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雾中（三）

刚刚这场遭遇战，从爆发到结束仅数分钟时间，但其中的细微变化却是凶险万分，双方几乎都是在恐怖的战斗直觉指引下行动，只要有一丝失误，战局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所以二人虽然取得胜利，但也不乏幸运成份，万一被拦截的是钟心武，牛眼汉子断不会果决地使用能力，后果就是现在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可能就是那几头怪兽了。

钟心武谈起他与怪兽的交手，心有余悸：“……全靠我的右手刀啊，平时没感觉，打起来才知道，左手铁臂移动速度太慢，完全跟不上那怪物的动作，根本没有机会射出里面的穿甲弹，只能当盾牌用。哥们儿是被这怪物压着打啊，别提多郁闷了！”

牛眼汉子道：“我怀疑怪兽是有意的。这怪兽不但懂伏击，而且战术很复杂，又多有临机应变，这配合可不像动物凭本能能做到的，所以这些鬼东西，应该不是没脑子货，很大可能是有智慧的——按老家伙们的标准，开智即为妖，所以这三只，可以算得上是妖怪，知道针对你的铁臂，不稀奇。”

“但是，就怕这些东西不是后天开智，而是先天就具有智慧，那就更可怕了，能够造出这种有智慧的生化兵器，国内的水平肯定远远达不到。”

二人既然得出这些怪物极其牛叉的结论，钟心武把怪兽的尸体小心里藏好，又怕一会死在这里，干脆用手机把牛眼汉子的推理结论录下来，留在了怪兽身边，才又小心翼翼上了路。

但这次一直转了几个时辰，却再也没有碰到任何一只怪兽。

雾里面倒热闹得很，中间间断传来几阵枪声，这次是手枪，密集得跟炒豆似的，时近时远，有时就在耳侧，但是转来转去，就是接近不了现场。

直到感觉天都快要亮起时，突然又一阵枪声大作，这次再次换成了狙击枪。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狙击枪声一响，雾气立刻开始减淡，但还不等二人往狙枪响起的方向奔，近在咫尺的相邻山坡上，就传来一声凄厉而奇怪的嘶吼声：

“欧！”

同时还有少年人的叱咤声传来。

“这边！”牛眼汉子也顾不得有伤在身，提了口气就冲下山沟。

刚下到沟底，对面山坡上就滚下一团黑影，身着校服，看身形正是吉祥。

“欧！”随着一声厉吼，又是一团黑影凌空扑下。

“是猞猁！看好孩子！”牛眼大汉吼了一声，连开数枪。

猞猁一听枪响，一面灵活闪躲避开子弹，一面舍了吉祥，向牛眼汉子扑来。

牛眼汉子打光弹匣，立刻弃枪拔出匕首，与猞猁撞到了一起。

双方一接战，才发现这头猞猁不仅力量大得出奇，个头更大，寻常猞猁身长一米左右，这只差不多得一米六七，如果不是耳尖标志性的簇毛和短尾，都会让人误会这是一只豹子。

这竟然是一只现了神通的猞猁妖兽！

只不过这只猞猁妖兽形象十分凄惨，整个下巴都没了，难怪发出的声音那么怪。

钟心武抱起吉祥一看，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但呼吸平稳，虽然被猞猁抓得血葫芦一样，受伤倒是不重。当即放下吉祥，转身去支援牛眼汉子。

可惜猞猁妖兽聪明得很，一直与牛眼汉子纠缠在一起，翻翻滚滚，钟心武举着铁臂和手枪，根本不敢射出。

瞄了半天，还是牛眼汉子的神力发了威，欺负猞猁没下巴不能咬人，弃了匕首，双臂死死箍住猞猁的头颈，让钟心武抓住机会，几枪打爆了它的头。

“你都受伤了逞什么能？！”钟心武怒了，喷了牛眼汉子一脸口水。

突然发现牛眼汉子的表情不对，掀开猞猁的尸体一看，只见牛眼大汉的腹部已经变得一踏糊涂，几乎让猞猁用后爪的蹬踹给搅成了一团泥，连内脏与血肉都分不出来，眼见活不了了。

“礼哥！怎么会这个样子？！你，你，你……”钟心武看得目眦尽裂，说着说着，就哽咽着成不了声。

牛眼汉子脸色苍白，腹部被毁，说话声音又怪又轻，钟心武只有凑过去才能听轻：“……英名，竟毁在畜牲之手……我是为了我闺女……告诉那个臭小子，我闺女欠他的，她老子替他还了，让他离我闺女远点……”

……

吉祥醒过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种熟悉的极度疲累感充斥着整个身体，这是“冰怒”的后遗症。

在“冰怒”疯狂榨取他的生命灵力、直至晕厥时的一瞬，吉祥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死了，因为不会有人来救他。现在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显然他再一次活了过来。

