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狼狈的一路狂奔到家，番林把斑车轻轻放在沙发，又匆忙找来了干毛巾。

        窗台的雨水一直飘进来，能感觉雨势变小，它们温柔地停留到皮肤上，传来点点清凉。

        麻木了几秒才想起来应该站起来关上它，关上这扇窗。

        如果我可以的话，希望能一起关上今天的大雨，关上使它受到惊吓的雷电声。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是不断敲打在玻璃窗户上的雨珠还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叮，短信提示音，这声音近在耳边。

        从湿漉漉一团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手机，拿出它，决定上楼换身衣服。

        斑车也在这样的平静下，恢复一些想法。

        「我还有点不太清醒。」

        「今天上午不是已经离开了这里吗？」

        「明明在公园……」

        眼皮越来越沉，我好像有些困了。

        「踢踏……踢踏」

        那位温柔的顾客走了过来，她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一些。

        我突然有了失重感，她也在我的眼里慢慢变大，又变矮。

        为什么她能够弯下来亲我一口，再轻而易举地抱起我。

        算了，一切都等会儿再说吧。

        深夜的宠物医院，这好像是第一次。我把斑车从副驾驶抱下来，它的两个爪子垂直放在胸前，小眼还半眯着。护士打着伞在门口迎接我们。

        打开门，医生在等候座椅上昏昏欲睡，她朝他打了一个响指，他便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扯扯露出毛衣的制服，看上去睡眠不足，也要强撑着精神工作，实在是太感谢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医生走去旁边的屋子打开灯。

        我抱着斑车跟护士小姐一起进去，医生已经带好了手套。

        「它好像被闪电劈到了。」

        护士小姐在跟医生沟通，我电话里提到的内容。

        「让我先检查一下身体。」

        「我没有发现伤口之类的，不知道内脏里面有没有受伤。」

        斑车被我放在诊断台上，屁股朝向医生，我摸摸头安抚它。

        医生走到我站的位置，把我挤到后面去，略带小心地扳开斑车的眼睛和嘴巴，

        「它平时也是这样安静吗？」，医生向后退了一步，用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尽管还戴着手套，好像每个医生都很注意卫生。

        「它平时很活泼，和现在完全不同。」

        「我就是觉得太奇怪，担心他是不是被劈傻了。」

        「稍等一下，我再检查一下别的地方。」

        医生从一旁的抽屉里翻找着，一个亮蓝色的盒子，里面是体温计，递给护士小姐消毒又再次拿过来。

        「你先出去吧。」

        「好的。」

        手机也刚好在这时响起来，是主编，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来，时间刚好是晚上11点整。

        护士小姐走过来，代替番林在前面安抚着斑车。

        番林关上门的时候，医生拿着体温计，很有力度地向它□□捅去。

        这个过程发展的很突然，能感觉到，体温计进去的一瞬间，小家伙绷紧了身体，后腿上的肌肉线条都出来了。

        虽然没有很大反抗，可是它已经彻底清醒。

        看诊台旁边有个玻璃的小隔间，高度刚好和视线齐平，没有开灯，还是能从泛绿的玻璃上隐约瞧见自己大概的轮廓，斑车从这里看见了自己真正的模样。

        不对，应该说，棓苣看见了自己真正的模样。

        ？

        我？

        这是？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在我的鼻腔里不断吸进呼出，本来是生命中重复无数次的过程，现在，空气的味道让我精神敏感，我不知道这间房里会发生什么。

        我原本趴在一个铺着绒布的台上，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人在墙角处昏昏欲睡，衣服看上去有些褪色。

        我脚边有一个架子，里面全是金属的器械，镊子，剪刀，我很清楚我认识那个挂吊瓶的架子，各种型号的手术刀整齐地躺在依然是金属制品的抽屉里，微微泛出寒光。

        这一切是我的梦吗，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我想这是一场最恐怖的噩梦，望着四周，我身上有一根绳，一头连接我，从腋下穿过，跟另一头一起牢牢系在控制架上。

        有人在房子里咳嗽了一声，原来这间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耳朵已经立了起来，我没有察觉，已经来不及去管别的事情，因为我发现，房子里的第三个人，离我很近。

        他站了起来，我看不清他的脸，甚至只能呆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也跟着，几乎是立刻地站了起来，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能将后背随意留给陌生人。

        这个台面不算高，如果要从这里离开，先从这里跳下去。

        外面的大门反锁了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人待在房子里。

        操控身体的陌生感，让我再次趴倒，我不断尝试，这些脚上没有穿鞋子，脚底踩在绒布上，摩擦力也变小很多，我一次次地滑倒。

        我终于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直立着身体，我只能很扭曲地半蹲着，用大腿抵着我的两只细小无力的胳膊，好让我可以勉强坐在这里，与他对抗。

