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光

晚自习结束后，已是十点。

        见瑶走在校外的林荫道上，她拿着手机刷新了几遍还是没有打到车，正犯愁。

        而路灯下，白衣少年正和身边的同学谈笑。

        “会长大人，能不能商量一下把我晚自习缺课的记录给删一次啊～”

        “我从不谋私。”

        “行吧，明儿就是我开学以来第三次请家长了…”

        白衣少年顿了顿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晚上的晚自习纪律表其实是我管。”

        “啊！”男生反应过来“谢谢会长大人！”

        俩人走到分叉路口，那男生突然对身旁的白衣少年道：“那好像是咱学校的校花？叫什么来着？”

        白衣少年偏头去看，女孩站在路边白衣黑裙，穿了双黑色的小腿袜搭配小皮鞋。

        极简单的穿着，却有种少女漫画的即视感。

        身侧的男生看了眼时间，跟白衣少年道别回家。

        少年顿了顿脚步，缓缓朝林见瑶走去。

        林见瑶正低头看手机，她有些着急，想早点去《大城小爱》看宋妍的演出，忽然眼前一片黑影，她疑惑的抬头，这是……？好像有点像那个学生会长？叫什么啊？

        “你好学妹，我是高三的程砚。”少年居高临下。

        林见瑶有些莫名“哈…会长你好，高二林见瑶…”

        “这么晚了，一个人。”不是疑问。

        “嗯，等车呢。”林见瑶答

        “前面的路口才好，打车，我顺路送你过去吧。”

        说完便走在见瑶前头，他的步子不紧不慢，似为了配合见瑶的步伐，却又守着分寸之礼。

        坐上出租车的林见瑶忽然觉得，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是对的，人学生会会长居然挺暖心的，默默为学生会服务点赞！

        抵达《大城小爱》后，林见瑶快速付完钱，便溜进店里。

        老李正在一楼吧台算账，没注意到见瑶进来，见瑶屈手拍了拍吧台，一脸笑意。

        老李抬头刚想说欢迎光临之类的，便看见熟悉的女孩正扬眉一笑。

        “小朋友，来找阿妍吗？”老李笑。

        “对啊，妍妍在哪呢？”

        “走，带你过去。”

        今晚的《大城小爱》坐无虚席，林见瑶有些犯愁，她扫了一眼四周，忽然瞥见正中央有个女生是单独坐的，她越过人群。

        “小姐姐，你好，可以拼桌吗？”林见瑶笑得无邪。

        女生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便点头同意了，侧身，让了个位置出来。

        驻唱台上，此时是一个男生在唱着陈奕迅，声音沙哑磁性，还是有点像eason的嗓音。

        宋妍此刻是休息时间，她被一群男的围住拉着喝酒，她虚与委蛇地应付了一圈，便蹿到见瑶面前。

        林见瑶拿着一杯果汁，抿了口，朝她笑，灿烂夺目

        “我的大歌手，来给你捧场啦～”

        宋妍微滞，随即笑开，拉着她的手，语气认真

        “今晚人多，你早点回家好不好？”

        林见瑶知道是因为今晚的场子人有多又杂，林见川他们又没和她一起来，万一遇见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便点头乖巧答应。

        宋妍陪了她一小会儿，便上台唱歌去了，见瑶在台下托腮静听。

        她的声音慵懒，又带着点女性少有的低哑，极其适合苦情歌。

        林见瑶想着，宋妍这样好，以后一定会光芒万丈的。

        十一点已到，林见瑶同宋妍和老李打完招呼便离开。

        刚走出巷子，她看见前方的便利店门口，黑衣少年，靠在桌子旁，低垂着头，碎刘海挡住了眼睛，依稀看出他的侧脸有一道鲜红，指尖夹着一支香烟缓缓送入口中，周身蓝烟缭绕。

        他为什么一个人？他受伤了？

        林见瑶心里一万个疑惑，她正想上前，却见一个卷发女孩从便利店出来，一双白嫩的胳膊搭在他肩上，笑得娇媚风情，她贴在他的耳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忽而勾唇一笑，笑里风流、不羁。