心里一热，是薇姐救了我吗？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最近联系得少了很多。

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王子薇，却发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窗子前，是姜斩。

“怎么，我都救了你两次了，一句谢谢也没有吗？”见吉祥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出声，姜斩开口道。

“谢谢！”吉祥语音干涩，王子薇没有出现，让他很失落。

由于上次斩杀约翰尼的事件一直没有解开心中疑惑，姜斩对这边的情况比较关注，只是牛眼汉子等人上报的7103厂情况，也是直到昨天晚上才被姜斩获悉。

当时他正在南方，因为御空速度也远不及飞机，所以虽然立刻放下手头事坐飞机赶来，到山神石时，战斗也已经结束，仅从钟心武口中知道了一点情况，更多的细节，还要等吉祥开口。

不过也幸好他赶到了现场，才能及时出手以运力为再次透支了生命灵力的吉祥续了命，否则如果等王子薇前来，吉祥就凉凉了。

“警局的事，是一名叫白钧儒的黑人做的。我和杜天在省城见过他，他在那里搞了很多恶作剧，我们也被他讹了一顿饭。没想到他离开了省城就跑到这里来，而且把皮肤的颜色变淡了，我刚开始并没有认出来他……”

吉祥坐在病床上，开始讲述昨天事情的经过，偶尔姜斩会插话询问一下细节，并且对吉祥的一些提问，也给予了耐心细致的解答。

昨天在警局接待处的门外，白钧儒并没有伤害吉祥，只是控制住了他，自导自演把门里的孟蝶儿吓了个死去活来，声称这样做是为了报答吉祥的“一饭之恩”。

之后便驱车把吉祥掳到了山神石。刚开始二人并没有直奔山神石，而上了山神石对面的一座矮小的孤山，对着月色架起狙击枪守着。

等到半夜，山上突然起了雾，片刻就把山林封了个严严实实。

“咦？居然带了帮手？”一直闭目养神的白钧儒睁开了眼，奇道，“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挟起吉祥，顺着山坡下去，就要进入雾阵。

吉祥大惊，道：“雾阵可以杀死动物，人进去怕是不好。而且对手是一个金丹高人，这样进去，不是送死一样吗？”

白钧儒哈哈大笑，“金丹吗？还杀不死我！”不由分说，便带着吉祥走了进去。

但进去之后，才发现不仅仅是白雾那么简单。明明在小孤山上时，已经看清了山神石的方位。

进入雾阵，却发现白雾可以迷乱感知，虽然对白钧儒的远程精微感知与操控影响有限，但那山神石所在，竟然不知被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了起来，以自己的能力，也无法找到其中的机窍。

而且白雾中似乎隐藏了无数不知名存在，吉祥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在周遭活动。

白钧儒带着吉祥看似漫无目的地在雾中行了几分钟，突然停下脚步道：“阵势变化并不怎么灵活嘛。”

话音刚落，手中的狙枪就连响了两枪。

这里吉祥并不知道，白钧儒的第一枪就让他在感知中得到了弹道在雾中的偏移数据，第二枪直接便击毙了一头怪兽——就是牛眼汉子和钟心武看到的第一只。

枪声一落，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个女声：“暴躁！就这么确定你杀的不是土著妖怪？”

白钧儒笑答：“区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不然哪有资格成为荆后您的老对手？怎么，还不露面，就不怕我一时兴起，把你这三十三头小狗顺手杀个干净？”

“你为王动所求，我今天会给你个答复，但你要坏了我的事，怕是谁都无法如意！你先带着小家伙转一转，忙完我自会见你！”那女声道，此时吉祥已经听出来，这女人就是那日的紫裙面纱女。

白钧儒确不想太被动，冷声道：“每十分钟，我就会随便开几枪，直到你见我为止。”

吉祥讲到这里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怪兽，所以并不知道白钧儒开枪的含意。

姜斩却是知道的，他告诉吉祥，与白钧儒报出的数字一般无二，军方的人在山上的确搜到了三十三头怪兽，除了一头被牛眼汉子吼成白痴活着，另两头被钟心武杀掉外，其余三十头，均一枪中眼，贯脑毙命。可见这位给自己取了华夏名字的黑人，杀力有多强。

以姜斩的见识，当然也可以猜出白钧儒的能力属土系灵力，主攻远程精细感知与操控。运力本身也是土系灵力的一种，堂内精擅此道的人很多，也不是没有人尝试把它与枪械相结合。

但金丹以下，灵力外放不受控，对枪法的提升有限，仅比普通人的用枪高手略强。而金丹高手又少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不是做不到，而是太耗时间，不利于修行破境，所以金丹境的土系灵力大能，基本都走一力降十会、以力破巧的路子。

所以这个白钧儒显得十分另类，让姜斩大感兴趣。吉祥也从姜斩的解释中开阔了眼界，收获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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