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小团圆 沐妍闷在心底的话

厨房里，以飞翻找着包饺子所需的各种用具，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的差事，虽然早已厌倦了锅碗瓢盆的工作氛围，这一刻，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心中有几千几万个不厌倦。

        透过厨房透明的落地窗，沐妍面带微笑地望着以飞忙碌的身影，她的思想不经意间一阵乱飞，她幻想着眼前的此情此景，就好像两人已到了古稀之年，以飞顶着雪白的头发，脸上爬满了皱纹，正步态蹒跚地围绕在厨房忙活着可口饭菜；而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腿上搭了条毯子坐在竹藤编织椅子上，一边逗着趴在身旁的猫儿，一边等着他。想到这一幕幕，沐妍心头涌现出绵绵不绝的爱意，面上的微笑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糖粉，这会儿是那么浓，那么的甜。

        沐妍正想的出神，以飞手里端着不锈钢盆来到了她面前。

        “沐妍……”以飞轻唤着心不在焉的沐妍“想什么呢？笑的那么灿烂……”

        “没想什么啊，除了想你还能想什么呢……”沐妍回过神，盯着以飞手里的盆不假思索地质问起来：

        “你该不会真要我和面吧……？”

        “不然呢，难道我和啊。”

        “我……我”沐妍支支吾吾，脸上挤着难为情的笑“可是，我不会和啊，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嘛！我觉得，你更应该支配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摘摘洗洗啊，切切葱姜啊，打打下手之类的……”沐妍晃动着以飞胳膊，轻轻偎在他身上“我想，你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对不对，主厨大人？”

        两居室的屋子，柔和的灯光下。

        此刻正上演着美人计与苦肉计，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单单美人计就够以飞喝上一壶了，何况沐妍故作娇柔的声音，他不妥协谁妥协。

        “真受不了你这样……”他有种冲动，想立刻抱起她奔向卧室，然而，这短暂的念想很快又被目前的一切冲淡着。

        “真不会和？”以飞仍旧半信半疑。

        “真的不会。”

        “跟我学的机会不多，你用心点，争取一次教会你……”

        “我才不要学，往后有你，我不会又何妨呢……”

        “把耳朵竖起来。”沐妍抬手，揪住以飞耳朵往上扯了扯，以飞顺势昂首挺胸地正了正身子。

        然后，她双目放光微微点下头，清了清嗓子，像宣读圣旨似的朗朗开口：

        “何以飞听着，从今往后只要包饺子，和面必须由你来完成，这是我对你约法三章里的一条。”沐妍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似乎有所不妥，又急急改口“错了错了！是我对你n多个约法里面的一条！”

        “约法只有三章太便宜你了……”

        以飞微微凝眉，脸上挂着痞气十足的笑，他上下打量着沐妍，目光里的几分抗议，正被悄悄涌上心头的辛福感出卖着。

        “姜大小姐！我怎么觉得你是上帝派来折磨我的，在你的约法里面，还准备了多少条款虐我？”

        “是上帝派我来拯救你的，简直猪一样。”沐妍双手叉腰，一副君临城下的姿态。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是虐待呢。”以飞手里握着不锈钢盆，呆呆地，痴痴地看着她。

        “老天！我虐待你？”

        “你搞搞清楚，究竟谁在虐待谁？大晚上陪你包什么饺子，感觉快成了你的丫鬟，竟然说我虐待你……！”沐妍闷哼一声，伸手撩去散落额间的发丝。

        望着沐妍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瞥一笑，她耍小脾气时的任性，真是令他欲罢不能。

        “往后，只要包饺子，我愿意为你，为我们和一辈子的面！”

        “一辈子……？”沐妍猛然间悲凉一笑，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汪洋“我很想知道，你过去谈了多少场恋爱？而我，又是你的第几任？或则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再见……？”

        “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些？你怎么了沐妍？”以飞诧异，他不明白沐妍怎么突如其来的说出这一番话来。

        “以飞，别打断我，好吗？要我说下去，我清楚自己在说的每句话……”

        她眼睛不眨看着他，眉宇间带着几分感伤，又带着几分茫然。

        “知道吗以飞，跟你在一起后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给我的感觉就好比树上掉下的落叶飘忽不定，在你身上我只看到了玩世不恭，只看到了游戏人生，而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一辈子的执着……！”

        空气似乎凝结在沐妍每一句话里，以飞手中的不锈钢盆发着清脆的声响，“哐啷”一下滑落在地！他浓眉几乎蹙成了结，眉下，一双深邃的眸子幽怨地凝视着她，沐妍毫无征兆的一席话，像万千支剧毒的利剑扎在他心上，使他胸口一阵阵闷痛，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从来从来他认为沐妍是懂他的，是明白他对她一片心意的。

        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望着你的对立着。良久，以飞颓然地拉过沐妍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是！我向你坦白，我过去谈过不少恋爱，可那也只是过去不是吗？也只是在没遇见你之前；我知道，也深深明白你说的那份“安全感”，而你呢？难道你没觉察出你的患得患失愈发不可收拾了吗？你动不动就钻牛角尖，动不动就质疑我，要我怎样……？”

        以飞拉起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这里面不是铁打的，更不是钢铸的，它寸寸凝血，滴滴都汇聚着热情，每跳动一下，就仿佛在对你诉说着一句“我爱你沐妍”……！”

        沐妍楚楚地迎上他幽深的眸子，眼前这个男人，像施了魔法在她身上，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来来回回拒绝过无数次可以跟其它男人的暧昧，就连让别人牵手走进电影院的机会她都未曾给过，因为什么？全因为遇见了他！她把所有的赌注全压在了他身上，把所有的期望全寄托在了他身上，之所以刚刚那样说，是不想让自己输，更不想有天莫名其妙被甩掉。

        沐妍唇角微微抽动着，已经卡在喉间的话还未来的及说出口，眼眶里的那一片汪洋顷刻间决堤了。

        理了理思绪，她抽回捂在以飞胸口的手，慌乱地抹去白皙面庞的泪痕，淡淡的，声音是沙哑的：

        “我都三十三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来告诉你，这意味着我输不起了！并不是什么钻牛角尖和质疑，更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患得患失，我需要一个能陪我走完生命中接下来每一段时光的人，那怕他一无是处，那怕他身无分文，我都甘心情愿！我需要的，是爱，是深情，是彼此间的包容，是相伴到老的永远，而不是一阵风吹完就不见踪影的浪漫，到头来只留下满满当当的伤害跟回忆……！”

        沐妍一口气说出了闷在心底已久的话，整个人比先前坦然了许多；然而，以飞却像中了毒一样，木纳的立在她身前，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心里却翻江倒海着，有千万个何以飞在狂喊“不可辜负！不可放弃！不可放手！要珍惜！要倾尽所有的爱对她！沐妍才是你的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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