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开眼

就在这时，大铁门自己打开条缝，一根棒棒先伸了进来，然后把门整个都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曹棒棒，何不归大喜过望，有救了。

        “看来侄女你还是很有爱心嘛，”棒棒开口：“最后关头还是放了他一马，我看这件事暂时先这么将就着，钥匙的事情我还在想办法。”显然他是认识杨家大小姐的。

        看清楚了来人是曹棒棒，女孩显然也不太情愿：“可是我花了好久才找到他的，钥匙是我们杨家的东西，放在他身上怎么行，我要……我要拿回来。”

        “侄女你也看到了，拿走要是他就没命了，我看杨老弟一辈子纵横商场，靠得始终都是守正二字，现在她的女儿也应该跟他一样才对，你说呢。”

        听到曹棒棒提起自己的父亲，女孩似乎有些伤感：“可是，着毕竟是爸爸最看重的东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至少暂时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冯先生也在这里啊，你刚才应该动过手了吧，怎么样？”趁人不备，棒棒拿出了一包烟，冲冯剑扬了扬，冯剑微微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棒棒便自顾自地点了一支。

        “小姐，刚才我下手试了试，您也看到了，跟我的推测一样，要把钥匙拿走，这位小哥怕是凶多吉少，”冯剑也承认：“曹老先生的手段比我高明，他暂时也没办法只取钥匙不取他性命的话，想来我也是不行的。”

        冯剑的回答明显让女孩感到很失望，她怔怔地有些出神，然后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做了一个决定。

        “那既然曹伯伯要带他走，我也就不拦着了，父亲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说，我们杨家讲得就是守正，为了拿回东西杀掉一个人，确实我也下不来手。”

        她转过头来看着何不归，又有那么一点生气：“我告诉你，我们杨家的钥匙在你身上，你一定要给我保护好了，等冯叔叔想到办法，再来找你拿回来，可不许再被人抢了。”

        “那既然侄女同意了，我就先把人带走咯，麻烦冯先生放人吧。”听到杨家小姐点头，棒棒一脸开心，向冯剑做了一个高抬贵手的手势。冯剑心领神会，轻轻一个响指，何不归又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站起来想说点什么，只见棒棒冲他摇了摇头，于是还是没有开口，棒棒走在前头，他跟着默默走出了防空洞。之前对他动过粗的两名壮汉，此时正直挺挺地站在洞口，只有眼珠在骨溜溜地转着。

        七拐八拐走出巷子，天都黑尽了，曹棒棒让何不归先回家，留下一个地址让他周末再去那里找自己，接着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渝中半岛的夜自然是绚丽多彩的，各色霓虹灯鳞次栉比，各家大排档人声鼎沸，各条岔路口车水马龙，何不归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这是关于巫和钥匙的都市传说第一次给他带来真正的危险，这座繁荣的城市，有太多太多人的存在，就像一头巨大的姹紫嫣红的野兽，而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只是五光十色的夜里，一盏小小的灯。

        第二天一早，何不归才刚到办公室，小刘就兴冲冲地跑过来和同事们一起八卦他昨天与王嘉妹子共进晚餐的情况。只能总结为并不特别尴尬，他据实相告，妹子很礼貌，只是简单聊了聊，以后还要军师大人多多出谋划策，待到事成之日，必有重赏。小刘也表示，以何不归的条件，想要人家一见钟情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只能靠日积月累，看看能不能实现润物细无声的突破。部门的米姐还鼓励他，快三十的男人了薪水也不算低，要舍得打扮自己，不要总在淘宝上买东西，多去逛逛商场买几件好的衣服，人靠衣装，少一点屌丝气质，就多一份成功的可能。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何不归早早地来到了食堂打好了午饭，一边细嚼慢咽地吃，一边左顾右盼地打望。王嘉一般来得都要稍晚一点，从大门右手边的电梯出来，跟同事一起排队取餐。

        盼望着盼望着，那个美丽的身影出现了，远远地看过去，王嘉今天还是扎着头发，一身干练的打扮，正在打饭的队伍里和同事有说有笑。真是太好看了，何不归心想，如果真的能追到她，那真是今年，不，这二十七年来最棒的事情。

        旁边的小刘说，瞧你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太明显了好不好，你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何不归想也对，饭还是要吃的，再看一眼就把饭都刨了再慢慢看好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环境就像被加了三棱镜一样拖出七色的边，就那么几秒钟，他以为是某盏灯正好晃了自己的眼，连忙低头吃几口饭喝了一口汤，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再抬头看队伍里面的王嘉，等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此刻，在他眼中，王嘉的眉骨正上方，有一个光团，淡蓝色，约鹅蛋大小，就像一颗明珠。

        何不归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忙不迭转换下视野，光团消失了，再盯着王嘉看，光团又再次出现。真是奇了怪了，他自言自语，引起小刘的好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是不是看妹子看的魔怔了。他定睛看着小刘，小刘的头顶也有光团，不过颜色红润一点。

        从食堂出来，整个下午，何不归都在反复实验自己的新功能——只要他盯着一个人看，就能见到光团。把大办公室的同事都瞧了个遍，他也慢慢摸到点规律，每个人的颜色都不太相同，但性格开朗的会偏红一点，比较沉默的会蓝一点，有的会偏黄或者白。

        但总体而言，这是一件反常的事情，最近接连不断的奇遇，让何不归也分外警觉。事出反常必有妖，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下班就去找曹棒棒，应该可以得到帮助。

        刚一下班，何不归就匆匆离开了公司，打车前往棒棒留下的地址，这一路上，简直就像进了灯场，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仔细看去头上的光团五彩斑斓。最好笑的是出租车司机，一路跟他聊着重庆交通有多么拥堵，而他的头上顶着的，是一团绿光……

        其实何不归隐隐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但并不敢确认。不一会儿，地方到了，这是长江边上的一栋老楼，离已经拆掉的十八梯不远，夹在上下两条马路中间，上面这条马路在四楼不知通向哪里，街边是普通的餐馆和小卖部，下面那条马路在一楼可以到朝天门，开满了吃鱼的大排档和一家汽修厂。

        这里应该是曹棒棒的家，在二楼，何不归从上面的马路进去，楼梯好像坏掉了路灯，三楼的转角有个奶奶正在用电磁炉炒菜。敲门没有人，曹棒棒也没有留电话，他只好坐在楼梯上干等。

        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楼下终于上来一个人，果然是曹棒棒，看到是何不归，他也不算惊讶，开门让他先进来坐。

        房子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平米，干净整洁。棒棒坐在一把椅子上，何不归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盯着他看，可他的头上没有光团。

        “我今天发现了一件怪事，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奇怪的光，”他开始跟曹棒棒讲自己今天的发现。

        讲述大约花了五六分钟，棒棒靠在椅背上抽烟，等他讲完了，棒棒吐出一口气：“这么说来，确实很少见，你看到的就是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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