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亲

陈景初一路忐忑地跟着桃溪到了李青瑶的卧室，李青瑶正半躺在床上，闭眼小憩。晚渡在摆弄着一旁的香炉，准备点些安神的香料。

        听到门外的动静，便让两人进来。

        李青瑶从床上坐起来，示意桃溪和晚渡出去：“桃溪、晚渡，你们出去吧，我想睡会。这里就留小初伺候，没事就别叫我了。”

        桃溪晚渡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意外，平日里负责侍寝的都是竹清和她们二人，今天小初一个刚来的小宫女竟能得此殊荣，这个小初到底什么来头。不管心里怎么惊疑，二人面上一点都不显露出来，恭顺地行礼告退了。

        这下又成了和四殿下共处一室，想到前两次二人单独待在一起，四殿下都对他毫不客气，陈景初不由得紧张起来。

        “殿下需要奴侍做些什么？”陈景初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李青瑶穿着寝衣，隔着半透明的帐子，依稀可见她靠在床头上半卧着。她掀开帐子，把被子丢在一旁的小塌上，说：“侍寝知道怎么做吗？你就睡在这个榻上，我有什么事叫你，你就得马上爬起来做，随叫随到，懂了吗？”

        刚听到侍寝两个字，陈景初瞬间满脸通红，以为四殿下要收了他，继续听到后面的解释才知道是他想多了，原来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上的“侍奉就寝”，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奴婢明白了。”陈景初斟酌一番，觉得既然殿下要他做个“宫女”，那还是自称奴婢更合适。

        说完李青瑶命陈景初把殿里的纱帐全都放下来，室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陈景初也躺到小榻上，盖上刚才李青瑶丢过来的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又轻又暖，在秋季盖着刚刚好。

        陈景初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没想到一沾上柔软的床榻就昏昏欲睡，一旁的香炉中安神香静静地燃着，伴着幽幽的檀香，不多时他就坠入了梦乡。

        寝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二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香炉中的几缕轻烟。

        等陈景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寝殿里只剩他一个人，四殿下早就出去了。暗暗懊恼自己睡得太死，又疑惑四殿下怎么没把他叫醒。

        陈景初在塌上躺了一小会，决定还是出去看看。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弄乱的发髻，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轻轻推开了门。

        桃溪见陈景初出来了，连忙叫住他：“小初，你过来。”

        陈景初懵懵地走过去，只听桃溪说道：“殿下吩咐以后都由你来侍寝，白天你就负责打扫寝殿，记得要将殿内的东西全都擦拭一遍，明日会找人教你，注意别把东西弄坏了，殿里的东西全都价值不菲。正好现在快到饭点了，我带你去宫人用膳的地方，你自己记着路，以后到时候了自己去，过了点可就没得吃了。因为你负责侍寝，殿下吩咐不用给你安排宿舍，我就不带你去宫女的住处了。”

        陈景初没见到李青瑶的身影，好奇地问道：“殿下呢，怎么没看到殿下？”

        桃溪瞥了陈景初一眼，才回答道：“殿下去皇后宫里请安了，估摸着要陪皇后殿下用过晚膳才会回来。”

        另一边，李青瑶正在皇后宫里叙话。

        昨晚莲儿似乎伺候得皇帝很满意，被封为了美人，皇帝身边的大宫女来知会了皇后一声，让皇后通知六尚宫为莲儿准备宫室，首饰衣料的份例都比照着充容的发放。

        因着是中秋宴上献艺的都是李青瑶挑的人，皇后今天说话都阴阳怪气的，直说李青瑶会办事，挑的人都挑到皇上心坎上了。李青瑶只当没听懂皇后话里的酸气，笑着谢皇后夸奖，把皇后堵得胸中闷气没处发，外人瞧见了只以为父慈女孝呢。

        “对了，华阳昨日带着你小姑姑的长子赴宴。我见天色晚了，就留他们宿在宫中了，过会一起用个晚膳，你正好也见见我那外甥。他刚满十五，我瞧着性子柔顺又识文断字的，是个好孩子。”皇后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状似随意地说道。

        谁吃席还专门带个堂弟，这不就是专门拉来给她相亲的，李青瑶还未见面便对这个皇后外甥好感度跌到负数。

        华阳帝卿是皇后生的长子，比李青瑶大五岁，六年前就出嫁了，嫁的是皇后亲姐姐、户部尚书周绅的次子。虽然是嫁给自家人，但是听说华阳的公公对华阳并不好，华阳早些年时常进宫向皇后哭诉公家对他不敬，皇后倒是向着父家，反过来责怪华阳的不是，渐渐的华阳就不怎么提公家的事了。

