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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南中大学


岳景笑一直对大学生活不报以太多热情,却在离家那么遥远的地方彻底活了起来,像含苞数十载终于绽放的玫瑰。

        或者,如后来某人说的,像郁金香。

        反而是庄婷,每遇到新事物都要努力适应很久。

        岳景笑很快结交了一大群朋友。“没事儿,我还是最喜欢你了。”她每天晚上从聚会上回来,眼睛上还涂着鲜艳的色彩,一边脱去高跟鞋,对庄婷说,“最近买的这粉底真不错,吃火锅都不掉!”

        庄婷失笑。“你这么天天出去疯,小心吃胖了。”

        岳景笑朝她呲牙咧嘴,扭头走了。

        在大学里,庄婷收获的第一份友谊始于第八次在图书馆排队用打印机时碰见那人。是的,八次。还是那人先打的招呼。

        “我叫何青青。”

        她们都喜欢把文献打印出来读,不太环保,但就是喜欢如此。

        她们三个人的友谊始终是以庄婷为中心的。何青青比另外两人大两届,平时亦有自己的圈子。可对于庄婷,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庄婷享受这份孤独。

        念书之余她兼职了学校的宣传大使,工作轻松还能赚点钱,再加上偶尔投稿给杂志换来的小费。

        暑假时她将自己赚的一笔钱递给了岳家。

        “你这孩子做什么?赶紧拿回去,自己收好了。”

        庄婷说:“养育之恩,一点回报。”

        “唉,若是等你三十岁,有自己的事业了,这笔钱我们或许也就收着养老了。可是你现在还在上学,就不要老去想钱的问题,安心地享受年轻的这几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庄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现在自己赚的这点儿还抵不上一年的学费开销。

        大二那年单岛的秋天,金黄的不仅是树叶,还有旗帜。岛主突然去世,一周多过后他的儿子单晖继承了岛主之位,旗帜飘遍岛屿东西。

        早餐桌上,岳景笑啪的一声将报纸拍出脆响。“单晖?哪位啊?以前都没听说过。”

        何青青抿了一口黑咖啡:“三年前公主过世之后,还没来得及再定新的继承人。这单晖是她弟弟吧。”

        阳光从小窗斜照进来,拓下树枝的影。

        庄婷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觉得很遥远,与她无关。

        学校的场面却证实她想错了。

        图书馆正门前的百里人行大道旁种满整齐的杨树,宽敞的大路今日却被围得近乎水泄不通。每隔几米便摆出几个小展台,像极了迎新周时社团纳新的场面,只是更加宏大,来参观的人也更多元。各个年龄阶段的南中市民有的举着手机,有的举着扇子,有的扛着小孩,人声鼎沸。

        “唉,这是个什么情况啊。”岳景笑扯了扯身旁两人的袖子,“过去看看?”

        前方拉了个横幅,在路中央人们的头顶飘着,何晴晴指过去示意她去看。

        “首次曝光——灵魂体目击照片。什么玩意儿?”

        庄婷:“还记得那些年你奶奶在早餐时念过的新闻吗?”

        她们身后的人群开始推搡,将三人推向前去。在她们途径的左边一桌上能看见两人的背影,苍淼和方华。当然,她们彼时并不认识,亦不知道她们的生命或许注定相交。

        庄婷是从那时开始研究灵魂体的。次年何青青拜师于蒋少洺,她们又结识了陆垠。

        某日晚上,岳景笑提议去酒吧。何青青被陆垠说动了。最后投票时庄婷落了单,无奈,被他们从家里拽了出去。

        酒吧里灯光昏暗,看不清菜单,甚至不太看得出身边的人都是谁。庄婷不会喝酒,点了杯柠檬茶。

        岳景笑将自己的酒杯推向她:“你尝一尝。”

        庄婷将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握在手里捏了捏,至少这灯光照进浅绿色的酒水里是很好看的。“太太薄荷了。”

        “确实有一点。”岳景笑说,“青青,我尝尝你的?这酒名字不错啊,沙滩——”

        灯光纷乱晃眼,但这酒吧并不吵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地传遍了吧台。吧台很长,共有八个座位,他们四个坐在靠近窗户的一边,吧台另一边有个帅气的青年端起酒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们,毫不掩饰。庄婷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岳景笑注意到她乱动的手指。“诶,你没带戒指?”

