么婚约,你和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
雪翼轻轻笑了笑:“他没有同你讲过啊……也难怪,毕竟你是绯真夫人的妹妹。”
露琪亚忽然觉得,面前的女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沉的气息,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说来也有趣,他这样层级的家主,居然也会被元老逼婚。”雪翼看着一脸茫然的露琪亚,“我讨厌他,我之所以来到六番队,能够出任第三席官,申请到十三队见习……这一切全部都是拜他所赐。”
“露琪亚,你说我该怎么办?”雪翼满脸写着无措,她问露琪亚,“……为什么,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呢?”
“我只是想死,想下地狱,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已……”她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呢……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再说出那样的话,明明对你们来说,我什么都不是……”
“雪翼,”露琪亚将手搭上她的肩膀,“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的情绪状况是不对的。
我一直觉得,若是大哥再婚,那位女子一定是比姐姐还要温柔明媚的人。她会将家族与番队的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大哥在她的面前,能够做真实的自己;甚至她与我也能够是很亲密的朋友。
她可以不貌美,也可以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只要她能够打开大哥心里那扇紧闭着的大门……那样也许才能算是配得上他吧。”
“而且,既然现在大哥早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那么我也不能过多地阻拦他。”露琪亚面上的笑容平静,“我没有太多对于绯真姐姐的记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够成为我心目中那位女子的样子。既然大哥已经向你迈进了一步,希望你也可以不让他失望,起码做到坚强这一点。”
“这样太丢人了,”露琪亚严肃说道,“把你的眼泪擦掉,星野雪翼。”
雪翼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她收了眼泪,正色问她道:“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去哪里杀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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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雪翼。听说你最近和露琪亚相处得很好啊。”恋次隔着帘子问着雪翼,“怎么样,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恋次,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人家露琪亚吧。”一周以来,这都问了多少次了,雪翼无语,“天天趁着换药时间跑来,明面上是关心我,实际上就是想问问露琪亚每天都在干嘛吧?你还不如直接买点礼物去找她。卯之花队长都嫌你烦了……对吧卯之花队长?”
卯之花队长微笑着配合:“嗯,是的。恋次君也真是的,像个不会谈恋爱的傻孩子。”
“不过说起来……好像确实没听说过阿散井副队长谈过恋爱呢。”勇音在一旁给卯之花队长递着纱布,“明明是名字里带着‘恋’字的男人,五十多年来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也着实有些丢人了呢……”
“喂你们!……”恋次被说得有些脸红,还好隔着帘子没人看到,沉默了一会不知该说些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好了。”卯之花队长拍拍雪翼的肩膀,示意她可以穿好衣服,“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刚好朽木队长安排了下周你就在四番队见习,你就可以练习自己换药了,雪翼。”
“好的,谢谢队长。”雪翼乖乖答话。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雪翼还真的挺喜欢这个看似温柔,实则恐怖的医疗队队长。
并且自己总觉得,卯之花队长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雪翼能够从她的笑容里,看出来那些不属于笑容的东西。
话说回来,要是自己能够从卯之花队长那里学到回道(治疗术),那一定是一件十分令人期待的事情。
“对了,这周的女性死神协会活动,你应该能参加吧?”卯之花队长笑着问她。
看到卯之花队长这不容置疑的笑容,雪翼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确实,最近自己和露琪亚相处的很不错,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露琪亚对自己的欣赏之意。
为什么说是欣赏呢?毕竟雪翼今年才刚刚满十八岁,而露琪亚的身高虽比雪翼矮了整整一个头,却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雪翼刚刚知道的时候其实还很吃惊,但换算一下,露琪亚也就顶多不到20岁的样子。
暗暗舒了口气,雪翼安慰自己:没事,反正大家都是老年人,那个木头脸还一百三十多岁呢。
从那个意外事件中缓过劲来的雪翼,工作时,比以往还要努力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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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那只给你,我去处理右边的。”雪翼手里握着自己的小短刀,对露琪亚说着。
“好。”露琪亚已将斩魄刀始解,向左前方飞身冲去。
“消失吧,虚无。”雪翼也将斩魄刀始解,手里握着无形的刀刃,奔向右前方的那只虚。
挥砍、闪躲、再次挥砍,面前的那只虚已然成了一缕消散的青烟。
雪翼回头看向露琪亚,按理说应该已经解决了的,此时却迟迟不见动静。
“露琪亚?”她冲着露琪亚去的那处喊着,“你那边结束了吗?”
