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顾客安与杏贞

入夜，群星藏匿于树叶，微微，有风来，却吹不动死寂的空气。

        小孩的脸被冻得通红，素白氅衣有些不合身，袖口又长又宽，惹得寒风和她的肌肤来了个亲密接触，领口处似乎是刻意收拢的，四肢僵硬不能动，在白色灯笼透着的火光里诡异极了。

        袖里的小手不安的攒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她在这儿站了许久了，是她额娘的要求。

        终于，门内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了，他们从她身旁经过，有人可怜，有人无奈，也有人不闻不问……

        最后出来的是个和她几分像的女人，眼角的泪珠还挂着，一见到她，强忍着的心情又被打破，抱着她就又哭了起来，她就乖巧的站着，仍由她的泪在肩上晕出一朵花来。

        大抵是哭累了，抱着她的人手劲儿松了些，她就腾出手来轻轻拍打女人的背，奶声奶气的安慰道:“额娘……不哭，乖……”

        她毕竟是个三岁的孩子，能说的，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个地步。

        女人就这样抱了她好久，原本僵冷的身子因两人相拥的温度回暖了些，忽，箍住的手放松了，紧接着是轻轻把她往门里推，女人微微含笑道:“杏贞去陪阿玛最后一次好吗？”

        女孩很是乖巧的点头，因着身体有些僵直，她走得慢，还带着些笨重，身后女人的目光是紧紧跟随着她的，生怕她跌倒碰到，她只有她了。

        灵堂里是比较简陋的，灵柩，灵牌，白蜡烛笔直成一条线，一旁是还未燃尽的纸钱，剩下就是被风吹起的白纱了。

        她手心捏出了汗，因为门口灯笼的光进不来，屋里就只有那么点光源，四周漆黑不可现，虽然在她身上发生过更加不可思议的事，但鬼神之说于她而言，还是那个不了跨越的鸿沟。

        “呼呼——”风在作响，依着守灵的规矩，她在灵牌前的垫子跪了下来，随后惯性的回过头去看了眼，她额娘已经先行离开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那烛火还摇摇晃晃的，无一不在挑战她心里的底线，一瞬间，以前看过的恐怖片段尽数袭来，心慌，眼泪在打转。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便宜老爹，你在天之灵保佑，在你的庇护下迷迷糊糊过了三年了……”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我到底不是你亲女儿，对不起……所以，求求不要吓我……”

        她自顾自的小声呢喃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她额娘让她来守着，是想着让他们父女做最后的告别，可她又怎么知道，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其实并不属于她们，她是有家有朋友的……

        夜更深了，她实在是忍不住困意了，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在叫她，是个女人，声音有些熟悉，却实在没能记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她是靠在她额娘怀里的，也难怪自己会没了寒冷的感觉。

        小杏贞的额娘是叶赫那拉·惠征之妻富察氏，见她醒来，富察氏心里也是疼得紧，若非她实在有事要忙，如何会让自己这个三岁的女儿独自守着丈夫的灵。

        “额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杏贞竟然都没察觉到。”小杏贞依偎在富察氏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着，像极了小猫。

        富察对这个女儿是爱得紧的，不只是因为她比平常孩子聪慧，更是因为她那难得的洞察力，她似乎总能很轻易的察觉别人的不对劲。

        在惠征离世之前，富察与他也常会爆发口舌之争，可无一例外的，他们每次都争吵都是在杏贞的适当出现戛然而止。

        或许富察不知道的是，杏贞之所以能这样乖巧，是与她的经历有关。

        叶赫那拉·杏贞，这是个不属于她的名字，她真名为顾客安，是21世纪普普通通的学生党，本来就快要毕业的季节，哪曾想会发生这一出。

        21世纪，小爱公寓——

        顾客安高高兴兴的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心里的喜悦腾然跃在脸上，这时候，门开了，不看也知道来人，是自己的闺蜜兼债主秦怜姝。

        “咳咳——”她故意提高音量，拖长声音，只希望那人注意到，也不出意外意外，秦怜姝看了眼沙发上的人，淡淡问:“怎么？和你那大sb男友又复合了。”

        秦怜姝这话是连问都省了，直白得很。

        “哎呀~我的好姐姐，夏尘尘说都是他的错，他肯认错就很不错啦。”顾客安是个恋爱脑，对于夏尘尘这样的渣男，秦怜姝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但这人就是不理会。

        “你看，他态度真的很诚恳。”顾客安说着把和那人的聊天记录凑到秦怜姝面前，她白了一眼，推开顾客安的手，话语冷冷的。

        “顾客安，你现在是吃我的用我的，我最后再同你说一次，夏尘尘就是个渣男，你是忘了那时哭得死样子了？”

        “我还说过，你马上就毕业了，就待在我这儿家也不回？你是打算一辈子靠我还是那个夏尘尘？”

        秦怜姝的话就像刀子，无一不刺痛着顾客安的心，她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也知道自己是在逃，她从来就是个胆小鬼。

        争吵来得并不是那么突然的事，她们以前也总吵架的，只不过这次，是不是双方都执拗了些。

        见她不说话，秦怜姝就去洗澡了，她不是觉得自己这闺蜜怎么不好，她只是不想她再这样下去了，所以，她得逼她，得狠些。

        花洒冲洗着秦怜姝的疲惫，闭上眼睛感受水划过肌肤，她只希望那个笨蛋可以知道自己的苦心。

        顾客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秦怜姝的公寓的，那人说的不错，自己确实是没有资格继续待下去了，她吃她的用她的，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可以去哪儿？”顾客安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可以去哪儿，能去哪儿，一直以来都困扰着她。

        “叮铃铃~”她接起电话，是男友夏尘尘。

        “小安这会儿在干嘛呢？我这边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你可不可以来一下？”

        顾客安不想理会，她们不是才刚和好吗？还没等她说拒绝的话，那边就发来了地址，看着这串文字，她陷入沉思，心底不停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可能是真的有事情，下次要再早些说清楚。”

        大概秦怜姝是对的，这样的自己，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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