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吻

天快亮时，金丹豹妖鲍春山就感觉到事情情况有些不对，因为核武灭世的消息传来以后，这里的妖怪也都做了鸟兽散，各自到山林深处，广积粮深挖洞，准备渡过一个漫长的艰难期。

所以这几天以来，在鲍春山的感知中，妖集的妖怪逐日减少，到了昨晚时，只剩下二三十个，多数都是接了自己的任务，等待领取佣金的。

但是一夜之前，妖怪竟然有重新向这里聚焦的倾向，到了现在，已经逼近了三百。这些妖怪在已经无主的妖集中乱窜，包括妖星决内，也聚焦了无数再次聚过的来的妖怪。

其实这些再次聚过来的妖怪，接受到吉祥指令的，只有二百左右，其余的妖怪，则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有什么好事发生，跟过来凑热闹的。

但是这么多的妖怪返回妖集，这是怎么回事？

鲍春山是金丹后境，马上温养期，擅长的又是主撕杀的土系灵力，感知范围有七八里远，比白钧儒还要远上一倍有余。

不过他的感知却不似白钧儒，白钧儒的感知以精细为主，那是为了攻击厮杀。鲍春山则是尽可能延长感知距离，这是为了发现危险，更多是为了防守逃命。

这就导致鲍春山感知到的对象，细节十分模糊，能感觉到数量，却基本无法辨认出个体的差别，特别是相近的人形，连男女都分不清。

原本妖星决内只剩下了吉祥四人和不知道忙什么事的猴集主，他还能大概定位到吉祥等人的所在，现在妖怪越聚越多，还有很多溜近了妖星决内，到处乱窜，渐渐的，他有就些不确定吉祥等人所在的位置了。

鲍春山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些妖怪们竟然是奔着救援吉祥而去。

直到也觉得浑身一振，似有什么力量从周围收走，然后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瞬间远走，他知道老猴集主已经撤下大阵，离开了老秃顶。

这才冷然一笑，祭出一道刀光劈开居住的屋顶，带着张飞御空直扑妖星决，转眼之间，就已经停留在吉祥的住所之外。

此时由于老秃顶妖集的化形大阵已经撤下，所有金丹之下的半化形小妖都恢复了原身，不过从皮毛的颜色和体型大小上，还是很容易能分清孰是妖，孰是普通野兽。

鲍春山一落下，那些围在这里的妖兽一看来者不善，一哄而散，眨眼跑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屋中的四道身影却并没有动。

“陈吉祥，一定要躲在女人裙子底下活命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姜斩来救你不成？告诉你，他不可能有间来了，还是乖乖出来受死吧！”张飞对着房间嚣张地喊道。

但是里面的人影既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这好像不太符合吉祥的风格吧？这小子向来死鸭子嘴硬，怎么可能趴得像鹌鹑似的？

“不好！”鲍春山也觉得不对了，因为里面四个人分散在四处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这可不太像是正常人的行为。

鲍春山一刀劈开房间门，冲进去一看，天灵盖好险被气得掀开。

只见屋内四个小妖，正是被自己派来监视吉祥四人的众小妖之四，此时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不知被使了什么手段，睡得跟猪一样，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有让他们醒过来。

更让人生气的是，鲍春山弄了半天，也没能让一头小妖解除昏迷，看来还是金丹的手段。

鲍春山气得，竟然被四个神念境的小子在眼皮子底下给玩了个金蝉脱壳，这脸可丢大发了。

他的第一直觉，一定是老猴集主帮的忙，除了他，老秃顶没有哪个妖怪有这号召力，能令三百多妖怪同时聚集过来。而且若不是金丹出手，自己也不至于连小妖的昏迷都解除不了。

况且，老猴集主一走，这群妖怪就有散去的倾向，更加让他笃定了这一点。

于是他挥刀斩断了被缚小妖的束缚，转向四周捉了几个小妖过来询问。

然而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是怎么回事：

一个后聚集过来的小妖说，它是看见某野猪妖向老秃顶走，以为有什么好事，所以便跟过来看看，恰巧那野猪妖也在，一问，同样说辞，不过看到的对像，换成了另外的小妖……问了一大圈，竟然没有一头小妖知道是为何而来！

特么的！老猴集主你过份了啊！

距老秃顶数十里外的空中，正御空而走的老猴突然打了个喷嚏，口中喃喃道：“小子心眼不错，这口天外飞锅，我就替你背下了。”

