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格被夺幼子遭窃

白浮男子身本是无法生育的，后来楼观雪让国师为他炼制了生子药，这才让他诞下一子。

        但孩子一出生就是病胎，送回皇宫后没多久就没了。

        国师说是胎位不稳，孕中cao劳所致。

        那时燕军来犯，白浮是怀着孩子上的战场，十个月里别说养胎，他连眼都没合过几次。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火速送回皇宫抱给了皇帝，他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醒来后又继续提剑上阵杀敌。

        退不了敌，他就回不了宫。

        可等来年二月他凯旋而归，皇帝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陌生得可怕。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他，冕旒后的双眸阴沉冷厉：“孩子是谁的？”

        白浮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我们的啊。”

        冷酷的帝王便笑了，笑声响彻整个金銮殿，随后拾阶而下，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就在白浮茫然地抬起头望向他时，一只脚猝不及防踢中了他腹部，将他狠狠踹翻在地。

        “是朕的孩子，还是谁的孩子，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一脚，让白浮后后面几年再没怀上过。

        而皇帝也没再踏进过他的寝宫。

        白浮生来愚笨单纯，在宫人们都开始见风使舵对他落井下石时，他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失宠了，他的陛下好像生他的气了。

        他不会甜言蜜语，也不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却还是听了宫女太监的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学着那些烟花女子去哄他的陛下开心，想让他高兴起来，想让他继续对自己笑。

        可精心打扮换来的，却是心上人无止休的嘲讽：“这数月你是去敌国打仗了？呵，朕看你是跟着你的姘头去外面逍遥快活了吧？从前还知礼义廉耻，碰上他倒是将这些勾栏手段学了个遍！下贱！”

        白浮衣衫不整摔在地上，整个人被吼得瑟瑟发抖。

        他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茫然无措地站在那，想要上前去补救，可换来的，却是大人更加声嘶力竭地咆哮与羞辱。

        直到听见那句“下贱”，他通红的双眼才终于落下泪来。

        白浮再蠢再笨，也知道那是个非常不好的词。

        而那些宫人却更加过分，会当着他的面戏弄他，挖苦他，甚至笑嘻嘻地问他：“小白将军，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呢？”

        白浮听完眼圈就红了。

        班师回朝那日白浮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他一个人躲在寝宫里哭了很久。

        皇帝不肯告诉他孩子埋在了哪儿，底下宫人却常在他耳边说，是扔去了乱葬岗，还煞有介事地告诉他：“那是个极丑极丑的怪物，陛下看了恶心，才给扔了。”

        白浮心酸又委屈：“我可以自己养的，他是我生的，就算是怪物它也是我生的……”

        可没人搭理他。

        后来小太监哄他说可以跟陛下再生，他才渐渐停止了哭泣，晚上擦干净眼泪，就去敲了皇帝寝宫的门，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脸单纯地问：“陛下，你可以再给我一个宝宝吗？”

        “不能。”男人面沉如水，轻嘲：“你不配。”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白浮看着紧闭的宫门愣住，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像个被父母丢弃在大街上的幼子般慌乱无措，却又不敢如那些人一样大声哭泣。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陛下突然就对他不好了。

        而朝廷本就因为子嗣跟后宫空置的事情对他颇有微词，这下炮火更重了，几乎满朝文武都在逼皇帝立后选妃，逼皇帝废了他。

        从前也有过这事，只是那时白浮还会一脸单纯地问身边人：“我这样跟废了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必让陛下浪费笔墨，还多余拟张圣旨。”

        他没有名分，连个妾都算不上。

        于是傻傻地问小太监自己算什么，小太监难过地对他说了三个字：“男宠吧。”

        于是白浮坦然接受了这个身份。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到觉得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是皇后是妃子还是男宠都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陛下喜欢他就行了。

        小太监在心里直叹气：“真是个傻子……”

        可是这回群臣上奏，皇帝就真的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少年。

        少年生的异常漂亮，五官明艳逼人，一袭红衣如火肆意张扬，就像一朵开在人心尖上的桃花，灼人眼眸。白浮也好看，但他的好看是白璧无瑕的纯洁，不像少年那样美的惊心动魄，美的精彩绝伦，连一个眼神都摄魂夺魄。

