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记忆的幻影

黑色手机碎裂的一瞬间，杏子期待的心情顿时跌落了谷底。现在，连唯一一个联系晓美焰的方法都没了。

        而眼前这一幕，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小焰一定知道些什么的猜测。

        这个夜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断设想着各种猜测，快天亮了才疲惫睡去。

        “不会忘记彼此交换的誓言，闭上双眼去确认”

        激昂而熟悉的音乐突然在房间中响起，杏子从睡梦中醒来，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她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都忘了上一次接到别人的电话是什么时候了。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巴麻美。

        她哑着嗓子问：“喂，麻美，有什么事吗？”

        “杏子，我想起来了。”电话那边传来巴麻美冷静而克制的声音，“那个孩子，是不是有一头蓝色的短发？”

        佐仓杏子顿时困意全无，她惊愕的瞪大眼睛，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沉默了好几秒才发出了一个嗯字。

        “昨天晚上你走后，我就感觉有些头痛，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了以前的事，和你讲的那些一模一样。”她说，“我相信你，我们的世界一定是被重置过了。”

        她顿了一下，接着问：“你说你有办法联系上小焰，成功了吗？”

        “没有，”杏子实话实说，语气十分懊恼，“那个手机坏掉了。”

        “手机的话，我这边也有一个，小焰走之前留下来的。”

        “我现在就来找你！”佐仓杏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从风间野市到见泷原市有一个小时的电车。到麻美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学姐已经把手机拿出来了，果然和她手上那个一模一样。

        金色长卷发的女性微笑着分析：“这个手机上有很浓厚的诅咒和魔力气息，应该是小焰设置的，昨天失败，可能是她那边的魔力供给不太稳定，我们现在再试试。”

        杏子紧张的看着她拨通号码，这一次，她们成功了。

        电话那边传来久违的女声：“麻美，怎么了？”

        “晓美焰！”杏子一把将电话抢过，“你还记得沙耶香吗？”

        小焰沉默了一瞬：“你们都想起来了？”

        接到巴麻美电话的时候，晓美焰正在和咒术界的高层们周旋。

        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对于天元换了个模样的事实表现得难以接受，而她才懒得管他们接不接受，直接用咒术把这些老顽固通通轰了出去。

        现在保护这个星球的神明是她，天元除了人格以外的所有都在她的体内，所以说她就是天元也没错。

        接到巴麻美的电话，晓美焰其实并不意外。昨天杏子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她一不小心就把魔力链接给中断了。在两个世界之间建立魔力通道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晓美焰和两人聊了一阵，对她们的记忆恢复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怀疑这是因为小圆和她离开那个世界的缘故。

        “那你们还记得小圆吗？”

        “小圆？”麻美和杏子都面面相觑，“那是谁啊？”

        果然，虽然想起来了沙耶香，可是已经成为圆环之理的小圆，却只有她和沙耶香才记得了。

        晓美焰的问句没有在佐仓杏子和巴麻美的心里留下涟漪。杏子迟疑着追问：“沙耶香，她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忘记了？”

        “你们既然想不起来小圆，那我的解释也毫无意义。”晓美焰的声线毫无起伏，“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曾经确实死了，但是在神的帮助下，她在另一个世界复活了。而且，她还是她自己，没有变过。”

        杏子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才剧烈跳动起来。

        她还好吗？她还记得她们吗？她现在幸福吗？数不清的问题从她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只化为了一个问题：“我还能见到她吗？”

        晓美焰沉吟两秒：“可以，但是需要等待时机，而且只能去一个人。”

        晓美焰告诉她，不同的时空就像一个个原子，在做无规则运动。只有当她现在所在的世界和原来的世界非常接近时，她才能建立时空隧道，将她送过来。

        至于什么时候能接近，由于是无规则运动，所以说现在还说不好。她只能单方面等待晓美焰的呼唤。

        夕阳西下，佐仓杏子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沙耶香曾经的家。眺望着那栋建筑，她的心情已然与昨天完全不同。

        期待着与她再次相见，长大后的她会是什么样呢？有没有成为少女时期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怀揣着如此憧憬，佐仓杏子准备转身离开，视线余光却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上条恭介，他竟然还在这里？

        身材高挑的青年温柔微笑着，和头发花白的女人说着什么，女人脸上满是感动的眼泪。

        上条恭介，杏子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突然恶劣的笑了。

        如果上条恭介知晓他的幸福是建立在沙耶香的牺牲之上的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般伪善吗？

        青年离开了美树家，形单影只走在黄昏的小路上。脸上温润的笑容褪去后，只余疲惫和迷茫。他这两天一直在见泷原各处寻找她存在过的证明，可除了他们的记忆，她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喂，上条恭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消失吗？”

        谁？

        上条恭介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发现是昨天那个举止怪异的红发女人。她的红发如同黄昏下燃烧的火焰，笑容却恶劣而冰冷。

        “明天这个时间，到这个地方来。”

        佐仓杏子掏出一张卡片，向他随手扔来。她的力道不大，卡片在空中随风飘舞，待他将卡片捡起时，原地已经没有了佐仓杏子的身影。

        卡片上是一个地址，用手机搜索后显示，那个地方是一个废弃的教堂。

        第二天，上条恭介如约而至。

        夕阳透过彩绘的玻璃窗，在地面落下斑驳的影子。他环视整个教堂，有些惊讶，这里据说已经被废弃了十几年，但建筑还保持着相当高的完整程度。地面十分干净，墙上没有灰尘，这里应该有人一直在打扫。