        看来我连正常的姿势都很难完成，这副身体对我而言，太陌生。

        男人面向我，他又重新带了一双乳白色的橡胶手套，看样子是准备走过来，我朝着后面缩去，可是再过去一点就已经是悬空，这个台子太小，我好像无处可逃。

        只有那个办法了。

        我鼓起勇气，用全力撞出去的动作，往左边跳下去，1，2，如果顺利，我马上快要成功。

        ……

        和预想中的不同，是那根牵引绳把我束缚在了这里，我的四肢没有顺利接触地面，而是在下落的过程中，后腿卡在了支撑架上，后部的支撑没有了，整个身体便轰然倒塌。

        「咚」

        我被迫跪倒在平面，上不去也下不来，太狼狈了，那些桌底的毛刺，穿过毛发扎进我的腿上，又痒又痛。

        我的样子就像在做平板支撑，如果角度稍微调整一下，我相信我能够看见那面玻璃，然后将现在的滑稽动作尽收眼底。

        「怎么掉下来了，小家伙」，他哈哈笑了一声，把左手的手套往上提了一下，发出「嗒」一声。

        他的笑声在这件狭小的屋子里回荡，这令我毛骨悚然，还有那些在地上慢慢拖行的脚步声。

        他过来了，越来越近。

        我控制这副陌生的身体，准备要尽全力挣脱开他即将上前的手，先使用余光测量他的大概方向。

        距离差不多，我调整了一下身体的方向，开始蓄力。

        是时候了！

        我用另一只后腿蹬他过来的位置，没料想，那双向我伸来的手，刚刚好接住我的后脚掌，

        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恐惧让我一下就惊叫出来！他的手好冰。

        「汪汪汪！！」

        别碰我！

        我的声音怎么也这样……

        「汪？」我的声音好奇怪。

        他固定我之后，又把我往他那里顺势一拖，我倒进他的怀里，不能动弹。

        他终于要对我下毒手了，快醒来，快醒来棓苣，我睁开眼睛又再次闭上，场景还是毫无变化。

        不是说梦里人是可以随意操控一切吗，现在的状况却是我完全被拿捏了。

        我好像被吓得出汗了，从刚才到现在为止，时间好似过得异常缓慢。

        我还是不能从这里醒过来，是因为最近睡眠质量太差吗？

        不要！那双大手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悄然靠近，并向我的后腿探去。

        我再次用力蹬他，效果就像螳臂挡车，我们之间的谁是赢家，已经一目了然。

        所以只能认命了，是吗。

        我好像没有抵抗的力气，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能在梦里变成更大的动物。

        干脆直接放弃，就只是闭上眼睛，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

        他却只是将我的腿从卡的位置拖出来，重新放在桌面，然后放开我。

        我睁开眼睛重新看他，他用一张湿毛巾在擦拭自己，低着头，又会扬起来看看我，这一次我在暗他在明，他长相普通，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他又把眼镜一起取下来了，和手套一起放进口袋里。

        或许我还有些眼熟，甚至可以叫出他的名字，他是……

        也或许，他是谁已经不重要。

        我得赶紧离他远一些，拖着这副尚未适应的身体到边缘处坐下，我想，这场对峙还没有停止，必须尽快想想其他办法。

        护士小姐微微眯着眼睛，揉了揉，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我们应该把她吵醒了，她也过来了，却只是摸我的头。

        现在我要面临的危险更多了。

        空气里，嗅到了另一个人的气味，即使我现在没有见到他，应该就在附近。

        这个气味让我变得舒适起来，我甚至有点开始期待这个人是谁。

        外面真的就传来推开门的声音，小跑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有预感，这里的每个人会在我的面前停留。

        果然，想法还回旋在脑袋，声音就从头顶上方传来：

        「怎么了？」

        我的影子覆盖在她的腰部的位置，从那里往上看，直直看向音源的主人，眼神停留在她的脸部，然后停下来。

        是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的角色，番林。

        原来那位温柔的顾客也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她看起来很焦急，比我还要紧张，我想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

        但是又被那个医生，抓住了我的腿，往后拖了些：「没事儿，它好像有点敏感。」

        这个医生不能继续他的行为，还有我猜想到的那些，他即将会对我做的事情。

        我想坐下，但又不能坐下，似乎是现在才意识到，那根体温计还在我的屁股里。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拽住了我屁股。

        冰凉的触感从后面传来，他用手背抵着我的屁股，体温计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斑车」，她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朝着我走过来。

        番林的手和他不同，她好温暖，手贴在我的头上，薄薄的一片，像戴了帽子一样。

        「马上就能回家了」，那只手在我的头顶游走，拍了拍。

        也许是这句话，安抚住我慌乱的心。

        这个医生也没有继续对我做些什么，体温计被护士接过去记录消毒。

        他拿了一根肉骨棒，应该是想奖励我，说实话，我很想吃，但为了一种自尊心，我没有接过来。

        这里的每张脸上都尽显疲态，但我想，应该可以去下一个场景了。

        「是有些着凉，回去给他洗个澡吧。」

        「谢谢医生，这么晚，麻烦你们了。」

        番林接过医生递的牵引绳，右手拿了很多药，希望那些不是给我吃的。

        和他们告别，原来我住的附近，有一家宠物医院，怪不得看那位医生总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把我牵引到一辆黄色迷你cooper的右边，地上有些湿哒哒的，我的脚走在地上发出黏糊的声音，滋滋。

        「跳上去，斑车。」

        好吧，至少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上了车，用之前的办法坐下。

        她一下离我很近，特别近，我看见她眼睛眨了两下，她鼻子呼出的气又钻进我的鼻子里。原来她长这个样子的，头发散下来搭在我的鼻子上，我闻见了雨水的味道。

        她把我抱起来，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我的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好像并不介意，只是把我用安全带固定好，然后从另一边上车。

        不得不说，这个梦还挺真实的，那些不同的味道，就跟真的一样。

        车里打开了空调，升温很快，她还顺手打开了车载电台，有外国老片子的复古音乐，恰好是我很喜欢的那种。

        我开始有些享受这个梦了，虽然前半段的经历实在不太美好。

        于是鼻子里也发出哼哼的声音，来附和车里的音乐。

        「你也很喜欢吗，哈哈」，刚好是红绿灯，等待的时候她就转过来看我，手指也跟着在敲着方向盘。

        很快就到了，今天我也来过这里，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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