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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莫相思


事实证明,义父在看人这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一听闻熔岩之心有抑制虚海诅咒的功效,不待义父开口,相思殿主就主动提出要亲自带人护送我们去烈焰山。

        事不宜迟,我们一行近百人当即便开拔了。

        魔界第二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相思殿主和他的一众手下对付起连我都觉得棘手的魔兽炎狼,竟是游刃有余。我和义父采取熔岩之心时竟没见到一只炎狼进得窟来。

        我暗中观察了相思殿主的法术招式,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看着十分享受。

        我一时有些技痒。

        毕竟我很久没有认真动手打架了。

        记忆里最后一次打架还是今年年初。

        年初的时候司簿带人来无情殿查验赋税,因为对无情殿清汤寡水的寒酸装潢冷嘲热讽,和我从口角上升为了械斗。

        那一架打得十分解气,虽然我也挂了彩,但他们一队五人统统被我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不幸的是,赶来清理战场的同僚发现无情殿主殿的房顶不翼而飞,库房也坍塌了大半。

        本就捉襟见肘的无情殿财政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我被义父关在祠堂里整整十天,从此被禁止在无情殿里动手打架。

        无情殿很多人都觉得义父对我的处罚太轻,应该把我这个危险因素彻彻底底地关起来。

        只有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因为义父纵容我,只是因为他舍不得我这个保镖。

        义父的战斗力在七殿主里垫底。我偷偷看过他的旌券,他的排名只有五百多。

        虽然贵为七殿主之一,但他的技能在武斗中十分吃亏。

        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他的名号是什么?是魔界第一神医。神医的本质是什么?是奶妈!奶妈怎么打赢别人啊?只能靠长寿把对方熬死。

        和义父正相反,我的战斗天赋全点在了攻击上。在经过几次“迫不得已”的战斗后,我的旌券号码已经变成了橙红的279。

        义父和我可以说是完美互补。

        不过,我跟在他身边这三年间,还没有碰到过需要我和他联手的对手。

        当然,这很大程度要归功于义父的性格。他这个人性子随和,情商极高,还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很多时候我已经火冒天灵盖了,义父却还能耐下性子来和对方谈笑风生。

        比如现在。

        我们不眠不休地啸月窟里挖了两天熔岩之心,一出来却见到相思殿主的亲卫队□□相向。

        “殿主这是何意?”义父温和地问着相思殿主,背后却对我比了个戒备的手势。

        “花无情,把这些熔岩之心交给我,我来处理。”相思殿主开门见山。

        敌众我寡,义父却仍然笑着:“殿主,这些熔岩之心我要带回无情殿萃取了制成试剂才能用得上。”

        “我让手下军医看过你做的解药试剂了,萃取很简单,我们也能做。”

        义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殿主,我无情殿中一千六百五十名医师都在各地抗疫,其中有一百余人自己也感染了,急需这批药,还望殿主通融。”

        相思殿主皱了皱眉:“相思殿麾下龙骑军是第一批被派出去迎击腾蛇的,一万人派出去,回来的不足六成,活下来的也大多被诅咒侵蚀了。花无情,你以为是谁在保护着你们?他们才是最需要这批药的。”

        相思殿主身量很高,他的声音低沉如洪钟,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衡的压制力。

        我心道不妙,这洞里的熔岩之心已经被我们通通采光,若是要等下一批熔岩之心长成,少说也要个把月。义父虽然性子温和,但驭衡馆里的医师大多是我这样的孤儿,义父看着他们长大,肯定不会罔顾他们的性命。

        果然,我感到义父顶住了相思殿主的威压,反击道:“若是医者不能自医,会有更多民众受灾。还望殿主顾全大局。”

        相思殿主似乎意料到了义父的说辞,他沉了沉眼眸,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不能和平解决了。”

        言罢,他提起泰若神戟直袭义父面门。

        义父反应极快,抬手间周身金光乍现,一个强韧的结界将我们两人罩在其中。

        此战难免了。

        我心头一喜,摩拳擦掌地看向义父:“可以吗?”

        义父扫了一眼我腰间挂着的一排满满当当的乾坤袋,似乎下定了决心:“把乾坤袋收好。他的亲卫我来招架,你专心对付他。若有机会能逃出去,到魔界之森里的别馆等我。”

        我点头应下,回过头看向相思殿主,吸足一口气,缓缓吁出。

        下一刻,义父收起结界的一瞬,我飞身而出,魔力全开,直扑向相思殿主。

        许久没有放手一战了。

        烈焰山当真是个打架的好地方,漫山流火,遍野枯木,动起手完全不用顾忌。

        相思殿主手下留了几分余地。

        饶是如此,他仍是个厉害的对手。

        我十分欣赏他的路数,大开大合,光明磊落。

        更让人雀跃的是,我同他动手全然不用担心会伤到他,因此不用收着打,每一击都能酣畅淋漓打个痛快。

        如此过了几招下来,我和相思殿主平分秋色。

        我心生不快,想激他全力与我过招。

        正此时,他却停了手,看着我神色阴沉,问道:“上个月在百香谷打伤我麒麟军的人,是你吧?”