这边的鲍春山，不但没有问出众妖聚焦的原因，就连吉祥等四个巨大目标何时离开，去向何处，也没有问出来。

不只是从返回来的妖怪口中没有问出来，就连收了张飞钱的妖怪，也没有问出来。

看来，只能设法把昏迷的小妖弄醒，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可是直接让鲍春山原地爆炸的事情来了，那几个刚才“昏迷”着被解开绑缚的小妖，就在鲍春山询问其它小妖的功夫，都跑没影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吉祥早安排被自己控制又收了张飞钱的妖怪不要暴露身份，偷偷合力，把不是吉祥控制的妖怪，都排除到了妖星决之外。

屋中被绑的小妖，当然是吉祥所控制的，而且还不是鲍春山认识的，之所以救不醒，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醒着，只是被吉祥控制着，不得不昏迷，这反而让他们逃过了鲍春山因怒杀人。

所以鲍春山一疏忽，自然全部跑掉——不跑还不得被杀了泄愤，谁傻到会留在这儿等死啊？

说实在的，鲍春山真想把自己能看到的妖怪杀个干净。

可是一旦那么做了，对自己也不利，因为这里不是华夏官方所管范围，而是自由派妖怪联盟（自妖联）所管辖，这些大妖正为自己治下妖怪稀少犯愁，这次妖变导致的妖怪数量大增，让自妖联欣喜若狂，这要是让自己大开杀戒，那以扣在自妖联这里就不用混了。

本来鲍春山做为杀手妖怪，在至尊堂那里已经挂上了号，现在托庇张氏，就是为自己温养时留一条后路，但毕竟不稳固也不自由。反而是在至尊堂势力之外的自妖联，自己才能如鱼得水，所以在老秃顶妖集大开杀戒，殊为不智。

但是这一口气可把鲍春山憋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金丹，连几个神念境的小子都看住，这要传回张氏，岂不是丢妖丢大发了？

阴沉着脸想了半晌，鲍春山道：“我知道他们大概去的方向了。”

其实也不难猜，昨天小萝莉已经露了相，而鲍春山是看见过小萝莉的，自然而然就会猜到，几个人一定会去白石部避难。

而且，这些人不会御空飞行，目前妖怪的雪车又因核弹危机断了线，特别是，他们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也注定不敢全速离开，所以哪怕昨天夜里他们就离开，也注定跑不远。

那日与老杜鹃萨满交手，鲍春山虽然吃了些亏，但是他倒也没有直接撤走，而是吊着老杜鹃萨满一行，大致摸清了白石部的新猎场所在。

于是金丹豹妖鲍春山，阴着脸挟着张飞，直线望白石部猎场而去，边走边以感知搜索，誓要在老杜鹃萨满鞭长莫及之处，把吉祥这小贼擒杀。

鲍春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杀手，之前在妖集之内，受老猴集主的威慑，束手束脚，做起事来并不爽利，现在没有了限制，放开了手脚，顶级修行者杀手的本质就显露出来。

他的追击方式就与众不同。

虽然他不知道吉祥的具体方向，但是他认准吉祥必然会去白石部，所以，他大概估计了一下，如果吉祥自昨夜分开后就逃走，最远能跑出去的距离，再算上自己追上的时间，然后一口气向着白石部飞到这个距离点上，约二十公里的距离。

这时，他虽然没有追到吉祥的影子，但是却十会确信，自己已经把这四人兜到了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就在这个点上左右摆动六里左右的幅度，向来处仔细搜索，这算上他知道距离的六七里，遮护住的宽度就有二十里上下。

鲍春山极其自信，只要吉祥敢往这个方向跑，那就决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掌。

真是，堂堂金丹，让四条小杂鱼在眼皮底下溜了，还有天理？

即使吉祥没有往这个方向逃，也不要紧，只要自己守住通往白石部的路，再派手下小妖联系老友和息的妖子妖孙，就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能把四条杂鱼捉住！

不得不说，鲍春山这一招太绝了。

鲍春山带着张飞一离开妖集，吉祥就通过自己控制的妖兽知道了鲍春山的动向，正是向自己飞过来，虽然不知道鲍春山怎么猜到自己的去路，但也赶紧带着其余三人藏了起来。

不过当他发现鲍春山见他根本不仔细搜索地面，径直以最快速度飞向白石部，很快在十余里外的前头停住，然后来回搜索回来时，头皮都麻了。

心说这老妖怪，真是老成精了，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最大危机来临了。

只是现在还真不好躲了，因为他知道，鲍春山以来回六里左右的距离振动着搜索自己，他的感知范围必然远远超过六里，也就是说，这老妖怪只需要一个来回，就能搜到自己藏身的地方。

