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201说实话也是一个法子

说话声此起彼伏，赵元休隐约中倒也听明白个大概，他迟疑问道：“各位老乡，城里可是也传染了那……那瘟疫？”

        众乡民七嘴八舌，道：“怎么不是？眼下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得了瘟疫的想拼命活下去，可……可没人管他们呀？没人管他们，他们怎么活？”

        “谁敢管？一管他，你便也得了瘟疫，人人避之都不及，又怎会管？”

        “听说不光咱这‘桃花集’，附近的几个州都爆发了瘟疫，死的死，逃的逃，天下大乱啊。”

        “不错，我便是从冀州逃出来的，那冀州几天前还一片祥和，谁知来了个白头发、黄脸蛋儿的巫人，那巫人洒下瘟疫，还说：‘毒都是我带来的，你们要恨就恨他赵家的皇上，赵家的皇上逼老夫走投无路，老夫只好投靠契丹人。’”

        赵元休啊的一声，道：“果然是那老贼。”

        木七止逼近冷若魅，他听了如此恶毒之事，心中气急，伸出手掌便要一掌拍在她天灵盖上。

        程琳快步走上，叫道：“手下留情。”

        木七止道：“怎么，你要大发善心救她一救？”

        程琳冷然，道：“我虽然做官，可也懂得怎么做生意。”

        木七止疑道：“做生意？”

        程琳走近冷若魅，道：“我和你做笔生意怎么样？”

        冷若魅道：“我从来都不做生意。”

        程琳问道：“那你想不想活？”

        冷若魅沉吟片刻，道：“你……你想教我拿出解药来？”

        程琳道：“咱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冷若魅迟疑道：“那……那也无不可，不过你可要先教他放了我……”

        话音未落，木七止一掌击在冷若魅胸口，她啊的一声，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程琳一瞧之下，恼怒，道：“你……你坏了我大事儿。”

        木七止哼的一声，道：“我是怕你上当。”

        程琳疑道：“上当？”

        木七止道：“她没有解药，不但她没有解药，她那老贼师父也一定没有解药。哼，他们只会制毒，可不会制解药。”

        程琳不解，道：“这……这你怎么会知道？”

        木七止不理他，说道：“走，去城里看看。”

        原来修兴佐得知藏谷先生有一种瘟疫之毒，心下暗喜，这种毒一旦横行，一传十，十传百……有了它，大辽南下大宋，自是不须费一兵一卒。

        藏谷先生经修兴佐一说，荼毒中原，也是久而难决，怎奈他迫死赵匡胤之事，东窗事发，若不仰仗契丹人，他可难保性命。一旁得摩诃诘煽风点火的奚落、鼓动，最终藏谷先生一咬牙便应承下来。

        他们身在宋境，行此恶事，不免难以脱身。在距离宋辽边境一两日路程的州郡，他们一行五人各持毒药，荼毒百姓。这瘟疫之毒霸道无比，一人染病，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八个，实是可怖。修兴佐等人又惊又喜，只道有此毒药，拿下中原，指日可待。

        这两天冷若魅持毒药在“桃花集”为非作歹。她出了县城，见到一片桃林，见桃花洁白可爱，一时心血来潮又要祸害一番，偏巧在此遇见了木七止等人，就此送了性命。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守城的军卫说，多事之秋，眼下这“桃花集”非但不许进，更是连一个人也不许出。

        军卫见程琳一身官府，倒也不敢小觑，程琳干脆亮出身份，说：“太子殿下奉皇上之命前来察视，还不快快开门！”

        军卫一听是太子殿下，哪敢阻拦？大开城门，邀太子殿下入城。

        城里果然乱成了一锅粥，爆发了瘟疫，乡民携家带口的想远走避祸，偏偏城门又不开，是以鸡飞狗跳，乱得不成样子。

        他四人沿着石板路而行，一路上叫喊声、求救声，孩子哭闹声……响成一片。

        直走了四五里路，只听一个高嗓门汉子喊道：“你们躲也没用，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们打听打听，我李捕头是什么人！你们躲就有用啦？哼哼，那些江洋大盗在我手底下个个走不过三招，所以我才又叫‘李三刀’。”

        他四人闻声走近，只见几名捕快立在民宅之外，其中一个手持官刀的捕头在扯着嗓子喊，想必他便是李捕头。

        程琳打断，道：“怎么回事？”

        李捕头一见是个当官的，一抱拳，恭敬道：“这位大人，卑职是这桃花集捕头。”

        程琳疑道：“民宅里有钦犯？”

        李捕头道：“他们虽没有贪赃枉法，可也要死。”

        赵元休啊的一声，道：“他……他们既然没有贪赃枉法，为……为什么也要死？”

        李捕头瞧赵元休乳臭未干，一副富贵公子作派，心想这小子什么也不懂，老子干嘛要和他多费唇舌？

        程琳察言观色，一指赵元休，道：“这位是太子殿下。”

        李捕头啊的一声，道：“你……你是太子殿下？卑……卑职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识得太子殿下。”

        赵元休道：“李捕头不用多礼。”

        李捕头忙道：“是是，不用多礼。”顿了顿李捕头又道：“是……是这么回事。城里出了瘟疫，这瘟疫啊它……它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太子殿下你道它为什么是人祸……”

