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有我陪你还不够？

云里雾间，小孩儿赤着双脚，轻踩上繁花点缀的枝桠，遥望远方漫无边际的晴空。

        “画儿，来祖母这里。”盘坐绿荫之下的人虽是才过半百的年纪，发间却已寻不到一点乌色，那足足有她身长的白发披散在后，被落花映上点点绯红。

        “来祖母这里。”

        听得第二声轻唤，女孩才是跃下了花树，踩着一地落红，停在了祖母的身边。

        “你若总是这般闹腾，可让人怎么放心得下。”她将女孩散乱的发细细理好，梳上，黑绸一般，衬得穿梭其间的手指愈发苍白。

        “祖母也是要走了，可不能再守着你，日后你要继任祖母的遗愿，以及那些未曾了断，却无边际的命数。”

        “许卿画，你可曾因不能言说而觉得无法表明心迹？祖母可圆你所愿，而你也总会明白，祸从口出，并非没有道理。”

        ……

        “欢儿？欢儿？”

        一片涣散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吟曲焦急慌乱的神色，再向后看，便是面带冰寒的方璟。

        见她眼睛微微动了，吟曲才是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是被后边儿的人挡了视线。

        方璟紧握着她的手腕，青玉镯子硌得生疼。

        “你记起什么来了？”

        沉欢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璟，似乎满是怒意之间又带着慌乱，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我未曾记起什么，你怎么了？”

        一句“你在害怕什么”，出口却是不再是质问，而是在安抚，让他安心。

        沉欢蓦然发现，在方璟面前她竟是这样小心翼翼，害怕他会因为任何细枝末节而生气，会因此而抛弃自己。

        总也不过就是觉得自己高攀不上，怕这镜花水月碎得太快，一梦惊醒，她还是那个自无人烟之地苏醒，却一片空白的女孩儿。

        三年，她记忆中仅有的这么三年，竟全都是方璟。

        “真的？”方璟放开她的手，可反问的语气间却是少了平日惯有的温和。

        “真的，我什么也没记起来。”如果忆起之前会引得他们之间产生嫌隙，那么她宁可什么也不记得。

        被方璟放下的那只手垂落在膝上，却是如同被冻着凝固了一般冰凉。

        “你今日遇见谁了？”方璟问。

        “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沉欢没做隐瞒，如实回答道。

        “为何要见？”

        “他在台后等着，我一下台便是被他叫住了。”

        “他与你说了什么？”

        沉欢想了想，那些话她倒是记得还算清楚，但若是与他说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摇了摇头，“也没问什么。”

        方璟没有逼问，只是直起身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段时间你就在吟欢楼中好好待着，原先的安排该不作数，自此由吟柳替了你上台。”

        说罢便是转身要走，沉欢怎么也想不明白方璟为何生气，只是手却快了思绪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我做错什么了？”

        方璟不言，稍稍用力挣开她，未曾看上一眼。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沉欢握住那只被她挣开的那只手，明明攥地不紧，被挣开的时候却还是有些疼。

        就像被他握住手腕时，那只他送的青玉镯子硌着她那般。

        “你别多想。”吟曲扶她坐下，安慰的话却也只能说上一句。对于方璟的喜怒不定，她也着实是看不明白。

        “我根本就不了解他。”沉欢垂下眼帘，掩去了目光中的悲戚，“这么三年过去了，我从不曾明白过他的想法。”

        “你倾心于他的温和，却从不曾看得明白他的深意，你与他之间，不过两相愿求，求而不得，得而不长，长而不久......”

        真心惘付二三年，相守争如不相见。

        ......

        自那日之后，沉欢与方璟便是再没说过什么话，听吟曲说，这些时日方璟忙得很，整日地不见人影，吟欢楼又交到了吟曲手中，顶梁柱自也是如以前那般，由吟柳撑着场面，抱怨的言论倒也没有多少。

        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便是方璟不再是总陪在身边，沉欢靠着雕栏向下望那依旧是座无虚席的厅堂，似乎有没有她，都没什么差别。

        台上那娇艳妩媚的女子细细唱来，竟是一曲新戏，方璟手中好似总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恩怨别离，引得客人来了一次又一次，总都有不同的感叹。

        “他让你好好待着，也没让你连门都不出啊，你这么一连几天地待在屋里，也不嫌闷地慌。”自打被方璟“禁足”过后，沉欢干脆便是连屋门都不踏一步，平日里走动的范围也就只有这么一间房，令得吟曲着实有些担忧。

        “你这莫不是，在与他置气？”吟曲将菜肴都摆上了桌，才问道。

        “我可没有与他置气的意思。”沉欢故作淡然地走到桌边，也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绪烦闷的缘故，好好的菜让她戳了两下，便再没动筷子。

        “这饭都不吃了，还说不在置气。”吟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再怎么样，也须得将自己的身子顾好了，除了我可没人会心疼你。”

        沉欢见吟曲今日似乎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便是问道：“今日吟欢楼出了什么乱子？”

        吟曲冷言一句：“我倒是巴不得出什么乱子才好。”

        “真没出乱子？”

        吟曲听她又问一句，摆明了是不相信，放下手中的碗筷便是道：“看你这样子，你也盼着出乱子？”

        “我就是看着你今日有些不对劲才问的。”

        “我看我是白对你这么好了，”吟曲瞪她一眼，“这吟欢楼有什么好的，他对你那般，你却还是对他言听计从。”

        “看样子这是坊主惹着你了？”

        “哪儿能啊。”吟曲嗤笑一声，“他是坊主，做了什么也须得咱们自己受着，可断然是不敢有半分怨怪之意。”

        沉欢听得此处心中也确定了九分，只是事及方璟，她又不明情况，也不好下判定，于是问道：“坊主做了什么惹得你这么生气？”

        吟曲又望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的额头，“坊主坊主，你这小脑袋里除了坊主还能装得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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