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赠礼

　　周五科长开会说周六有公司上层领导来检查，希望大家备好库存还有注意展柜上货源饱满，也要注意仪容仪表等等。

　　特别交代江小鱼周六上早班注意比平时提前半小时将排面上东西摆放整齐，检查各项标签是否齐全。

　　因此周六三点多江小鱼就起床了，到单位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她先将排面全部擦拭一遍，然后按照货筐里成品的顺序将所有西点一个个整齐的放到指定的展示柜上。等这些做好才用了半个小时，然后她走进西点的操作间。

　　还有很多鲜奶的切片需要装饰新鲜水果。这个洁白的操作空间基本独属于她一个人。她总是把里面打扫个白白净净，所有东西规置的整整齐齐。洁白的口罩，只露出圆溜溜的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她把黄桃罐头拿出来麻利的开口，然后将色泽金黄的个头肉质饱满的那些挑出来。然后放在案板上用水果刀切成一厘米薄厚的片状，像一只只黄色的月亮。她在光洁的奶油小方正前方裱上一排小蝌蚪，然后离这些小蝌蚪一厘米的地方用圆嘴裱出一个半圆球。她全神贯注在做，眼里只盯着每一只半圆球，希望每一只都很完美。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她简直吓了一跳，她赶紧用手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道：

　　“谁啊，这么讨厌，喜欢吓唬人。”

　　一转身，竟然是林靖淳。她有点蒙圈了，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要懂得分寸，但是好久不见，她的内心确实积攒了很多的想说的话，也积攒了很多的思念，这些思念在这一刹那被全部唤醒。

　　林靖淳满脸笑意，觉得这孩子怎么老是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忘了一切。

　　“最近怎么样，这边工作还适应吗？那个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啊，数学有没有进展？”

　　“这里挺好的，我上早班，每天下午两点就下班了，很多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天都在按照计划复习，考试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边说着，江小鱼将一片片切好的黄桃斜斜的铺到小蝌蚪与半圆球中间，然后在半圆球上淋上巧克力果酱，然后给黄桃刷上透明果膏。一切相得益彰，每一块刀口都切得整齐平整。每个半圆球都是大小一致，甚至每一片水果都是薄厚一致。林靖淳只是静静的看着江小鱼不去问些什么也不打扰她。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你不是在总部吗？”

　　“你记得我上次去美国吗，就是美国最大的零售商要和我们合作。今天8点就是要带着美国考察团来参观，我想早点过来看看这里工作安排否妥当。顺便来看看你在这里怎么样了，等下忙起来没时间来找你。”

　　“我挺好的，你去忙要紧的事情吧，放心。”

　　说完，江小鱼觉得“放心”这个词用的不妥，自己和他除了工作没有之外的人和关系，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算不上怎么谈放心呢。她一脸的窘态，用手隔着口罩捂着嘴巴。林靖淳看着她忍俊不禁，也的确像她的风格。

　　小鱼开始融化巧克力，然后淋在一个甜甜圈上。在淋了黑巧克的甜甜圈上她用白色巧克力拉丝，在淋上白巧克力的甜甜圈上用黑色巧克力拉丝，然后有的沾上色拉酱然后沾肉松，还有一款原味的，还有一种是撒上糖粉。

　　江小鱼依然继续做着工作，林靖淳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钥匙递给江小鱼。

　　“二楼更衣室214柜子里我放了点东西，送你的，你下班去拿下。本来要亲手送的，但是东西不能带到操作间来，再有就是等你下班了我怕我碰不到你。”

　　“什么礼物，上次你送我书还有考试复习资料，我实在受之有愧，你怎么又送东西。我能选择不拿吗，你还是退了吧。”

　　“你不拿，难道要我亲自登门送去你阿姨家顺便拜访下你阿姨吗？”

　　林靖淳以自己对江小鱼的了解，他知道她是个再小心翼翼不过的人了，怎么会容许他这么胡来。

　　实在没办法，江小鱼接过黑色钥匙，放到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扯下口罩对着林靖淳做了一个撇嘴的动作然后又迅速带上口罩继续工作。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江小鱼去更衣室换衣服突然摸到上衣口袋里的钥匙想起林靖淳的嘱托。

　　走到214更衣柜边打开柜子，发现里面用有两个手提袋，她拿出来打开一看一包放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绒线围巾，另外一顶黑色绒线帽子，外加一双橘色的手套。另外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从一只加菲猫玩偶，一只洁白的兔子玩偶。