        林见瑶心里一滞，然后，她看见，陆南亭抬手推开女生，力气还有些重，女孩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那女生随即眼泛泪花，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看着陆南亭，可惜，陆南亭浑身戾气，直接拿起外套转头就走。

        咦？林见瑶心里一阵懵一阵喜的。

        陆南亭正准备打车，便瞥见对面的角落里，那抹白色的小小身影，他皱眉，大步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少年的声音因刚抽过烟，而显得低哑，有带着训斥的味道

        林见瑶像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飘忽，结巴道“那个…那个…我说我路过，你相信吗？”

        陆南亭挑眉，抬手捏住她的下颚，让她被迫抬头对上他的眼，那双冷冽的眼里，写着“你看看我是傻的吗？”

        林见瑶心里叹息“好吧，我刚从老李那出来。”

        她不愿意告诉他们宋妍在里面打工的事情，因为那是宋妍的私事，她不想宋妍被猜测。

        一阵晚风吹来，陆南亭看了眼她单薄的衣服，将手里的外套给她套好，拉上拉链，语气不耐

        “走，送你回家。”

        林见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他的衣服上带着淡淡的沉木香，还有一缕烟草味。

        她低头跟在他身后，陆南亭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头疼，他放慢脚步，同她并肩，顿了顿，语气不再是方才的低沉。

        他说：“没训你，担心你一个人。”

        林见瑶瞬间抬眸看他，他是不是在哄她？应该是吧。

        少女的喜怒哀乐很明显，她虽然不说话，但是步子轻快许多。

        陆南亭舒了一口气，拦下前方的出租，把她塞进去，自己也跟着坐在她身侧。

        司机开的平缓，陆南亭阖眼休息，见瑶看着他脸上的伤口，若有所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又害怕打扰他休息。

        “怎么了？”

        因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陆南亭开了口。

        “你…怎么被打了？”

        女孩口气小心翼翼。

        陆南亭阖着眼，沉默着，林见瑶以为他睡着了，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创可贴，想给他贴上，那人却忽然开口了。

        “嗯，不听话所以被打了。”

        语气随意，又无所谓的样子，像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林见瑶的手一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怎么不打回去，你不是很拽吗…”

        陆南亭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起来，终于不是那股子风流味了，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气息。

        他的语气愉悦“再拽，又不是天下无敌。”

        “那，打你的人是谁，我让林见川他们去帮你揍回来。”

        “陆璟。我爸。”

        一阵沉默，林见瑶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她记得，从小到大，陆南亭好像就和他爸不太对付，每次去陆爷爷家，都看不见那个传闻中的陆叔叔。

        林见瑶拆开创可贴，凑近他，贴在他受伤的侧脸处，陆南亭感受到一缕清香萦绕在他身上，困意全无，他的手悄悄捏紧，女孩的手柔软冰凉，擦过他的脸，很快又离开。

        回到林家时，客厅是一片漆黑，林家爸妈出国谈生意，她轻步上楼，瞥见林见川的门缝里还透着一点微光，才察觉，原来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她卸下一身疲倦，回房洗漱。

        —

        午夜，十二点。

        宋妍收拾好东西，同老李道别，无意间瞥到老李的账簿。

        上面写着：林见瑶vip会员充值1000元。

        而提成是记在宋妍名下。

        果然，是来给她捧场的。

        宋妍心头一暖，唇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朋友，总是能不问任何原因，无条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

        国庆假是一年最后一个法定长假期，棠华一中执行了高中部紧凑学习计划。

        高一还好，双单休的轮着来。

        高二开始纳入计划，每周单休，卷子练习册一本接一本。

        而高三，惨不忍睹，每周半天假，课桌上的课本习题高地把人都遮住了，老师只好让他们放地上。

        终于迎来了学生们期待的体育课，也是两周一次不被霸占的课。

        姚立华刚回办公室，就听见走廊外，自己班的学生谈笑喧闹着，脚步声凌乱大声，应该是一窝蜂跑去操场了。

        办公室的女老师笑着说：“姚老师，你们班还上体育课啊？”

        老姚抿了口浓茶，笑了笑“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吧，总不能整个高中，回想起来就只有那些复杂的三角函数和排列组合吧。”