远处飞来一个人影,重重地砸在雪翼右侧的土壁上。
是露琪亚。
雪翼赶紧跑上前去察看她的伤势:“你没事吧,还没有解决吗?”
露琪亚的大半个身子都在向外流着血,她的口中对雪翼喊着:“快走!”
“我怎么可能走呢。”雪翼用双手握住自己的虚无,挡在露琪亚的面前。
她倒要看看,能把副队长级别的死神虐成这样的虚,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那只虚追着露琪亚来到这里,看到了雪翼。而此时雪翼也看到了它,正是那日在山樱区域山顶上的那只虚。
那只虚张了张口,在自己的口器前凝聚了一团金色的光团。
是虚闪,露琪亚认了出来,但此时的自己却无法动弹。
“什么东西?”雪翼皱着眉,将闐岚融入刀尖的飓风,向那虚隔空横劈过去。
狂暴的飓风裹挟着凌厉的剑压向那光团飞去,两者激烈地碰撞后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雪翼不由得伸出手臂挡住了眼睛。
低下头,地上不知从哪跑来了一只米色小老鼠。它像人类一样站立着,两只前爪对着那束光芒的位置,竟一瞬间将那两股力量都吸纳进了自己的身体。
那刺眼的光芒消失,刚才的虚也跟着化为了一个个小小光点。
露琪亚费了半天力气将自己从土墙里挖出来,她捂着身上的伤口,走过来问雪翼:“刚那是个什么东西?”
而雪翼正蹲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只小老鼠。她回答露琪亚道:“我觉得……大概是个吉祥物之类的东西吧。”
“嗯?”露琪亚的腰此时弯不下去,只好站着皱眉打量这个小东西,“这是个……老鼠?”
她看着雪翼手心里正在搔痒的小东西。
尾巴这么长,看着还挺……不过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倒是意外挺可爱的。
“好了,回去吧。”雪翼将那小老鼠放到自己头顶,架住露琪亚的胳膊,“今天也是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的一天呢。”
头顶的小老鼠用前爪清洁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眨巴着它又黑又圆的眼睛。
“你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带回去吗?”露琪亚一只胳膊被架着,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有气无力地问她。
“你说什么呢露琪亚,”雪翼捏了捏她的脸,“要不是因为她,咱们俩怎么能应付得了刚才的虚啊,它可是救了我们一命的大恩人呢,怎么能说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哈??”露琪亚满脸写着拒绝,但无奈没有力气,还是干脆放弃了抵抗,整个人都趴在雪翼的身上。
雪翼一手搂住露琪亚的腰:“……哎呀,不知道队长看到我们俩这个样子,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露琪亚:“???”
雪翼得意地笑着。
朽木白哉,你的妹妹露琪亚已经是我的女人啦哈哈哈!
看着雪翼得意的笑容,露琪亚欣慰地笑了:“看到你这样,我也稍微能安心一些了。”
雪翼:“??”
露琪亚也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家伙,还是像个傻子一样才更让人放心啊,雪翼。”
几天来,露琪亚和雪翼都在一起执行净化任务。不管是廷外还是廷内的任务,露琪亚都优先让雪翼完成,自己只做一些辅助工作。
虽然露琪亚已经听说了她家人的遇害的事情,在她面前却绝口不提,只聊工作。
雪翼想,可能这就是露琪亚对人的相处模式吧。不得不说,这几天来,雪翼确实已经将那件事情放下了,并且下定决心,要用更好的方式来处理这些问题。
在现世的时候,面对不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同学的霸凌,还是哥哥对于自己的感情,自己都选择了最差劲的逃避方式……但这一回,自己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只要能找到在背后操纵那些怪虚的人,自己就一定能替千鹤姐姐,还有义昭先生、英树、麻美报仇。
雪翼是个死宅,在家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向是不喜欢看复仇一类的戏码的,所以哪怕自己要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想要给自己找一个不一样的说法。
就称它为‘对恶人的惩罚’吧。
雪翼笑了笑,对露琪亚说道:“谢谢你,露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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