        庄婷将五指缩回,握了握拳头。“带戒指干什么?”

        “你知道规矩。”

        庄婷没忍住把手藏到了桌面底下,虽然她其实没什么好藏的。“我又不是来——”

        岳景笑摇着头打断她:“你平时太独来独往了,我这不是——”

        “我乐意。”

        “就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找着对象?”

        庄婷:”那肯定是在你之后。”

        岳景笑:”不,我得在你之后。”

        何青青疑惑地转过头:“哪有你们这么比的,都乐意做单身贵族?”

        “不是。”两个人齐声答。

        “我爸妈打了个赌,最终后果是我俩谁第一个脱单,就要负责把后院里那棵历经种种磨难苟延残喘的银杏树给救活。”岳景笑解释道。

        “唉。”庄婷长叹,“谁能给他解释一下,露陵不适合种银杏?”

        “解释过了。他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八点过后,角落里的小舞台忽然亮起灯,一位驻唱歌手抱着吉他走了上去。她面孔消瘦但血色饱满,看上去很健康,齐肩的发拢在脑后露出利落上扬的下颌线与两只银色耳环。她将话筒放得很低,唱歌时也低着头,并不吵闹,像是温柔的低语。黄色灯光照着她的头顶,投射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不吵吧。这家酒吧招牌就是这样的,文艺范儿。”岳景笑拍了拍庄婷。

        何青青望着那位歌手:“这听起来是一首很忧伤的歌啊。”

        “啊?”岳景笑问,“你能听出来词?”

        何青青点头:“他用方言唱的,看来也是南中本地人,有些词汇你们也许听不太懂我也是只能听懂,但说不来。”

        庄婷问:“南中还有方言?”

        “有呀,只不过市区里都是外来的年轻人,不那么常听到了。你要是听过每年皇室送的新年祝福就知道那是什么腔调了。”

        岳景笑说:“我去会会她。”

        话音刚落,她已经从椅子上弹起来,向那位驻唱歌手走去了。陆垠吃惊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是真有社交牛逼症吧。”

        何青青笑了:“习惯就好。”

        舞台头顶的光这会儿闪成了绿色,驻唱歌手抬起头,看着身边忽然出现的满脸绿光的陌生人。

        “嗨。”岳景笑说,“我很喜欢你刚刚的这首歌。”

        对方客气地一笑。“谢谢。”她说话时也带口音,蛮奇妙的。

        岳景笑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拇指上戴着一枚彩虹戒指。”诶。你看到我那朋友了吗——”她指了指庄婷。

        主唱歌手立刻会意,但只瞥了一眼,平静地说:”不喜欢这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

        那人的手立刻不受控制的搭上了吉他弦,沉默片刻,忽然长舒一口气。”都在歌里了。”

        岳景笑又问:”我一直想学吉他来着。”

        “吉他不难。”

        “不知您可否帮我个小忙?”

        “您说。”

        “我唱一小段我自己写的歌,您随机帮我办个奏可好,唱给这里的一个人听的。”

        那人犹豫片刻,认真点了点头。

        庄婷本在沉思,忽然被岳景笑那熟悉声音惊醒,是她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被话筒放大了无数遍。

        “女士们先生们——”她说道,仿佛这是夜晚很寻常的一部分,主唱歌手无声坐在她旁边,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弦上。“今天是我和我的好朋友庄婷相识在十一年前的这一天。”

        这一天?庄婷疑惑地转着眼珠,盯紧桌面。哪一天?