到了那时，对方全力感知之下，吉祥可没把握自己藏身的本事能瞒过一名狡猾的金丹。

唯今之计，只能改道。

按道理讲，先退回妖集，是最能延长鲍春山找到自己时间的方式，但是退回妖集，只能令自己越来越被动，而且往妖集方向是南方，越往南，自己曾经控制过的妖怪就越少，到头来可能真得把自己小命搭上。

所以吉祥看了看方向，决定向西走，以最快速度，逸出鲍春山的感知范围。就算被捕捉到形迹，向西也到了人烟稠密的地区，吉祥记得路上有一处军队营级的驻扎区，到了那里，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吉祥知道鲍春山，或者说张飞，只是恨极了自己，想杀自己泄愤，所以他原本是想和其余三人分开走。

可是不只小萝莉头摇得波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干，就连罗杰，也不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吉祥。

王子薇更不用说，他当然知道张飞把吉祥恨到骨子里的原因是什么，当然更不可能和吉祥分开，而且她认为，有自己在，张飞毕竟会投鼠忌器，况且自己还有一顶天皇龙帐，也能帮助吉祥抵挡一番。

于是只好众人一齐向西疾行。

鲍春山其实算漏了一点，就是他以为那些拿了张飞钱的，自会尽心大帮自己盯着吉祥等人的，一旦发现，就会报给自己。

但是他错判了这些拿钱的妖兽中，有许多是被吉祥控制的，而且吉祥还可以控制这些妖兽，把那些他未控制的妖曾隔绝在外，所以鲍春山根本不可能从妖兽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只是鲍春山比起吉祥一行人来讲，还是太强大了，而且他的搜索策略更是一绝，直接到吉祥捂到了池子里。

吉祥想的很好，就在他通过控制的妖兽，知道鲍春山发现了自己之时，他已经跑到了那个营部驻扎所在。

然而遗憾的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全员离开了。

这也正常，据悉，这波亚美利科发射的核弹中，华夏的各行省首府，都有幸分摊到一枚，所以这些驻扎在外的部队，此时当然是要赶着去救援！

但是却直接断了吉祥的活路。

吉祥没等到达营部，就已经通过妖兽知道了这里的情形，自然再奔过去也无意义，转而向北，与众人登上了一处石头嶙峋的山岭，停下了身形。

再跑也跑不掉，还不如索性痛快面对。

王子薇本来还想拿张王两家的龃龉来要挟张飞，但是见飞过来的，只有鲍春山，心里沉了下去。

这是完全不给自己发力的空间啊！

可是也正因如此，自己也无法以张王两家的关系说事。因为，鲍春山虽然可能受雇于张飞，但毕竟和张家没有关系(王子薇当然不知道鲍春山已经成了张家的门客），所以自己的做法，完全无用。

鲍春山一路飞来，悬停在吉祥前方的空中，看着王子薇祭出天皇龙帐，嘿嘿一笑，一刀直接斩下，顿时龙帐急颤，遥遥欲坠。

这就是屋漏偏遭连夜雨了。王子薇这次出任务，在此次之前，算上遇见老杜鹃那次一共动用了四次天皇龙帐，能量消耗得本来就见了底，偏又碰到了擅长以刀类攻防的鲍春山，虽然不是真正的剑修，和当年的姜斩一样，是伪剑修，但是对天皇龙帐的破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龙帐扎在地上，就可以与大地一体，源源不绝地使用大地之力。但是这种借用大地之力，终归有一个极限，一旦超过这个极限，就要依靠本向的力量。

而看鲍春山这一刀之威，攻击力超过了龙帐借用能力极限一大截，看样子，再有个十几下，龙帐就会能量耗尽，再也无法为吉祥提供遮护能力。

“薇姐，算了，能让你认清张飞的面目，我就值了，可惜，这辈子没有机会娶你做老婆了！”吉祥神色黯然道。

他登上石岭之顶，就是没有打算借自己控制妖兽的力量与鲍春山拼个你死我活，否则，他会选择山洞做为战场。

因为，当年吉祥并不会飞行，所以和富诗韵、小萝莉等三人在给妖怪下“狗不理”咒时，只能挑走兽妖兽下手，导致自己虽然能控制二百，不，现在更多，已经超过三百，但是完全没有对空能力，更没有制空权。