        十几年的废弃建筑，竟然一直没有被拆掉，单说这一点，也十分蹊跷。

        咔嚓，咔嚓，有人在大口啃着苹果。

        “嗯？你还真的来了？还不赖嘛，比我想象中的更有骨气一点。”红发女人翘着二郎腿，随意坐在沙发之上，她啃苹果的样子就像是在泄愤，“不过在知晓真实之后，你还能保留几分骨气，我拭目以待。”

        上条恭介微微皱眉，对她模棱两可又居高临下的语言不置可否，冷静道：“我如约到来，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告诉？我才不会用那种效率低下的手段。”佐仓杏子咧开嘴，将手中凭空出现的长枪重重刺进地面，红色的魔力以长枪为圆心，瞬间弥漫了整个教堂。

        在上条恭介眼中，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像鲜血一般的红色。

        他听见那个女人冰冷的声音：“这份真实，就让你亲身体验一番吧。”

        红色烟雾散去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病房中，这里的一切都让曾经的他感到绝望，然而如今，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努力露出元气笑容安慰少年的她身上。

        眼前的时间被加速了，让他一点点清楚回忆起曾经发生过的事。

        沙耶香几乎每天都来看他，有时候和他讲学校里的各种故事，有时候给他带来她淘到的cd。他很感激她的陪伴，不愿意把自己糟糕至极的一面在她面前表露。

        可是那一天，他还是没有忍住，对她说出了很过分的话，哪怕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沙耶香，你是故意想看我笑话吗？明明知道我再也没法亲手演奏这些曲子”他看着窗外，语气冰冷而痛苦，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眼泪，“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对不起，恭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开心一些，”沙耶香手足无措的解释，试图安慰他，“相信我，你肯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能——”

        “没救了，医生已经告诉我了，不管怎么努力，我的手都不能再演奏小提琴了！”

        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崩溃的模样，上条恭介的左手无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一定会有奇迹发生的，恭介。”

        记忆中的沙耶香站了起来，她的语气分外坚定，那时候他并未多想，可现在看来，他察觉到了一丝蹊跷。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病床上的他身上，反而是看向了窗外。在米色窗帘随风飘舞的窗台上，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生物。

        那是什么？

        巨大的不安如同电流般流向四肢百骸。那东西就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病房中的他们，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却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沙耶香离开了病房，他跟了上去。回忆中的沙耶香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青年毫无所觉，她走进电梯，按了20层。那是天台的楼层。

        她去天台做什么？

        “美树沙耶香，许下愿望，成为魔法少女，你准备好了吗？”红眼睛长耳朵的奇怪生物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蓝色短发的少女站在那只奇怪的生物面前，用坚定的、决绝的神情许下愿望：

        “我的愿望是，让恭介的手彻底恢复健康。”

        “美树沙耶香，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白色生物歪了歪头，它的耳朵变大变长，就这么插入了她的胸膛。它从她胸口取出了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天台上突然刮起了大风，托住了她往后倾倒的身体。当风停止时，他终于看清楚了，它从她身体中取出的是一颗蓝色的宝石。

        他在此时此刻终于明白，是因为沙耶香许下了愿望，所以他的手才会恢复健康。

        为了实现这样的愿望，她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恭喜你，沙耶香。上条君的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呢。你现在要去看看他吗？”

        沙耶香有些激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似乎是想去确认他是否真的恢复了健康，但白色生物再次开口打断了她。

        “沙耶香，不好，你的朋友误入魔女结界了，快点，我们得去救她！”

        她立即毫不犹豫道：“我现在就去！”

        一阵蓝光闪过，她身上的校服突然变成了蓝白色系的骑士装，她与他擦身而过。

        上条恭介还没从眼前的这一幕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她从20层楼纵身跳下，心跳差点停止。

        可怕的一幕没有发生，她如同一只展翅的鸟儿，在高楼大厦间跳跃穿梭，转眼就没了踪影。

        时间再次加速，他站在原地，看画面飞速闪过。

        她为他庆祝康复，那时的他被劫后余生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奇迹来得多么蹊跷。

        每天放学后，她就会化作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与可怕的魔女战斗，哪怕遍体鳞伤，她也仍旧笑着。

        “喂，我说你，”手执长枪红发少女嘲讽她，“该不会把仅有一次的珍贵愿望用在了别人身上吧？”

        “许愿让别人获得幸福，自己背负战斗的残酷命运，你是笨蛋吗？”

        “哈？”沙耶香手中的西洋剑和长枪相接，迸发出巨大的气流，她眉头紧皱，“因为那就是我的幸福，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为什么，她为他付出那么多，而他却毫无察觉？

        上条恭介的心脏揪成一团，钝钝的疼。

        不对，如果只是现在这样，他们之间不会变成这样，一定是还发生了什么超出预料的事

        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丘比从她身体中取出的宝石，就是她的灵魂。她被它变成了一具空荡的躯体，无法再长大成人。

        没有月光的夜晚，少女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该怎么办，才能用这样残破不堪的、已经死去的身体去爱他呢？”

        上条恭介红了眼眶，他忘了这只是幻境，伸出手想将她抱入怀中，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灵魂宝石彻底变成了黑色。

        美树沙耶香变成了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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