        话音未落，赵元休道：“这些我都知道了，李捕头你直说好了。”

        李捕头一怔，道：“是，是，太子殿下神通广大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顿了顿他李捕头又道：“这民宅里十之二三，啊不不不，是……是十之八九都得了瘟疫，卑职这就要把他们找出来，咔嚓一下……”说话间他还一掌切下，做了个一刀斩下的手势。

        程琳咦的一声，道：“得了瘟疫就要死？”

        李捕头道：“大人你不知道，这瘟疫会传染，要是不一刀杀了，切断源头，天下不知得死多少人！”

        话音刚落，程琳怒道：“混账！百姓得了瘟疫就得死，大宋可从没这条法律。”

        李捕头道：“这是州郡大人下的令，州郡大人还说这叫‘舍小我成就大我’。”

        程琳一听这“舍小我成就大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那狗屁的州郡大人是乌龟！”

        李捕头瞧程琳言辞不善，瞥了一眼赵元休，见他也是一脸不虞，唯恐办了坏事，一时踌躇不语。

        程琳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城里哪里久没人住？”

        李捕头想了想，道：“城西有个祠堂，荒废了几年，只是那祠堂破得可……可住不了人。”

        程琳道：“你去赶紧教人收拾一下，再在祠堂里安置上米和清水，再埋锅造饭。”

        赵元休听了一喜，道：“程大人是要把得了瘟疫的人安排到那祠堂里？这法子好。”

        李捕头见赵元休称赞程琳的法子，自然是要大拍马屁，他高声喊道：“喂，大伙儿出来罢。”

        只听砰的一声，民宅里的窗户像是关得更紧了，其中一个咳嗽的声音，道：“李捕头，你就是一刀杀了咱们，咱们也不出去。”

        李捕头嘿的一声，道：“是不是要老子拿刀进去找你们？”

        赵元休道：“不得用武。”

        李捕头一愣，道：“不用武那……那又能用什么？”

        木七止一听，嘻嘻一笑，道：“不能用武，自然得用骗了，我把他们骗出来，嘿嘿，论起骗人的本事，天底下可没人比我更行。”

        程琳白了一眼木七止，道：“骗也不行。”

        木七止咦的一声，道：“用武不行，用骗也不行，那你说用什么法子能教他们出来？”他从小就骗人，他骗人也屡试不爽，要知道从小上他当的人不知有多少，这些人说不得也会上他的当。

        程琳不理他，扯开嗓子喊道：“诸位乡邻，本官程琳，是朝廷的监察御史，这回随太子殿下来看你们啦。太子殿下知道你们得了病，他心急如焚，不过你们放心，太子殿下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更不会教你们死……”

        话音未毕，民宅里一个声音，道：“真是太子殿下来了？”

        赵元休也高声道：“我赵元休，蒙皇上圣恩，立作太子，今日特来瞧你们。”

        程琳又高声嚷道：“实不相瞒，你们得的是瘟疫，这病会死人不说还能传染……”

        话音未落，民宅里一个声音，道：“这么说我一定会死是不是？”

        程琳沉吟一会儿，道：“本官会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不会瞧着你们得病而弃之不顾。”

        民宅里一个声音又道：“我就要死了，何必再管别人，我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程琳道：“咱们华夏儿女受孔圣人教诲，怎么能忘？”

        民宅里一个声音，道：“孔圣人他什么教诲？”

        程琳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不幸得了这病，可你们都有父母妻儿，也有汉人的骨肉同胞，你们一定不忍心教他们也生病是不是？”

        民宅里一片寂静，程琳又高声嚷道：“实不相瞒，这些统统都是契丹人的诡计，他们想教咱们汉人亡国灭种。不过他们想错了！他们契丹人以为我们和他们一样，只顾自己死活而不念手足之情，汉朝有昭君出塞，为了汉人百姓能平安喜乐，她一介女流，远走大漠，从此与黄沙为伴。”

        过了一会儿，只听“咔嚓”之声络绎不绝，一队队病怏怏的人鱼贯而出，走出各自民宅，有人道：“这位大人，我们信你的话。”

        程琳道：“城西的祠堂，有米有水，本官恳请你们暂居几日，本官一定找来大夫救你们。”

        得瘟疫的人都去了城西祠堂，程琳和李捕头道：“你都看见了罢？”

        李捕头一怔，道：“卑职瞧见了，大人你英明神武，是小人所不及……”

        话音未落，程琳道：“你这就去别的州郡，把这个法子和那里的大人说，就说这是太子殿下出的主意，教他们行而效之。”

        李捕头又是一怔，明白过来，道：“卑职领命。”

        木七止一下子自惭形秽，李捕头想到的是用武，而他想到的是用骗，瞧了程琳的法子，他才知道，原来说实话也是一个法子。唉，这个法子，他怎么就想不到？

        就在这时，城门处一人一骑飞马驰至，他翻身下马，道：“启禀太子殿下，辽兵屯兵定州城下，不日便要攻城。”

        他四人面面相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木七止一咬牙，骂骂咧咧道：“走，老子这就会会那老寡妇，这次也教她吃个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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