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恨，唯悲

　　悯天江，这是这个世界一条不次于万江的水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起万江更加的底蕴深厚。

　　这条江水，几乎流经了人族、妖族、龙族三族的领土，整个世界各族，都因此而得到了一些方便。

　　可这却是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了，悯天江，早在人族取代灵族的地位后不久，这条悯天江，就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曾经流域漫长的悯天江，现在连完整的河床都看不到了，它干涸之后的河床，都已经被植被覆盖，成为了供生灵栖息的陆地。

　　“原来是悯天江的水神，怪不得，道友有礼了。”这个答案微微有些出乎莫河的预料，一条早已经干枯的河流，没想到它所孕育出来的先天神灵，竟然还会存在这个世界上。

　　“那道友呢，不知是哪位老朋友？”“无忧”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目光盯着莫河问道。

　　“说句老实话，转世的次数太多了，我也不记得自己以前的身份是什么，甚至想不起我是不是先天神灵。”莫河有些敷衍的回答道，他当然不会告诉“无忧”，自己是其他世界先天神灵的转世。

　　“无忧”闻言，笑了笑，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一个即将消散的残魂而已，有些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突然间出来，只是想要在弥留之际，找一个有资格人的说话，倾诉一些事情，也想要交代一些事情。

　　而唯一有这个资格的人，也只有莫河了。

　　“道友有什么想说的吗？”莫河也喝了一口手中的百花茶，那股入口香甜的味道，同时也缓解了一些莫河阴神上的疼痛感。

　　“先感谢一下道友吧，道友的大恩，我也只能在今晚说一声谢谢，过了今夜之后，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无忧，再也没有悯天江水神了！”“无忧”在说话的时候，抬头望向了天空，看着天上一轮高悬的明月，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笑容。

　　此情此景，加上“无忧”此时的动作，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在这夜幕之中显得无比的悲凉，但同样有一种别样的美。

　　“心里有什么苦闷，能和我说说吗，我也非常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悲伤，才会让一个先天神灵搞成这样？”莫河开口问道。

　　“说出来可能道友只会笑话我，我的事情，说出来其实一文不值，对道友来说，只增笑尔！”

　　“但道友都已经来了，何不说说看呢，起码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是无忧的师傅，也算得上是道友的师傅。”莫河说道。

　　“无忧”看着莫河，就这么目光直视着他，过了片刻之后，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道友若是想知道，倒也无妨，等到我离开之后吧，到时候道友笑我，我就听不到了，现在，道友陪我叙叙旧吧！”

　　莫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强求什么。

　　“道友知道吗，存在这个世界时间久了，在这弥留之际，我突然很想念天地初开时那种蒙昧的大地，那时候虽然生灵很少，这天地之间的色彩非常的单调，也没有现在这么有生气，但是一切却都非常的简单，想的事情也那么简单。”

　　“后来天地之间的生灵变得多了起来，这世上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哪怕是我们这些先天神灵，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彼此之间多了争斗，多了是非，也多了杀戮。”

　　说到这里的时候，“无忧”目光看了莫河一眼，似乎想从莫河的脸上，发现一点同样的追忆之色。

　　显然，莫河脸上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无忧”，尽职的扮演着自己倾听者的角色。

　　“很多曾经的道友，现在都已经不在了，还活下来的那些，也都已经变了，就如我这般，也如道友这般！”

　　听到了这里，莫河便开始插话了，“这世间万事万物，几乎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东西，在时光的冲刷下，一切都在发生着改变，改变，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是啊，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就像我原本以为悯天江的江水，永远都不会有干涸的那一天，可最后时间还是告诉了，是我错了……！”

　　随着夜幕渐深，莫河和“无忧”的谈话始终没有停下，反而有一种越聊越深入的感觉。

　　只是两人谈话的内容，一直没有涉及到“无忧”的经历，是什么事情让他有了如此深的悲伤，让他始终不愿意提及。

　　莫河很认真的陪着他聊天，两人之间的交流，真的就好像是普通的聊天一样，没有涉及到什么修炼的内容。

　　在“无忧”的描述中，莫河也通过他的话，了解到这个世界几十万年前的样子，甚至更久远的时代，这个世界的模样。

　　“无忧”就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人，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经历，讲述着那时的点点滴滴。

