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忘忧草

李怀年没有说话，想了想，站了起来。

        傅天天见他这个模样，也跟着李怀年站了起来，连忙说道：“喂喂喂，李怀年，你去哪里啊？”

        李怀年随口说道：“我出去一下。”

        说完就迈开步子向外面走去，傅天天可不乐意了，连忙拎着酒挡在李怀年面前：“喂喂喂，我是来找你喝酒的啊，你怎么和我玩着玩着，看见别的女人就跑了？”

        李怀年白了傅天天一眼，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将后者移到另外一边去。随后，迈开步子向着教室外面走去。

        “好哇你个李怀年，抛弃老娘！……你们看什么看？！睡你们的觉！”

        ……

        楼梯间，姜谣抱着那一沓高到他下巴的练习册，根本没办法好好看着楼梯，便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踩着下楼，她的手里，此刻硬是抱着两个班的数学练习册。

        她是班长的同时，也是数学课代表，老师当然看出了这名优秀学生最近的状态不太多，总是走神，发呆，于是乘着今天这个空档，假装叫姜谣上办公室来抱作业，“顺便”，便给这位寄予厚重希望的学生好好谈谈心，可是谈完了发现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还硬是让这个女生把两个班的作业都一起抱了下去。

        可是那位好心的数学老师却没想到，自己的办公室在五楼，这么一个女生要将这么厚一沓作业独自抱到一楼去，那得是多辛苦？

        姜谣的心里毫无波澜，确切地说，她的心里什么都没想，不光此时，这一段时间都是，她的眼睛总是没有神采，照同桌的说法，那就是空洞的有些吓人。

        可是姜谣也仅仅是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这个柔弱的女生抱着书本，小心翼翼地踩出一步又一步，现在又是下课期间，许多学生跑上跑下，这让姜谣下楼更加不光要注意脚底，也要注意不要被人撞倒了。

        可是她刚下了一层楼，一个戴着眼镜儿的学生却猛地从下面冲了上来，可能是在跟朋友嘻戏，根本没看到正下楼的姜谣，等看见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肩膀撞了上去，书散落了一地。

        那位同学有些着急，慌忙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便直接又跑走了。

        姜谣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怔怔的，随后蹲下来一本又一本地收了起来。周围不断有人跑上跑下，连累得地上的书本都被踩上脚印。

        有些人愧疚便说一句“对不起”，有些人不光没说对不起，甚至还恶狠狠补上一句“没长眼睛啊，把书摆在楼梯上”。

        面对这样的言语，姜谣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捡着地上的书本，只是她的脸上再没有被占座之后的通红了，像是习惯了，也像是麻木了，对什么都没有感觉了。

        捡着捡着，忽然有另外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却也在这楼梯旁蹲了下来，也不和她说一句话，两个人甚至没有对过眼，就这么开始两人并着捡了起来，不过周围的人经过这楼道的时候，都不由得慢下了脚步，再没有了刚才的跑来跑去，喧闹好像在这一层楼都被隔开了。

        几十本练习册短短时间内，很快就被重新捡了起来叠好，姜谣面无表情，有些困难地将书抱起来，而李怀年就也自觉地将另一沓书抱了起来，也不说话，跟在姜谣的后面，一男一女，就这么默默地一直向一楼走去。

        两人一路下了五楼，减轻了一半书本重量，姜谣走的较为轻松一些了，但神色还是那样，好像半沓书和一沓书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

        李怀年抱着书，跟着姜谣走进了教室，可是出来的时候，却只有李怀年独自一人出来了，他在教室门口站了好久，最终叹了口气，望着那坐在教室座位里发神的姜谣，微微叹了口气。

        从捡书到抱书，整个过程，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开口。

        李怀年出了姜谣的教室，便独自上了楼，此时傅天天已经气鼓鼓地离开了，还斗气一般把那酒罐丢在了李怀年桌子上没有带走。李怀年看着那个还有半瓶酒的罐子，微微发楞，胖虎第一次见到自己老大这幅模样，有些担心地开口：“老大，你咋了啊？”

        李怀年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让胖虎坐到另一人的座位去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角落里，低着头，直到上课了也没有什么动作。

        当他刚才看到姜谣那个麻木的状态，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啊。

        像是愧疚，像是生气，也像是无奈。虽然李怀年平常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看起来把什么都不当回事一样，可遇见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虽然不是他做的事，但终究是因为她，几乎要毁掉了这个女孩的生活。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怎么？你这么没皮没脸的人，也会愧疚？”

        李怀年不用转头也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于那突然出现在胖虎座位上的龙，他没有说话。整个教室，角落盘起一条几丈长的血龙，可是没一人发声，没一人注意，因为他们都看不到。

        此时龙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诶，给我说说，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李怀年现在心里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什么心情，一句话也不想说，便将头扭向旁边。

        龙微微感叹：“哎，人类真是复杂啊……不过你不说也没事，我自然是知道你的记忆的。”

        李怀年皱眉，两人身份好像对调，和之前在山洞里的态度截然不同，看着身旁硕大的龙头：“你现在能不能别烦我？”

        龙却不以为然，悠悠地摇摇头，徐徐吐出玄黄浊气：“我不光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偷看别人洗澡呢！”

