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姜斩

人人见我吉祥如意吗？多可笑的理想！

想起自已十几年的挣扎，从未谋面的父母，美丽的薇姐，可恶的张飞，大脸的成大仙，可爱的小狐狸……所有形象开始一个个地在自已眼前闪动、又远离……

吉祥感觉思维也越来越滞涩，凉风裹着烟雾吹入身体，那是一种砭入灵魂深处每一个角落的痛楚……世界后退了、缩小了，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漆黑悠长的通道，前面唯一的一团亮光中，只剩下了似真似幻的约翰尼。

只见约翰尼停止了手上的料理，抬头一脸慈祥的微笑，扬起滴血的刀指着吉祥说：

“问我为什么吗？和你说过了我很气啊……你看，你终于还是懂害怕了！呵呵呵呵……”笑容和熙，另一只手一摊，一团恐怖的电弧便在掌心涨大，随后一翻，便把一动不动的小狐狸吞没！

“不——”吉祥无声地呐喊，他不甘心。

在最后一丝意识被吞没之前，隐约听到一声厉喝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鼠辈安敢！”

窄小的视野中突然布满了无数亮线，世界都被切得支离破碎，然后看见约翰尼盯着自己诡异一笑，便如坍塌的积木一样崩溃成碎块。

一声叹息传来：“唯爱为艰哪……呵呵呵呵……”

世界终于坠入黑暗。

万里冰封之国，朔风咆哮。

冰川之下，一种貌似水生的植物正在急剧波动，它庞杂的根系已经向下扎入近万米深的海底，纠缠交错，形如水中的巨龙，庞大的躯体每时每刻都在律动，仿佛心脏的鼓点，又像呼吸的节拍。

水冰交界处，无数枝蔓向上钻入冰层，无时无刻不在冰层中开辟着四通八达的孔道。

藤蔓上不断生出数以千万计的各类奇怪果实，成熟后便裂开，向海洋中释放出不可计量的新合成的物质，飞速改造着海洋的化学环境。

在这巨大植物根系与藤蔓汇聚的中心冰盖之内，开辟有一处巨大的冰晶宫殿，光线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温柔而舒适。

宫殿内空而不旷，到处藤蔓缠绕，无处不在而又错落有致，并且末端还变幻着不同的形态，有时化为参天大树，有时化为青青草坂，有时交织如篱……

不同的位置，又恰到好处地开着各式各色与环境相得宜彰的花，与嶙峋的冰假山、清澈的冰湖及广场上数不精的冰雕人像相掩映，让宫殿充满生机勃勃与自然艺术美感。

这是白色冷硬的巨冰与浓密的绿荫、盛开的花朵完美的和谐共存。但忽略寒冰，细看建筑形制与园林风貌，竟然颇得华夏文化神韵。

然而，就在山神石侧的约翰尼被切成碎块的瞬间，美丽冰国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天长啸！

啸声中充满了惊讶和愤怒，顿时千里方圆，冰川震响，数十公里冰层下的海洋掀起了滔天巨浪，挤压着海水和碎冰从冰层裂缝中喷薄而出，蔚为壮观。

巨大的藤蔓闻声立刻停止了蠕动，就连奇怪的小果子们，也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像是生怕惹来灭顶之灾。

砰砰砰砰……

宫殿之内，一座座冰雕人像和假山亭台，应声纷纷化为齑粉，寒风四起，卷着冰屑四处肆虐，来不及缩回的藤蔓顿时被绞成碎屑，整座冰宫都发出了哀嚎之声！

“荆后息怒——”一个白色长袍老者快步走上长阶，扑跪于空旷的殿内，四周花朵纷纷警觉直立。

一个比冰还寒冷的女人声音从宝座台上传下来：“你们搭档得可真不错哈？没有任何请示，雷霆尊者跑去老龙石去干什么？还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结果却被人杀死！这就是你们在此经营数百年给我的惊喜吗？荆无魄你不是不要给我一个说法？！”

高大的冰晶宝座台上，面覆重纱的荆后肃杀而立，一身煞气，紫裙无风而动。

“属下与尊者互不统属，他经营西方净光世界，我经营东方佛道诸天，只知他已经获得光明使徒身份，地位比属下还要尊祟。属下恭迎尊上之时，他已经备好了一切，静候尊上架临。属下也猜不到为何会出现这等意外！”荆无魄伏地道。

荆后大怒：“老东西，拿猜不到搪塞我，你是觉得本座不敢把你绞了、回炉再造吗？！”

只见四周的藤蔓花朵上一秒还宛约如未出阁的姑娘，闻言立刻扑上来把荆无魄围在中间，并肉眼可见地膨胀而起，片刻就成长如一条条巨龙，花朵如狰狞的鬼脸，蕊中还伸出了长长的尖刺，闪着青色的剧毒光芒。

“属下不敢！属下知罪，属下万死难辞！”荆无魄不敢有丝毫挣扎，伏在地上的身躯瑟瑟发抖。

“哼！你应该谢谢这开天辟地的时机！用人之际，这次就饶你不死，再有类似差池，我让你生不如死！”