　　悯天江水神，在这个世界之中，算是出现的比较早的一批先天神灵了，加上悯天江广阔的流域，他知道的事情非常的多，虽然现在绝大多数的事情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但讲述的那些内容，还是让莫河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甚至在“无忧”的讲述中，莫河还听到了关于先天五太五位道祖的内容，还有后来的太和，至于太一，“无忧”倒是没有见过。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当夜色渐渐的由深转浅，望月山下的任云腾也被山间的一股寒风吹醒了。

　　睁开双眼，任云腾打了个哈欠，挪开身上的棉被，然后把身下的草席卷到一边，接着就按照自己的习惯，对着山上大声喊道。

　　“晚辈任云腾，恳请前辈赐见！”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青梅树下的莫河和“无忧”全都有所察觉，虽然莫河用阵法遮蔽的声音，但任云腾使用灵力喊出的话，那种灵力的波动，却没有被阵法阻拦。

　　“这一夜过的真快啊。”

　　“无忧”目光向着山下扫了一眼，脸上再次露出微笑，回过头看了莫河一眼。

　　“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差不多就到了做早课的时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关于我的记忆，我会封存在识海中，如果以后‘我’想要了解，还请道友多多费心。”

　　“时间差不多了，道友在临走之前，还是不愿意将原因说一说吗？”莫河看了一眼桌面两个空荡荡的茶杯，最后又问了一句。

　　“呵呵，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以道友的聪明，我这点儿说出来会被耻笑的经历，道友应该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吧？”“无忧”看了莫河一眼，然后目光又望向了天上的月亮说道。

　　“猜到一些，但总归得求证一下，后续有一些麻烦，才知道怎么处理不是？”莫河说着，缓缓的站起了身。

　　“道友猜得不错，就是动了一段情，爱上了一个人，最后，换来了一个让人悲伤的结局，具体的经过如果道友有兴趣，以后可以通过无忧来了解。”

　　“爱上一个人，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爱错一个人才会。”莫河一步步走到山边，同时一边走一边说道。

　　看到山下那道身影，莫河这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想要做的事，只是被“无忧”给耽搁了。

　　“爱错，或者是爱对，这都不重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马上就离开了，只是留下一些麻烦给无忧和道友，抱歉了。”

　　“无忧”听到莫河的话，并没有丝毫的在意，大多数时候，人们之所以被有些问题困扰，并不是因为不懂得道理，只是因为做不到罢了。

　　“无忧”说完这句，也同样站起了身来，走到了莫河的身边，目光也看到了山下的任云腾。

　　“他还不错，可以考虑一下收他为徒，也许会给道友一个惊喜，起码也算是给无忧找个伴儿。”

　　莫河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这小地方，并不适合他，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选择做错了，未来也就完全不同了。”

　　“可拜道友为师，应该是他所有选择之中，那最好的一个选择了，他很聪明，所以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不惜这么远跑来，道友真的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莫河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到了，我现在该走了，今夜打扰道友了！”“无忧”转过身来，对着莫河躬身一礼，然后他周围那种悲伤的氛围，似乎在这一瞬间到达了极点。

　　“恭送道友！”莫河也同样微微躬身回了一礼。

　　“最后弥留之际，能有道友相送，也算是一件幸事，只可惜，算了。”似乎还有些遗憾，但最终还是洒然一笑。

　　“只可惜，最终还是想见她一面吗？”莫河将“无忧”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让道友见笑了，告辞！”听到莫河说出这句话，“无忧”笑了笑，然后他身上那种悲伤的氛围，向着周围散开，身体也向后倒了下去，然后又站了起来，只是在站起来的，已经不是他了。

　　“师傅！”无忧对着莫河叫道。

　　“时间差不多，开始做今天的早课吧！”莫河没等无忧问什么，便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在悯天江水神离开的最后时刻，莫河有意的提起了一些事，也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恨意，存在的始终都是一份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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