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赠香

议储后不久，皇帝偶感风寒，宣了禁足中的荣王进宫侍疾，不过两日便大好了。皇帝深感荣王纯孝，不仅解了她的禁足，还恢复了她益州大都督的官职，赐下金银珠帛，好为大婚做准备。

        过了些时日，佟氏也查出来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荣王成亲数年都没个孩子，皇帝得知后大喜过望，对这头一个孙辈十分期待，当即准了荣王的请求，重新将佟氏封为侧君记入玉牒。

        “你也该多用些心思在正道上，过些时日你周绅姑姑会邀请相熟的官员聚会，你也去见见，多和她们亲近亲近。”皇后将李青瑶叫进宫里，嘱咐道。

        “女儿明白。”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个想法，荣王如今官复原职，佟氏还有孕了，只怕还是偏心荣王，才拖着不肯立储。”皇后发愁道，李青瑶实在是不得宠，虽然他勉强收养了，但皇帝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

        “父亲慎言，立储关乎国之根本，母亲自然会慎重择选，不可妄议。”

        皇后听了只觉得闹心，也不知道她是真忠孝还是装傻，果然女儿随爹，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贴心。若是他的三皇女活下来了，他哪里会落到如今的尴尬境地。

        “你要跟那些不入流的人一起玩，我也不拦着，只是王府里总该有些亲近的人，我有个侄女，自幼饱读诗书，正好与你做个长史。那些谄媚之徒都不可信，还是自家人更可靠。”

        长史是从四品的官职，在亲王府中算是品级相当高了，皇后张口就要把一个不认识的侄女安排到王府要职上，李青瑶自然不悦。

        “还有宋琴，怎么肚子也没个动静？以后就别给他喝避女汤了，一时间找不出个合适的王君人选，先生个庶女也不错。”

        李青瑶装作恭敬地应下了，心说这是看到荣王有了孩子得了好处，嫉妒得很吧。

        从皇后宫里脱身后，李青瑶就赶往皇帝宫里去，准备请安，在路上就遇到了独自带着仆从的莲充容。

        “见过莲充容。”

        “燕王不必多礼，侍身该见过燕王殿下才是。”莲儿娉娉袅袅地行了个礼。

        “许久不见莲充容了，充容近来可好？”

        莲儿掩面一笑：“还不是老样子。陛下近来总召沈贵君伴驾，我也落了个清闲。”

        “燕王这是要去大明宫见陛下吗？”

        李青瑶点点头。

        “那可不巧，我刚从大明宫过来，侍卫说陛下看望沈贵君去了。”莲儿笑了笑。

        最近沈贵君似乎出现的频率高了些，自从莲儿进宫后，沈贵君躲在宫里带孩子，有一段时间不怎么出门活动。从芙蓉殿事件突然和皇帝一同出现之后，就逐渐又活跃了起来，在议储之后似乎更得宠了。

        李青瑶总觉得沈贵君这个人不太对劲，恐怕莲儿拦住她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只是不知有几分是因为忌惮沈贵君夺去皇帝的注意力了。

        其实皇帝以侍疾有功为由嘉奖荣王，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皇帝最希望的自然是朝臣拿不准她到底属意谁为储君，这样她和荣王都难以建立足够大的势力，而且需要互相提防，争取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

        荣王在朝中参政更久，人缘也更好，明面上虽然无人敢私下议论立储的事，背地里大多数人还是以为皇帝属意荣王，只是碍于李青瑶嫡女的身份，暂时没能定下而已。

        李青瑶不这么想，皇帝把她俩的条件安排得差不多，恰恰说明她两个都没看中。抬举她，正是因为不够信任荣王，用她给荣王施压。沈贵君此时得宠也就不意外了，他生的十皇女才八岁，跟荣王这种成年的女儿完全不同，不需要忌惮，可以放心宠爱。

        “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去大明宫外叩拜一番聊表敬意。”李青瑶拱了拱手道，“失礼了。”

        莲儿屈膝还礼，就带着仆从离去了。李青瑶做戏做全套，去大明宫前三跪九叩，让御前的大宫女代为问候，才慢悠悠地出宫去了。

        ------

        “见过燕王殿下。”燕王府司马徐香君问候道。

        “免礼。这是有什么事吗？”李青瑶扶起徐香君问道。徐香君出身农户，靠母亲和姐姐们供养才得以进学，却从不以读书人自傲，年少时就四处游学遍访大儒。只可惜出身寒微，颇受冷遇。在听说燕王的名声后，赶赴长安自荐。李青瑶见她对于税制颇有见地，就将她收下了。