　　慢慢抚摸着这些柔软细腻的绒线，她内心有种涌动着暖流。他知道她每天上早班，天寒地冻。在这陌生的城市里，还有人这么默默的记挂着，她觉得猴头哽咽酸楚。泪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手背上。隔着柜门，她能暂时的任性一下，发泄下堆满的情绪。又怕人看见惹来不必要的非议，她赶紧的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开单位，出了公司员工通道的大门，她如释重负，又洋洋得意的笑起来。

　　她还要赶去晚上的补习班学习会计上岗证课程。那是她狠下心从每个月工资里省吃俭用抠出来的800块。

　　每天两点下班她就买两个馒头就去培训学校。晚上七点上课，她基本从下午四点就去学校了，因为考会计上岗证必须要考会计电算化，会计电算化就是在计算机操作全套账务。

　　高中虽然学校学过计算机，但是一周一次的课程，老师也是为了应付会考，没有时间让学生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计算机。所有人大多数时间都是被文化课占用了。不像本地孩子家里都有计算机，基本操作都是会的。而小鱼近乎一张白纸，对计算机简直是有种莫名的恐惧。为了克服恐惧跟上同学的进度，她每天提前两三个小时，来机房，先把打字学会，刚开始打字还是一指禅。她就把键盘画一个迷你的带回去，趁着有空的时候模拟打字。量的积累达到质的飞跃，她已经能熟练的跟上上课老师的节奏，并且她已经开始学习would的制作和excel的简单应用。她觉得excel表格简直是个奇妙的世界，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奥秘等她去慢慢探寻。会计电算化考试有150分，其中100分是客观题，50分里面有10分是would的简单制作，10分excel应用，还有30分是新建账套，填制记账凭证，结转损益，编制财务报表。

　　每次上课她总是提前把老师要讲的内容预习一遍，所有题目都操作一遍，等老师讲的时候他已经能熟练的操作起来。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天道酬勤和笨鸟先飞。没有才智过人，唯一值得她信赖的好像只有她瞬间的记忆能力，她曾经在读了三遍后把《鸿门宴》通篇背诵出来了，当时正是早读时间，全班同学都在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诵读中，她微微闭眼沉沁在背诵中道：“”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曰：“旦日飨（xiǎng)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先是她前后左右的同学被她震撼到，他们全部安静下来听着，这安静的状态像是触电一样传递开来，大家都安静下来，她的声音愈加清晰，口齿清晰，抑扬顿挫：“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杯（bēi）杓（sháo），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大王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背完她啧啧嘴，说道：“依我看，竖子不可教也，项羽者。”她还用食指点点同桌的头，班上同学刚还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谁知她竟然来了这么一出无厘头，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她一脸的茫然无措，脸霎时红到耳根。赶忙把脸埋到桌子下面任凭大家嬉笑玩闹。

　　上完课，小鱼收拾好书本快速下楼，自从工作后她就独自从阿姨家搬出来，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生活，不去打扰任何人。从小到大，这是她一贯的风格。有一张小小的床，一个小小的书桌。住的地方在朱行，虽有些偏远，但是尽是花草树木，而且租金便宜。这正是合她心意的。

　　只要休息天她除了出门看阳光落叶就是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不惬意。这才是自由，在这陌生的城市有一片净土可以放空心思，她觉得自己果真像一条小鱼，这间小屋就是一泓清泉。

　　她把装着书本的袋子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白色篮子里，猫下腰聚精会神的开锁，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吓得自己一跳，她看也没看急急忙忙接通电话，没好气的说：“谁呀，这么没眼力见，姐姐我正在开锁快被吓死了。”

　　“是我，林靖淳，问下你在哪里，看下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啊，对不起，刚才我是不是有点那个什么？我在外面上课，刚下课，在梅陇这里。”

　　“这么晚，你还在外面，怎么还没回去，你怎么回去？”

　　“你不知道这里的夜市刚刚开始吗？还早，我骑车回去，很快。”

　　“你回到教室等我下，我过去找你，刚去把那些大佬们安顿好。”

　　小鱼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花坛上静静地看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她好久没有仔细看看这路上忽明忽暗的霓虹。她内心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雀跃，但又觉得这一切很唐突，她在猜想此刻林靖淳会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来和她见面。这一面已经隔了许久，至少这一季的思念和牵挂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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