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204荆轲刺秦王

淡淡的月光下，只见木七止四人面色凝重，都知道战场惨烈，也都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可如今亲眼目睹，还是教人栗栗生寒。

        赵元休眼睛红肿，嘶哑着嗓子，道：“契丹兵终于退了。”

        程琳叹了口气，道：“天一亮，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赵元休啊的一声，道：“那……那可怎么办？”

        刘娥心中一凉，道：“程大人，你说杨家军能不能挡住契丹大军攻城？”

        木七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杨家军也是人，是人就会感染瘟疫，一旦感染了瘟疫，他就是天兵天将也没用！”

        刘娥听了不禁叹了口气，这瘟疫之毒她亲眼目睹，中者浑身无力，不出一个月就会萎靡而死。只见她凄然道：“要……要是杏儿妹妹在，说不定她会有法子。”

        木七止一听刘娥说起柳杏儿，心里一酸，心想之前自己不论遇到多大的麻烦，总能化险为夷，原来那是因为柳杏儿在他身边。眼下柳杏儿一不在他身边，他便如无头的苍蝇一样，变得毫无办法了。

        木七止幽幽叹了口气，道：“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杏儿她……她也没法子解这毒。”

        是啊，柳杏儿在神农架，神农架相距这定州，有万里之遥，远水怎么能救近火？但见刘娥一脸茫然道：“那……那可怎么办？”

        赵元休也脸如土灰，道：“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程琳眼神坚定，望着城下影影绰绰的尸首，忽然道：“还有一个办法。”

        赵元休一听程琳有办法，心头一惊，道：“程大人你有一个什么办法？”

        程琳道：“当然是一个教契丹人退兵的办法。”

        木七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咦的一声，道：“那些契丹狗难道会听你的话，你教他们退兵，他们就老老实实的退兵？”

        程琳口气坚定，道：“他们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退兵。”

        赵元休急道：“那有什么法子能教他们退兵？”

        程琳道：“战国时侯有一个故事。”

        赵元休道：“什么故事？”

        程琳道：“荆轲刺秦王。”

        赵元休疑道：“荆轲刺秦王？”

        程琳道：“秦王想一统六国，秦国大军连下韩、魏、赵，眼见就要逼近易水，燕国的太子心系家国安危，找到荆轲，拜求他刺杀秦王，一旦得手，秦国大军将不战而退。”

        赵元休喃喃摇了摇头，道：“可……可后来秦国还是一统六国了。”

        程琳道：“那是因为荆轲失手了，当初他要是能一剑斩下秦王的头颅，天下大事可就难料了。”

        木七止若有所思，道：“你是说……眼下的萧太后就是秦王？”

        程琳朝北面的契丹大军望了一眼，道：“‘秦王’有了。”跟着他又瞧了一眼赵元休，道：“‘燕国的太子’也有了。”过了半晌，他双目凝视着木七止，意味深长的道：“眼下就只缺‘荆轲’。”

        木七止被他火炬般的目光瞧的心里发毛，他背脊一凉，道：“你……你看我干什么？”跟着又道：“哼，我才不要当荆轲，荆轲可没什么好下场，我可听说他死前还被人一剑砍断了大腿。”

        程琳冷冷道：“你要是失手了，萧太后会将你大卸八块。”

        木七止一听“大卸八块”四个字，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但见他又惊又骇，道：“明知会被大卸八块，你怎么不去？你不是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程琳从袖子中伸出他的右手，道：“我这只手拿不了剑。”

        木七止瞧他右手只有三根手指，确也拿不了剑，他吞吞吐吐，道：“你……你还有左手呐，左手也能拿剑。”

        程琳用他右手的三根手指捏起左袖，露出左手，但见他左手的五根手指齐掌而断。

        木七止又惊又疑，原来他的左手也是残废，怪不得他从不将他的左手示人。

        程琳将左袖撸下，转首又瞧着定州城下成千上万的宋兵将士，但见他们血溅黄土，一个个的魂断沙场，他悲从中来，道：“要是只死我程琳一个人，便能换回这千千万万的生命，再能保我大宋百姓不受契丹人欺辱，我程琳死有何憾？可……可我手无缚鸡之力……”

