枘凿

　　电话是沈玥打来的，提醒她第二天早上要“安全检查考试”，别因为是下午班，错过了。梦骊感谢她的提醒，说不知道又会是谁得奖，反正不可能是她俩中的一个。

　　车站组织安全生产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几个平素没见过的领导考核员工的“业务水平”，拿一个门作为考试点，考核员工检票、发车的规范性。参赛人员既有全体检票员，亦有其他部门的，售票部的代表就是梦骊。

　　可以想见，其它的检票口正常发车，对比的是如何的风景——考试版的中规中矩，把平常所作所言规范化；隔壁呢是日常版，怎么省力怎么来，一切从简。领导对此居然毫不在意。沈玥甚至有些庆幸，不然都按考试版的来，虽然业务做得仔细，可活儿也繁琐了些，他们可都是懒惯了的人。

　　在比赛前，他们已经猜出哪几个可能获奖，因为小道消息是何等灵光，谁的背景强大，谁受领导喜欢，人尽皆知。

　　瞧，这些人在比赛的时候，客运中心部门的领导就会暗示考官：“嗯，这个还算标准的！哦这个还不错！”等到别人上阵，啥话没有，考官心领神会。

　　于是，最后，一个犯了明显错误的员工“意外地”获得了第一名，有个班组除去两位不争气的，都获了名次，另一个班组——沈玥所在班组——仅有班长勉强过了关。

　　“他们到底什么标准？站长说应该这样绕着车检查，老总说应该反着来，到底听谁的？”有个同事抱怨道。

　　另一个同事点拨：“谁大，听谁！”

　　那个同事又有意见啦：“可是去年老总说跑到车右侧发车太危险了，今年呢？我们班长没这么做，被批评说做错啦！”

　　同事笑了笑：“谁大，谁说了算。这次名单出来，咱站长蒙圈啦，可怜他对我们期望那么高，还指望我们拿个奖。明天我看到他得绕着走。”

　　“可我感觉我都做到位啦！去年我有个小错，被他们批了半天，今年半句话没有，奖也没有！”沈玥说。

　　某同事说：“谁让你不是关系户。”

　　梦骊叹：“我没想到车站能做得这么明显诶！”

　　同事说：“一贯这样。说什么考核，其实就是……你懂的。”

　　另一个同事说：“我懂个球！”

　　梦骊说：“天凉好个秋！”

　　赛后，一位老员工觉得自己没有错误，且操作符合规范，却没有得奖，实属匪夷所思，于是气呼呼地跑到副总办公室“兴师问罪”。听说，她是拍着桌子问领导哪里扣了分，要求公开考核单。

　　要知道，平常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模仿空姐在车厢里有礼貌地说“亲爱的乘客们”这些肉麻的话，更不会在发车前绕着车检查周围情况以及车况，哨子吹起来难得有节奏而响亮。这天，她挑战了“自我”，却没有得奖，这可说不通！明年就要退休了，她可不怕领导，别说副总，就是老总在，她也敢质问。

　　一通脾气后，她变成并列三等奖。

　　梦骊说：“这也太没意思了。”

　　某同事说：“所以叫你去考公务员咯！你还年轻，还看得进书。我也快退休，没什么有意思没意思了。”

　　梦骊不作声，为什么前辈劝后辈，大都是公务员这一条路呢？她的表哥考上了公务员，家里摆了三桌请客吃饭，他成了耀眼的明星，好像前途从此一片璀璨，再无险阻。家乡从来都重视混出头的孩子，考上大学，无论几本，都要宴客，大家会送上祝福与红包。这是看重教育的表现，鼓励后生加油，但是为什么要如此重视一次普通的就职呢？

　　如果孩子们找到了任何工作，都能收到祝福，那么考上这种单位举办这种仪式，虽略显夸张，但也无可厚非。偏偏，大家只恭喜“吃皇粮”的人。

　　次日，同事李乙因为喉咙发炎不得不退出局里组织的合唱团，而该团将于建党节表演，领导只得另外找替补。找来找去，他找的净是沈玥所在班组的人，另一个班组的不闻不问。

　　问沈玥去不去，答不去，问为什么不去，答临近期末，忙于为学生复习，白天得休息好。领导又是百般劝说，弄得沈玥不悦。



　　她心想，你不愿得罪的员工可以无需理由就获得“免打扰证”，而我说了理由了，你还要勉强，这事情越做越过分了吧。她说，卢甲更合适，声音温柔、玉貌花容，最适合上台演出了；再者，听李乙说，每次练习都挑她们下午班时，每次都要事先跟人调班，好的班还给人家，人家自然是二话没有，累的班换人家轻松的班头，欠人情不说，长此以往，人家也不愿“上当”。

　　“卢甲声音太轻了！”领导说。沈玥更不悦，当李乙说喉咙需要休养时你可是告诉人家，反正是合唱，嘴型对上就行，怎么换了卢甲就不成立了呢？

　　就因为人是卢总女儿，就能特殊对待？昨天比赛，领导不是特地夸她“今天的声音比较响嘛！”既然能把先进的名次给她，为何不把表现的机会也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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