        皇后所说的小姑姑应该是指皇后的妹妹周和，算起来这个外甥应该是华阳妻主的堂弟。

        皇后真的是够执着啊，往父家嫁了个儿子不够，还要把外甥配给养女，非得把自家跟皇家深度绑定。

        “华阳兄长也在？许久未见兄长了，不知他近来可好？女儿听闻周家对兄长不敬，一直想去周家为兄长讨个公道，只是进来忙于筹备中秋宴，才未能抽空前去。”李青瑶略过那个外甥不提，关心起华阳来。

        瞬间皇后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嘴硬道：“谁同你说的，捕风捉影的事罢了。华阳既嫁为人夫，公家教导管束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周家一向宽厚，我姐姐也待华阳如亲子，一家人哪来的不敬。你莫听小人搬弄是非，好歹是个皇女，怎么学起市井妇人一般多嘴。”

        李青瑶听皇后一番指责，心知他是被人戳到痛处，懒得继续跟他争论，总归倒霉的是他的亲儿子。

        “父亲说的是，华阳兄长是父亲的掌珠，怎么可能舍得华阳受委屈呢，是女儿多虑了。”李青瑶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

        皇后听到这句话心里更堵了，这个养女果然是乡下男人生的，不讨人喜欢，侥幸生在皇家也没个皇女的样子，偏偏他还没得选，养了这么久都养不聪明。看着愚钝得很，总像是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意思似的。

        本来皇后准备让这个外甥在中秋宴上露个脸，让皇帝顺势赐个婚，谁知道李青瑶在宴会上准备了一堆美人，又是露天晚宴又是点灯祈福，硬是让皇后一晚上没找到机会插话。只好让华阳先带人在宫里住下，再找机会让两人培养感情。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适时进来通传，说华阳帝卿带着小公子来请安了。

        这名小公子打扮得很精心，长了一张好看得没什么特色的脸，被皇后拉着手夸奖，明里暗里地表示想要这样的女婿，就差把人打包塞李青瑶玉牒上了。

        在饭桌上，皇后拉着小公子坐在他身边，一个劲的夸他贤惠。华阳这个亲儿子反倒没怎么被关注，一顿饭下来没说两句话。

        “瑶儿，带着你表弟回去坐坐，你表弟要在宫里住几日，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多关照一些。”皇后一脸慈爱地把小公子塞给李青瑶，让宫人护送两人回去，不给李青瑶反抗的机会。

        李青瑶就被迫带着人往回走了。

        一离开皇后宫里，小公子就没了在皇后面前乖巧的样子，上下打量起李青瑶来：“哎，表姐，你怎么穿着前年流行的料子，这种织锦缎看着忒俗气。我堂姐她们都改用云锦裁衣服了。”

        云锦是金陵的贡品，工艺复杂、精美无比，说句寸锦寸金都不为过。宫里每年就那么几十匹，皇帝自己留一半，皇后君侍分一分，轮到皇女皇子就没剩几匹了。李青瑶自己也就只准备了两身云锦裁的衣服在新年和元宵的时候穿。

        皇女在开府封爵前，就只有宫里按定例发下来的俸银，皇后不心疼李青瑶，更不会私下贴补，所以李青瑶跟其他皇女皇子比起来不算富裕，自然也没有闲钱去买贵价的云锦。

        “云锦一匹千金，还是周府阔绰，我是买不起了，穿穿过时的料子就罢了。”

        “小气。”周小公子小声说了句，“还是皇女呢，这点钱都舍不得花。”

        李青瑶听到了也只是笑笑，不跟他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过两天把人丢回周家就行了，这种败家爷们谁爱娶谁娶。

        竹清从进了皇后宫里开始就异常沉默，这会却突然出声辩驳：“周公子，本朝自太/祖开始，一向崇尚节俭，前朝嘉佑帝更是在登基之时便焚毁了一批珠宝，打击京中的奢靡之风。周公子此言怕是不妥。”

        周小公子看竹清不过是三品郎官，还拿嘉佑帝压他，颇为不屑：“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国库充盈，便是靡费一些，也是盛世气象。少拿先帝压我，你算什么东西。”

        竹清稳重，被周小公子一顿贬低也只是抿了抿唇，丝毫不慌，回怼道：“奴才是不算什么，周公子打得也骂得。只是陛下若得知有人将国库说得像是自家私库一样，仿佛尽可取用，不知会作何感想。”

        周小公子自知失言，又不知道怎么找补，看着周围的仆从，只觉得他们都在偷偷笑话他。心里狠狠地记了竹清一笔，回头定要打杀这个没眼色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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