        “你还记得吗?三年级的时候,放学之后你帮我赶走了两个想要霸凌我的学姐。”

        哦,庄婷恍然大悟,心尖一颤。哦,十二月十四日,她竟然还记得——

        “我想唱一首歌给她。”岳景笑露出个难得腼腆的笑容,”谢谢大家。”

        她拿起了麦克风:

        “流云半遮月,骤风满提灯。街头巷末鸣惊鸿。银鞍配白马,年少意正狂。览星辰,阅山河,只求此生能不枉”

        伴随着每一句歌词,庄婷眼前呈现的都是一副往昔的图景。这是她们一起作的词,那时候,她们每天骑车放学,有时候故意耽搁时间,绕远到不常去地街区去“体察民情”。冬日日照短,小路上没有灯,庄婷便用手机手电筒照路,光线伴随着车把左右摇摆而乱晃,和这酒吧里的灯竟有几分相似。岳景笑却忽然起了坏主意,开始一边吹哨一边乱叫着学警车鸣笛。

        “哈哈哈哈哈——\''庄婷笑得看不清路,“你别,别叫了!”

        “喂喂喂喂——”

        月亮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的小秘密,照着一生唯一次的天真。

        歌声止步,酒吧里响起一个突兀地鼓掌声——是坐在吧台另一端的那个青年。在他的引导下,四下响起稀碎的掌声。

        “庄婷!”岳景笑喊道,“我上辈子一定收养了五百只流浪猫狗,每天扶老奶奶过马路,这辈子才遇到了你。”

        庄婷在人群中不堪重负地捂起脸。这样是有些傻,有些丢人。可是那一刻她好骄傲,甚至也想喊——

        看到了吗?台上那个自信乐观又强大的女孩是我一生相伴的挚友。天下谁人不识君!

        她到底还是没有喊,太有损形象了。待她慢慢平复下来,岳景笑已经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喝着酒,感受到庄婷的目光后朝她悄悄眨了眨眼,这事就算过去了。

        吧台另一头方才那又是偷看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的英俊青年望过来。他手戴皮手套,握着酒杯,坐到了岳景笑旁边。

        “刚刚很感人。”

        岳景笑一呲牙,似乎不太想再聊这个。

        “我叫宫代秋。”青年伸出手。

        岳景笑余光看着他在粉色灯光下的挺拔侧颜,也转身伸手:“岳景笑。”

        陆垠凑近何青青,耳语道:“她绝对有社交牛逼症。”

        “啊。”宫代秋若有所思地点头,“岳景笑。”他念她的名字时很慢很细致,反复在舌尖上转着一颗晶莹的紫葡萄。

        “和郁金香押韵呢。”

        岳景笑挑眉:“不押?”

        “我是说头韵。人们总谈尾韵,未免俗了。”

        岳景笑大笑出声,显然享受这种没什么意义但有趣的闲聊。

        庄婷忽而发现自己被夹在两对儿之间,吧台的另一端又坐下了三个陌生人,显得很拥挤。她背对着窗户,直觉驱她回头。

        窗外落雪了。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窗上结着不规则的雾气,没能铺满玻璃,不太均匀,像是窗花。天空中的落雪如飞絮濛濛,被风吹斜挂枝头。

        很美。

        在庄婷开始觉得无聊或尴尬前,宫代秋从看着并不大的背包里掏出来一副围棋。

        庄婷诧异:“你,带着围棋,来酒吧?”

        宫代秋铺开棋盘,淡淡点头。

        庄婷一下子不无聊了,把所有人都赢了一遍。

        岳景笑将那杯薄荷味太重的酒朝她推去:“赢超过三次的人,也要罚酒!”

        那是庄婷第一次沾酒精,虽然只从朋友杯子里抿了一些,仍觉有些上头。

        窗外雪愈飘愈大,而屋里暖意融融,笑声阵阵。

        “走一个。”庄婷迷迷糊糊拿起何青青的那杯沙滩那啥,“斟酒半满,敬你年少轻狂好模样。”

        “唔?”何青青愣住,但凭借多年的默契很快反应过来,随手一抓柠檬茶,接道,“还敬一杯,祝你韶华诗酒赴光明。”

        宫代秋身为气氛组,配合地鼓了鼓掌。他很自来熟的一手揽过陆垠,一手轻轻搭在岳景笑的肩膀上,修长的手臂居然还能以这样的姿势够到酒杯。

        他清了清嗓子,以两只戴手套的手指夹起酒杯细瘦的颈,高举向流星划过的夜空:

        “祝我们永不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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