        他的声音有些凉,隐着愠怒。

        我正愁找不到法子激他,于是灵机一动,答道:“正是在下,相思殿主。”

        果不其然,相思殿主像被触到了逆鳞,脸色黑了一黑,道:“就凭你,也配直呼本殿的名讳?”

        “夜夜遥遥徒相思,年年望望情不歇。相思殿主的名字如此好听,引人遐思,晚辈很是艳羡,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了。”

        我话音未落,泰若神戟已携雷霆之势追身而来,我闪身避过,不禁嘴角勾起笑意。

        果然是怒了。

        相思殿主的怒气相当可怕,整座烈焰山都笼罩在他愤怒的惊雷下,脚下山岩都震了一震。

        我口中捻诀,身如飞燕,穿梭在惊雷之间,双掌作刀,灌满魔力向相思殿主劈去。

        天雷地火间,我与相思殿主腾空而起,打得难舍难分。

        我在他手下走了十余招,终是挨了他的神戟一下,重重砸落在地上。

        “项晚尘。”火辣辣的痛楚中,我听到义父的声音,然后源源不断的治疗之力流进了我的身体。

        我张开眼,看到义父半跪在我身边。

        “你怎么样?”义父关切地问道,他面上有些飞灰,看起来却没有受伤,状态不错。

        “我无碍,义父你那边解决了吗?”我问道。

        “暂时将他们困住了,不过也就小半刻时间。”

        我笑了笑。

        他这人仁善,从不下重手,想必对方也没有受什么伤。

        义父看了看满天惊雷,道:“别恋战,我们快走。”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上雷光中那个若隐若现的手执长戟的高大身影,只觉得温润如泉的治疗之力下,我的满身热血如同烈焰山上万年不熄的熔浆般炙烈滚烫。

        我摇了摇头,一甩手将腰上所有的乾坤袋扯下来,塞进了义父的怀抱。

        “我们两个一起跑的话,他很快就能追上来。义父,你先走,我留下来与他做个了断。”我站起身,目光始终紧咬着云雷中相思殿主的身形。

        言罢,我足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刺破云雾,冲天而起。

        相思殿主看到我,眼中似有欣赏,他打量了我一番,见我伤已大好,不怒反笑道:“你叫项晚尘?”

        “嗯。”

        “你不怕死么?”他看着我,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我笑了笑,袖手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不怕死,只怕死如蝼蚁。若能生在日月间,死于英雄手,晚尘求之不得。”

        相思殿主双目如电,嘴角微微一扬,道:“你,有点意思。既然你一心求死,本殿便成全你。”

        我与他同时扑向对方。

        这次他用了全力,虽算不上拼命,却也是使足了法力。

        我亦使了禁术,以自己的魔魂作燃料,将法术提到最鼎盛,与他正面对招,不躲不避。

        每一击都是地动天摇,杀得天地失色。

        我招招取他要害,将速度和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全然不顾防守,只凭速度尽力避开他的长戟。

        然,泰若神戟不愧是魔界数一数二的神器,便是长戟带起的风刃,也能伤得皮肉。

        我挂了彩。

        相思殿主也挂了彩,但明显比我的伤轻些。

        我与他遥遥相对,都喘着粗气。

        日头西落,山风渐凉,我却觉得身体里血脉蠢蠢欲动,就像上次在擂台上和元浩比试时一样,有什么在身体里咆哮着、燃烧着,让我感觉不到痛,让我更快更强,却也让我像渴求生命一般渴求着胜利和死亡。

        相思殿主与我相对半晌,突然收起了攻势,泰若神戟也敛了光芒,安静得像一件古物,握在他的手里。

        “就到这里吧,我认可你的实力了。”我听到相思殿主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略略一怔,皱眉道:“怎么?相思殿主不是要成全我么?”

        “以你的身手,便是不用搏命的手段,当个殿主也绰绰有余了。我会向魔君呈报。”

        我收了防备的手势,心头有些不耐:“相思殿主是误会什么了?我何时说过想当那劳什子的殿主?”

        “那你想要什么?”他顿了顿,笑道,“你该不会真的想打赢我吧?以你现在的实力,还差得远。”

        我勾起一边嘴角,双手在丹田结印,周遭平地起风,枯木簌簌,山林间的飞灰和火焰像是魔力的温床,滋养着我。

        只一息之间,我已飞身扑向相思殿主。

        他眼中慌乱闪过,提戟来挡,却仍被我一掌击飞数丈远。

        我抬脚要追,胸口却有金光绽放,像是捆魔绳,将我束缚在原地。

        那金光中流溢着神力,将我血脉中贲张欲出的火焰浇熄了,那些滋养着我的飞灰与火焰也像是失去了生命般漫天飘落,如同灰色的雪花。

        那股无名火一灭,我顿觉得浑身痛感袭来,痛得我不禁弯下腰呕出了一口血,站立不住。

        “晚尘!”一双白皙的手扶住了我。

        是义父的手,他没有走。

        然后,熟悉的治愈力又流了进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我渐渐缓了过来。我抬起头,想对他笑笑,却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威压,压得我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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