        李怀年破天荒地脸微红，咬牙道：“你的身躯是我血铸就的，你信不信我把他收回？”

        龙笑：“可把你嘚瑟的，一点血而已，也就给我刻个模子，你收回去了我还是这样。”

        李怀年黑脸，气得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龙开始绕着李怀年游动，巨大的身躯带来一阵微风，让前座的人都惬意无比，心想这教室的风扇功率还真大。

        龙头绕到李怀年的面前，李怀年就转一个方位，龙一直这样绕了三周，李怀年就转了三圈，终于，龙也明白这小子是真的生气了，便开口说道：“你这小儿，怎么玩笑都开不起。”

        李怀年面无表情看他：“你这可不是玩笑，是伤口撒盐。”

        龙：“你的意思是偷看小姑娘洗澡是伤口？”

        李怀年：“……”

        正当李怀年要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这头看着心烦的龙时，龙口里却吐出一句话来：“你那个女孩嘛，其实很简单就能让她恢复如常的。”

        李怀年抬头，皱眉看向龙，直接问道：“怎么做？你要是再骗我我就去给破老头说，把你收回去。”

        龙金色瞳孔中流露出笑意：“何必骗你？你知不知道一种东西，叫做‘忘忧草’？”

        “忘忧草？”李怀年一愣：“那不是小说里的东西吗？”

        龙头摇动：“非也非也，忘忧草，却也不是忘忧，这是一种天地灵宝，能够催眠人忘掉记忆。”

        “你是说……”

        “对，你只需要得到一株忘忧草，辅佐催眠，让那女孩忘掉那段记忆就行了。”龙身此时腾空起，开始在教室里盘旋。

        “忘忧草……”李怀年呢喃这三个字，又问道：“那我在哪里可以得到？”

        龙却说道：“这可就不是我要担心的问题了。”

        说罢，整个龙身突然突破窗口，一声龙鸣后，翱翔天际！

        而前座打瞌睡的一人猛地惊醒，哈喇子落了一桌：“妈呀，我好像听到龙在叫。”

        他的同桌反手就是一巴掌：“死胖子，你做梦呢吧，哪里有什么龙啊？”

        李怀年看着天空那盘旋飞翔的黑影，陷入思索。逐渐，眼神变得坚定。

        忘忧草，忘忧，忘忧，果真能忘忧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一定要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寻得此草！

        ……

        李怀年放学后，先是和张欣秋两人说好自己有些事情，让他们自己回去后，便给那个远在深山的邋遢老头打了一个电话，证实了一下，据老头所说，这世上的确有一种草药叫做忘忧草，但是得由会催眠的人，配合使用才有可能让人忘掉记忆，说完了还有些惊慌，问李怀年是不是感情受挫了，就算是感情受挫，也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记忆。

        李怀年当然从来没想过要忘掉自己的记忆，随后便又问了一些格外的事情，比如那天人一梦，不过老头似乎是有意隐瞒，不断扯开话题，好容易认真回答，说的也是现阶段李怀年明白的事情，比如自己体内有真龙之力啊，破而后立之类的，见问不出什么，李怀年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挂掉电话，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忘忧草的确能起到作用，李怀年便没有任何迟疑，既然那头龙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得到忘忧草，那么他只有自己去找。

        而线索呢，恰恰有一个。

        忘忧草忘忧草，天地灵宝嘛，而盛产天地灵宝的地方又是哪里呢？不就是那些沉淀几百年的修炼世家吗？

        而修炼世家，似乎还真有一个修炼世家的少家主，就被李怀年碰到了。

        打完电话后，李怀年便快速出门了，他想再去中午碰到那个杨发的地方找找，不行的话就去饭店里问问老板，再不济，拉下面子问问秦老师也行。

        不过一出校门后，李怀年就着实愣住了。

        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酒鬼正坐在街沿便，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在过往学生之中不断穿梭，而很快，那双眼睛就和李怀年的眼睛对上了！

        让李怀年想不到的，那酒鬼一见到自己，就立马扯起喉咙喊道：“兄台！你我同是高手，既然已经不打不相识，何不一醉解千愁！”

        李怀年看着那疯子模样，没想到竟会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下午，咽了咽口水，现在，又似乎有些不太确定，他就是哪家的少家主了呢……

        不过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有些尴尬地开口：“你叫……杨发是吧？”

        杨发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李怀年的手，酒气熏天：“对，兄台怎么称呼？”

        李怀年注意到周围学生的诧异目光，赶忙和杨发来到另外一处才开口道：“我叫李怀年。”

        想了想，昧着良心说道：“今天下午我上课的时候，苦思冥想，想起杨兄中午一招一式看似平凡的身手之中尽显不平凡，令我魂牵梦绕，一下午的时间是如坐针毡，巴不得立马出来和杨兄认识认识！”

        杨发一愣，看的李怀年还以为自己说的太假了，可是没想到，前者眼神中立马冒出光来，紧紧握住李怀年的手：“没想到李兄也是性情中人！你我二人，相见恨晚呐！”

        李怀年有些尴尬地哈哈大笑：“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杨发大手一挥：“走！我们去喝酒去！”

        多年之后，已经退位的杨家老家主苦思冥想，始终是想不明白，当年自己的孙子，如今的现任家主杨发，到底是如何和那天道第一人成为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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