        办公室的老师们，说说笑笑，有赞叹老姚爱护学生的。

        操场上，见瑶挽着宋妍漫步走着，前方传来同班女生的呼喊。

        “林见瑶！你哥哥好帅啊！”

        她们闻声望去，篮球场上居然是林见川他们。

        见瑶挽着宋妍，快步走过去，林见川应该是逃课来的，景睿和周明刚、钱开阳都在，只有那抹黑色的身影不在。

        宋妍看见钱开阳的背影，就有些发怵，她侧头附耳。

        “瑶瑶，我们去别地儿吧。”

        林见瑶反应过来，看向钱开阳，那个朝气少年正背对着她们运球，还没注意到宋妍，便想转身离开。

        林见川忽然瞥见那两道小身影，摆了摆手，示意暂停，朝她们喊道：“林见瑶！”

        见瑶有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和宋妍过去。

        “我们班体育课。”

        “哦，那怎么看见我就跑？”

        林见川虽然是回答着见瑶，但眼神锁定在宋妍身上。

        “我不是当没看见你逃课吗。”

        林见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回他，末了，又思索了一下，问他。

        “陆南亭呢？”

        林见川拿起矿泉水，一饮而尽后，擦了擦嘴，回她。

        “陆南亭请假了，好像是他爸给他请的。”

        林见瑶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脸上的伤口，暗暗替他担心，他是不是又和爸爸吵架了。

        上课铃响起，林见瑶和宋妍去班里集合，听体育老师安排课间内容。

        一整节课，她都心不在焉，上到一半就装肚子痛，去了树荫在休息。

        她张望了四处无人，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划开q。q，搜索着：非风，点出聊天框，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她在聊天框里打字：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打字：你请假了吗？

        刚打完，她的肩被人一拍，她吓得手抖，点了发送，她惊呼恼怒地看向拍她的人。

        林见川嘴里叼着冰棍，递给她一个甜筒，长腿一迈坐在她身侧，看见她的眼神，没好气道

        “好心给你买雪糕，你就这样对你哥？”

        林见瑶接过，垂了垂眼眸，余光去瞥，那人是否回复，然而过了几分钟，聊天框里，一直没有动静，她有些烦心关了手机，开始吃雪糕。

        林见川看她心情不好，也没久待，拍了下她的头，就走了。

        —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拉得很死，只能透出几缕微光折射。

        少年躺在床上，眼底一片乌青色，像是一夜未睡，他翻身“嘶”一声，脖子很痛，他睁开眼，眼底一片烦躁暴戾之气。

        一旁的手机亮起一点光，他没看，起身穿鞋，走出房门，下楼，便看见。

        中年男人站在客厅，一身中山装，头发锃亮，一丝不苟，面容庄重严肃，眉宇间带着的戾气和陆南亭极其相似，这便是陆璟，陆南亭的父亲。

        陆璟看见了陆南亭，厉声：“最近最好给我老实点！”

        陆南亭偏了偏头，嘲讽一笑：“怎么？影响您的官途了？您不是很牛。逼吗？”

        他的语气太过不屑，陆璟走上前，逮住他的衣领往墙上一推，语气冷厉“你个混账，我真后悔生了你！”

        陆南亭被狠狠推到墙上，一声巨响，他感觉他的背脊都快断了，他咳了几声，抬眸，看着他的父亲，只觉得讽刺，他舔了舔唇，一副吊儿郎当的混子模样：“这么后悔，怎么不弄死我呢？”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觉得好笑，继续道

        “像弄死我妈一样？这件事您不是很得心应手吗？”

        少年的话，回荡在这冰冷的宅子里，陆璟的心情忽然平复，他的声音冷漠到，这仿佛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物件。

        “陆南亭，不准提起她。”

        说完，他便拿起公文包，朝大门走出，屋外一群黑衣保镖护送着他，三十左右的秘书一身西装革履跟在他身后汇报着。

        陆南亭颓坐在地上，望着他走的背影，多么高高在上啊，他捏紧拳头，眼底一片猩红。

        走在末端的保镖，将大门合上，看都没看一眼角落边的单薄少年。

        真的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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