        面对这样一个人，他自卑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当皇帝说要立少年为后的时候，白浮慌里慌张，居然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半晌只吭吭哧哧问出一句：“你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

        没等白浮高兴，尊贵威严的帝王又说了一句：“但他生了我们的孩子。”

        白浮缓缓低头，这才看到了少年怀里抱着的婴儿，看样子刚出生没多久，但却生的粉雕玉琢格外可爱。

        那一瞬间，白浮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白浮是傻子，老天爷赐予他的最大天赋就是打仗，勾心斗角他不会，人情世故他不会，甚至连别人的阴阳怪气都听不懂，小时候别人打他说是打蚊子他居然都信，被打了还傻呵呵笑，被人说蠢的要死。

        可今天傻子却红着眼问：“陛下，你说你只想跟我生孩子，可为什么他的孩子会跟我的孩子一样大？”

        “我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你们就在一块了是不是？”

        “陛下，你骗了我。”

        被带回来的少年看着他泪流满面，皱起了眉，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弃。

        显然，他看不起一个只会哭的男人。

        白浮偏执地想问皇帝要个结果，问他为什么跟别的人生孩子，难道不是他说的，只有两个相爱的人才可以生孩子的吗？

        皇帝垂下眼皮看他，眉眼凉薄，再也找不出曾经的半点温柔：“是，我骗了你的。但你是我养大的，便是我的人，我能跟你生，自然也能跟旁人生，至于你……”

        “你是我的东西，别人不能碰，懂？”

        白浮回宫后难过地哭泣，他难过于陛下跟别人生了孩子，难过于他不是陛下的唯一，他问小太监是不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陛下才不喜欢他了？

        小太监叹气，心说：“傻一点倒好，反而想不明白自己的孩子被人抢了去，免得更难过。”

        后来皇帝死了，少年死了，小太监也死了，只剩下白浮孤零零活着。

        年迈的国师便告诉他：“你想去找陛下吗？飞升成仙，这六界你何处去不得？何处寻不得？”

        他很单纯，单纯到看不见千难万难，单纯到不知何为背叛，单纯到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便能让他豁出性命。

        于是他真的去了蓬莱修仙，穿过毒瘴林，爬上三千阶，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拜了掌门为师。

        大概是生性纯良天赋卓然，仅百来年他就飞升为仙。

        可时运不济，飞升当日被雷劫劈死，直接堕入鬼界成为孤魂野鬼。

        过奈何桥时，孟婆怜他半生痴傻深情错付，便给了他一段神木，告诉他：“老身没有见过你的孩子，所以他肯定还没入轮回，应该只是毁了肉身，而这神木只需注入父母精血便能重塑个相同的肉身。”

        然后又替他翻阅了阎王的生死簿，沉吟片刻，说：“至于你找的那人，鬼界没有，凡界也没有，他应该在神界。不过气息微弱难寻，估计是个地位低下的小仙，这样的话，你还要找他吗？”

        “找。无论他是人还是仙，他就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那段神木便被白浮抱在怀中，用金贵料子裹着走了，然后一抱就是整整千年。

        可白浮不知道，孟婆也不知道，他寻的那人才不是什么无名小仙。

        而是受六界朝拜的上古尊神，众神之首。

        神尊掌六界生杀，镇八方邪祟，断情绝欲不知情爱，历经千万年沧海桑田早已灵台无尘，垂眼看人世，看的那都是过眼云烟。

        红尘于他，不过眉梢雪子，不足为道。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动情，他只会亲手斩断自己的孽缘。

        比如掐手捏诀，在飞升之际引天雷劈死穷追不舍妄想追上天界的前妻白浮。

        他眼睁睁看着昔日爱侣坠入无间炼狱的鬼界，却不为所动。

        随后阖上眼眸，对怀里昏睡百年的明艳少年说：“从今往后，他的神格，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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