所以只要鲍春山飞上天空，自己控制的妖兽就无能为力。

但是就算在山洞里和鲍春山决战又如何，自己一方面不能保证其余人的安全，另一方面，能不能赢下鲍春山另说，首先自己控制的妖兽必将死伤无数——他们可不是无智慧无感情的蒙昧野兽，而是开了智的，行为模式已经可以和人类一致的妖兽。

他们又何其无辜，一定要为自己拼命？

所以吉祥最终决定，一切自己面对。

只可惜，小萝莉巴巴地跑来找自己，自己却不能陪她回去了。想到这里，吉祥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搂在臂弯里的小萝莉。

“吉祥，我就喜欢你这种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样子，”小萝莉晕红了脸，低声对吉祥道：“你是我心中永远的莫日根，如果你不在了，我永远不会让任何男人，钻我的撮罗子……”

习俗原因，小萝莉对男女之事并没有现代女性的妒忌心，因为在她的时代，越是出色的猎民，越是在很多莫昆都有女人，所以她能坦然接受富诗韵，也能坦然接受王子薇。

“小孩子想法！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玩笑？”王子薇哽咽了。

“我可不是开玩笑！”吉祥把眼睛投向王子薇，坚定地与她对视，“在星安中学，你送我衣服，维护我不受同学欺负时，我就对你有不一样的亲近感。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后来，你被人欺负走了，我的天都塌了，我当时就发誓，只要我在一天，就决不会让你受别人这种欺负，所以我狂殴了任小胖子，并且疯狂地报复了钟校长。”

“不过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是我的至亲之人，我只是为亲人出气。后来，在富氏墓地你遇了险，我也是出于这种感情，不计一切代价救下了你。”

“薇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在墓地时，我就有一种能力，可以在黑夜清晰地视物，特别是那天还是半月亮天，所以我下到河床去救你时，其实看到了你……很多……”说到这里，吉祥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接着道：

“我那时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觉得很罪恶，又觉得你很美，让我痛苦了很久。不过不久以后，我就从书上看明白了，我对你不是亲人之爱，而是男女之爱。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把娶你当老婆，做为我的人生目标！”

“当然，这只是我的目标，我并不想你为难。所以一开始，我对张飞并不排斥，只是想到因为他的存在，我不能娶你，所以有些不爽而已。”

“但是他屡次用阴招对付我，让我发现，他的内心阴暗，并不是你可以托付的伴侣，所以我才想拆穿他，让你认清他，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是他给了我这个机会，他竟然为了除掉我，参加了妖星决，还凑巧让赶过来的你看到了最后一幕，让你认清楚了他的嘴脸……我很高兴，虽然我娶不到你，但是你也不用嫁给人渣——这很好！”

吉祥说到可以黑夜视物之时，王子薇一阵羞涩，其实王子薇作为修行者，那时的修为已经是大周天境后期，当然能注意到吉祥表情的异样，也同样知道吉祥看到了什么。

但是那时吉祥还是十没长开的孩子，而且当时他眼神干净，又一脸羞涩，特别是认真救治王子薇的样子，真的很令王子薇感动，况且也只把吉祥当成弟弟，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吉祥长成大小伙子后，王子薇虽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但是仍然把吉祥当成弟弟看待，只觉得等吉祥遇到了真正的爱人，就会转变心思。

只不过也正是有了吉祥对王子薇情真意切的对待，让王子薇察觉到了张飞对待他态度的异常之处，所以才一直犹豫不绝，一直没能和张飞完婚。

只不过吉祥从梦境空间回来后，和王子薇说了富诗韵和小萝莉的事，这本是王子薇所期待的“吉祥遇到了真正的爱人”事件，但是却让王子薇莫名地有了一种酸楚感，仿佛是一件自己宝贵的东西，终将离己而去。

可是吉祥等她，又像是没有变化，让王子薇着实惆怅了很久。

却没想到，吉祥在这里突然表白，而且是遗言式的表白，让王子薇不禁肝肠寸断，泪水恣肆而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情——扑到了吉祥怀里，死死抱住。

然后，一道温热的气息垂下，接着娇嫩的脸颊感觉到了些许刺人的胡茬滑落，然后她两片如玫瑰花瓣的嘴唇，便被温柔地噙  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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