        徐香君回禀：“是之前在天香楼遇见的那名胡商，名叫何吉罗的，方才来投了拜帖。下官告知殿下不在，他便留下了这个，说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徐香君就献上了一只镶嵌着祖母绿和红宝石的黄金匣子，虽然宝石的打磨相对粗糙，但色泽浓郁，造型华丽，颇肖另一时空中莫卧儿王朝遗留下来的珠宝。

        李青瑶打开一看，是几枚状如鸟喙的东西，干燥坚硬，还有一股类似雪松的香味。

        “这是什么？”李青瑶拈起一块看了看，问道。

        “何吉罗说此物名为鹰嘴香，焚之可以避疾祛邪，赠与殿下聊表心意。”

        “我记得何吉罗是做香料生意的，看这匣子，恐怕珠宝也没少做。”

        徐香君道：“殿下说的不错。那日依殿下的吩咐去查了，这个何吉罗在崇化坊办了个胡商的商会，其中波斯人和粟特人最多。手下商队不少，还养了一批熟悉商道的武人，一些小商队经她撮合同行，或是向她雇佣镖师，事后可以用货物支付报酬。”

        “想来她在域外各国都是有些势力的，不然也办不成商会。我听闻她名下还有钱庄，只要持有她钱庄开具的银票，便能在域外兑换在大周的存银，不少胡商都是她钱庄的常客。”

        “的确如此，不过这钱庄除了何吉罗，还有数个大胡商参与，只是明面上由何吉罗管理。”

        李青瑶将鹰嘴香放回匣子里，想着要怎么对待何吉罗。还没建府之前，她就借着参加集会接触过这些胡商几次，从胡商手里弄到了不少稀罕的东西。想必以这群胡商的精明，早就盯上她了。

        她正好也有意，就在何吉罗名下的天香楼设了宴，何吉罗果然现身。两人都是带着结交的目的前来，在宴会上相谈甚欢，何吉罗还招来了一群异域美少年助兴。

        徐香君不像久居长安城的贵族小姐那样看轻胡商，而是对她们生意手段十分敬畏：“这何吉罗虽只是商人，本事却不小，单靠这钱庄，就能赚取大笔利息。”

        “可惜，没能从她们身上收足税。”李青瑶道，“她们在大周没少赚，单只有关税一项是有些少了。”

        徐香君表示赞同：“殿下说的是。商税尚不完善，这群胡商倒是从中受益不少。”

        “下次来正好瞧瞧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青瑶不急，胡商有求于她，她只需要等着就好。

        遣走徐香君后，李青瑶才想起有段时间没见过陈景初了，正好把这个匣子送给他玩。就起身带上东□□自去了陈景初的院子。

        陈景初名义上是她的远房表弟，不方便住的太近，就分在了一处幽静的小院里。如今入了夏，更是青翠葱茏一片。

        李青瑶进来时没有惊动院中的仆婢，见陈景初推开了窗户，正在窗边写写画画。比上次见面时好像长高了，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一些，戴上了白玉做的冠，月白的袖口处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执着笔的手指葱白修长。

        恍惚间，李青瑶想起来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挺拔。

        “殿下来了？”陈景初一抬头就看到了李青瑶站在外面，声音都带着些雀跃。

        见陈景初想跑出来，李青瑶出声制止：“不必出来迎，我正准备进去来着。”

        绕过爬满蔷薇的的窗台，走到门口时，陈景初已经开了门等候。

        “见过燕王殿下。”陈景初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屈膝礼，不得不说设计衣服的人审美不错，屈膝时上衣垂落在身前，衬着腰腿的曲线，端庄又漂亮。

        “赶紧起来，我给你带了个东西，你来看看怎么样。”李青瑶拉着陈景初坐下，将那个镶满宝石的匣子放在他面前。

        陈景初见李青瑶过来了就高兴得很，没想到还有礼物，又是喜又是羞。小心地捧起黄金匣，左右打量着上面的花纹：“真漂亮，这些宝石嵌成了月季的样子，不像是宫里的手艺，是西域进贡来的吗？”

        “有眼光，是一名胡商献上来的，我就给你送来了。”

        陈景初咬了咬唇，殿下收到好看的东西就记着送给他，是怎么想的呢。心跳不由得加快，脸上染上红霞，他赶紧打开匣子，转移注意力。

        “这是香料？”陈景初疑惑地拿起匣中的鸟喙状物体。

        李青瑶点点头：“据说是叫鹰嘴香，能避疾祛邪，我闻着有些像雪松的味道。正好现在虫蚁多了，男孩子娇嫩，我就都拿来给你了，你可以随身带一些。”

        陈景初心都快欢喜得化了，转身将平时摆弄香料的用具取出来，用研钵碾碎一块，研磨成粗糙的粉末。然后用纱布包好，装进了一枚香囊中，递给李青瑶。

        见李青瑶收下挂在身上，他忍不住多瞄了几眼。上元节做的香囊，今天总算是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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