        木七止听他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心中也跟着一阵凄恻，他也知道程琳不过是个文人官吏，又怎能当荆轲？当荆轲不但得武艺了得，还要机制冷静，而这样子的一个人，似乎只有他木七止最合适。

        木七止叹了口气，瞧了一眼城下的尸体，道：“除了这‘荆轲刺秦王’的法子，你……你是不是再没别的办法了？”

        程琳没有说话，他不说话也便是说了，除此之外，谁还能有别的办法？

        木七止瞥了一眼赵元休，心想我可又要为你赴汤蹈火了，不知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一条命，这辈子老天爷要这么对付我。他一想到此，心中一凛，他上辈子欠不欠赵元休一条命他不知道，可他这辈子实实在在的欠了刘娥一条命，要不是刘娥，十四岁那年他就死了。他从小就做坏事，他从小也最怕欠别人人情，欠了别人人情他心里总是怪怪的，要是不把这人情还了，他又怎么能再对这人做坏事？毕竟他一天可是要做七件坏事的。

        木七止道：“我有一个条件。”

        程琳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木七止一指刘娥，再瞥了一眼赵元休，道：“哼，当皇上的从来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不要娥姐只是一个妃子，我要她做正宫皇后。”

        程琳不假思索，道：“她是正宫皇后了。”

        木七止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心里怕他只是敷衍自己，哼了一声，道：“凭什么你说得就算？你又不是皇帝老儿。”

        程琳道：“我替天下百姓向皇上请命，皇上他一定答应。”说话间他瞧了一眼赵元休。

        赵元休脸上一窘，道：“我……我心里只有刘姑娘一个人。”

        木七止忽然又问道：“我……我要是也失手了呢？”

        程琳道：“那她当然就做不了正宫皇后。”

        木七止一听，气急道：“你……”

        话音未落，程琳道：“你要是失手了，这天下就是契丹人的，我们这些人也都会死。”

        木七止听程琳说话光明磊落，不再有顾虑，他没再瞧赵元休、刘娥一眼，一转身便往山岗下走去。

        刘娥眼睛红肿，眸子里泪光盈盈，但见木七止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于失声喊道：“七止——”跟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

        木七止没再回首，回首有什么用？回首不过是徒增伤感，倘若一定要生离死别，最后一面还是别见的好，别人或许不是这样，他木七止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身后传来一阵高亢的歌声，歌声悲壮苍茫，竟是程琳的声音，但听他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漆黑的天地间，木七止孤身一人朝契丹大军的驻营走去。

        四下里静无一人，这时身畔的树枝上忽然传来一阵“嘎嘎”的乌鸦叫声，这突如其来的悲鸣声木七止听来心中一寒。

        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荆轲是什么人？他是千百年来“第一刺客”，不但武艺了得还遇事冷静。要知道，刺杀秦王可非同儿戏，他准备再三，不但有燕国的地图，还拿到了樊於期的人头，这两样无不是秦王梦寐以求的东西。即便如此，他还是失手了。荆轲都失手了，他木七止凭什么一定行？

        木七止嘴里念念叨叨：“我一定是上了那‘阎王爷’的当，他教我当‘荆轲’，我便去当荆轲？哼，刺杀萧太后，十有八九性命不保。不如……不如我偷偷地逃回神农架，管他这天下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的。即便契丹狗得了天下，那神农架荒无人烟，半月天井又隐秘无比，任谁也一定找不到，那里就只有我和杏儿……”

        他一想到柳杏儿，心口就如一柄铁锤重重的击在胸口，柳杏儿是什么人？她是一个大夫，她这个大夫最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契丹铁骑一旦践踏中原，千千万万的汉人百姓又怎么能不受苦、不受难？要知道契丹人残忍暴虐，就如野兽一样，中原大地一旦教他们占去，还不得血流成河？

        木七止心想要是换了杏儿，她会怎么做？这还用说？！柳杏儿她一定不答应，哪怕她为此送了性命！他想到此，嘴里喃喃道：“罢了罢了，就用老子的一条命去和那老寡妇同归于尽。”心念及此，他下山的脚步坚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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