荆无魄闻言立刻三拜而谢，长呼：“雷霆雨露，俱是后恩！”

藤蔓巨龙盘旋着又恢复成了小女子情态，羞答答无声退下。

荆后沉声道：“本座要亲自去一趟老龙石，看一看雷霆尊者倒底想玩的什么鬼心思！”

荆无魄闻言大惊失色，立刻伏地长号：“荆后不可啊万万不可！您现在实力百不存一，万万不能离开领域以身犯险，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荆族的罪人啊！”

“犯险？你太冥顽不灵了！战争已经结束，虽然我们的仇恨不供戴天，但名义上我们就是帝国的合法公民，只要本座报备行踪，在这片星域，我不惹事，谁敢出手伤害本座？”荆后不屑道。

荆无魄还是坚持道：“属下还是不赞同尊上冒险，若必须有此一行，希望属下能代尊上前往！”

荆后冷笑：“你去？你觉得你能代替我？同样经营数百年，身在西方净光界的雷霆都能拿到土著身份，你近水楼台却给排除在外，还有脸代本座前往？你拿什么代？《禁扰法令》一出，外星域修行者不得伤害本星域土著智慧生灵，你去能干什么，废物！”

荆无魄还待再争，荆后已经一甩袖子，寒声道：“自事已决，不得再议。”

老者眼观鼻鼻观心，再拜应诺，躬身退出殿外。

山神石畔。

吉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刚刚跃出山脊，自已不但没有死，失去意识也没有多久，脸上还有残存的泪水又湿又冷。

“小孩子不老实，现在知道害怕了？”一位面目粗犷的老者出现在视野里，俯视着他问道。老者花白乱发垂在肩上，穿一身灰叽叽脏兮兮的衣服，看起来像刚从工地下班。

“我残废啦！”吉祥仰躺在地上，伸手抹了把眼泪，止住了哭泣。想起约翰尼被切成碎块的一幕，他知道是这老头救了自已。

“吓晕过去而已，怎么就残废了？”老者奇怪地问。

吉祥闻言一怔，这才发现自已抹泪的手血肉饱满，哪有什么森森白骨。赶紧坐起来捏了捏自己的脸，痛得一呲牙，环视四周，发现自行车在，烤肉架也还在，就连毛发被电得炸起的小狐狸也都还在。

只有变成肉块的约翰尼不见了。

一切都在提醒他，昨夜的经历，真实不虚。

“我叫姜斩，负责看管这死鬼佬。能和我说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吉祥现在想到约翰尼的样子都打冷战，但是还是把昨的一切如实复述了一遍。

姜斩听得把两条雪白的长眉几乎拧成了一条。

这孩子说的是约翰尼吗？

他居然讲得一口熟练的华夏语？

酷爱烧烤，而且还懂庄子，还号称是山神石的徒弟，一手移花接木的幻术更是无迹可寻……还有这山神石居然是传说中的“鹏”？

这都什么鬼扯东西！

要不是自已亲手救了这小孩，确定他精神没有问题，姜斩都怀疑这孩子是被吓傻了，正在胡说八道。

因为吉祥讲的如果是真的，就完全颠覆了他对约翰尼的认知。

西教世界与华夏面和心不和，私下里没少捅咕。

约翰尼更是姜斩的老对手，姜斩对他的习惯能力了解很多。

这家伙虽然是西教派驻华夏的传道主教，但本人却是个顽固的华夏文化排斥者，向来只以西文向下一级教士讲道，一句华夏语都没学过，更别说喜欢华夏的烧烤，还研究庄子《逍遥游》了。

约翰尼作为光明使徒，擅长雷电之力不假，但并不懂幻术，而且正统西教使徒也是禁学这些旁门邪术的，会被视为信仰不纯，是渎神行为，搞不好要降下神罚的！

打伤王子薇的怪物，姜斩自然也见过。他这种境界高深的修行中人，对科技制造的怪物向来嗤之以鼻，但也知道生产这种怪物的生物技术很高，所以吉祥主约翰尼自称那怪物是他养的，姜斩一百二十个不信。

别说约翰尼所在小国掌握不了这种技术，就算世界上科技最强大的亚美利卡，也达不到这个水平。否则这种能够绝对压制人组精英的东西，放个百十只到山上，什么游击队不被它啃吃精光，还用得着吃那么多瘪让全世界看笑话？

其实姜斩最疑惑的还不是这些。他想不通约翰尼磨磨蹭蹭几个月，结果跑到这里为了吓唬小孩子，最后不惜犯禁把自已命赔上，倒底图个啥？

更想不通的是，从二人之前的交手战绩来看，自己只是略剩数筹，结果昨天一出手，约翰尼瞬间就被他砍成滚刀块，搞得他差点以为自已错砍了普通人。

但是姜斩又能确定吉祥并没有说谎，事出反常必妖，里面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古怪，而且牵涉到实力堪比金丹的强者，必然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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