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平息

【薛平贵和西凉公主喜结良缘，膝下长子已总角之龄。】

        周扬怒不可遏，让传信的人在外等候，他写了一封信，要给薛平贵补一份大礼。

        在外流浪多年的薛平贵，重新娶了妻子过上了驸马爷的日子，宝钏还在寒窑苦苦守候了他两年。

        到现在她还有点惦记他的消息，毕竟是念念的生父。周扬跟着丞相耳濡目染许久，自己不是个蠢人，很快就想到书信上写的薛平贵的最新消息，必然与薛平贵的老丈人有关。

        要不然，藏了近五年的女婿怎么在最近这一个月里在民间如此“出名”。

        周扬拜托的商队还没进西凉都城就从当地人嘴里听到了消息：当今驸马爷谋反失败，几日前就被代战公主亲自送进了大牢。

        这消息，得来全不费工夫，都不用那几位大哥多打听几回。

        晚上安寝时，周扬就把他现在消息告诉了宝钏，她明显愣了会，思索几下，淡淡地嗯了声。

        周扬反应更大些，他们活像是变了身份，明明毫无交集的周扬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恨不得立马飞至西凉，捉住那负心人千刀万剐。

        他侧着身子，用胳膊撑头，看着宝钏愤愤不平地说：“他都那样对你了，宝钏你不生气？”

        宝钏柔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周扬不满地皱着鼻子，宝钏柔和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颤，说的话让他脸上温度迅速升温。

        她说：“我遇见了你。”旁人再怎么不好，她已经不是薛平贵那守在寒窑里苦苦守候的妻子了。

        周扬听懂了宝钏的话外音，不知为何，他眼睛突地一酸，他隐约认识到，从前的宝钏是真的会为了那么一个音信全无的人在寒窑守一辈子的。

        宝钏，宝钏，当朝丞相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为了那么一个人搭上自己的一生，是多么的不值得。

        他长臂一伸，揽着宝钏，轻吻一下她的额头，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像个八爪鱼一样黏着宝钏，声音有些含糊：“我不想你受委屈。”

        宝钏被他突兀的动作一惊，又很快放松下来，她微笑着看着周扬，手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背，看起来坚不可摧，眼里却装着星星点点的泪水。

        怎么能不怨？怎么会不恨？旁人眼里坚强倔强的她，在寒窑的一年多孤苦里，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她怕那人回不来，又怕那人回来之后没能如愿。听闻那人在异国他乡娶妻生子，锦衣玉食，她不觉得委屈吗？只是……

        周扬耳边，宝钏缓慢而坚定地说：“周扬，我是为过去的自己委屈。我更气的是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他去让爹娘生气，寒心。”

        周扬细细安慰着她，始终没有放开揽着她的手。

        宝钏的声音由弱到强，她紧紧抓住周扬的衣襟，手背上青筋尽显，这一夜，在周扬怀里她哭出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难过。

        他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他总得做点什么，宝钏哭得委屈，席卷在心里波涛汹涌的愤怒推着他总需要薛平贵付出些代价。

        西凉。

        薛平贵没认出来他的结义兄妹，眼下也脸皮足够厚地接引他们到一处宫殿休息。

        满身臭烘烘地味道，就这么招摇过市的进了王宫来，他不用想都知道明日那些老不休的会怎么编排他。

        他脸一黑，对着身边的亲信就是一脚：“他们来了怎么先见到的是公主？”

        踹了一脚的小侍，温吞地躬身回话，身边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不用抬头就能想象。

        “公主逛街时遇见了他们。”

        薛平贵咬肌显现，眼神阴翳可怕，哑声道：“这么巧吗。”

        动作要快点了。他望向远处随着微风摇摆的白牡丹，笑了。

        “你说的是真的？”

        “这是代战公主亲口告诉我的，人家一国公主没必要骗我们。”任凭二哥怎么劝说，她还是不敢相信大哥变成了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一向老实憨厚的人急了，他直接道：“三妹你就听哥的话，哥总不会害你不是？我们先到外面躲一躲，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

        他看着眼前人神色好像有所松动，又接着说：“我听公主的意思，二弟，，薛平贵骗了她，她肯定不会就这么忍下去。这地方到时候肯定会乱……”

        他自己也越想越危险，瞥见三妹神色更加松动，直接拍案：“总之，我绑也要把你绑到安全的地方去。”

        兄妹两趁着暮色从公主府逃离。代战收到消安排人暗中保护他们，薛平贵没有收到消息。

        不久，西凉王宣布代战为王国继承人次日，薛平贵就带兵攻入了西凉王宫。

        王宫大门被薛平贵使人打开，又在骑兵全部进入后悄无声息地关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十拿九稳，剩下一分冲一下就不言而喻的结局，他的成王路，在他进入大殿时瓦解。

        端坐在王座上的，是他那久病的岳父，左右侍立在旁的是大将军凌潇和一身戎装的代战。

        本该戍守边关的凌潇都回来了，他的岳父大人可真看得起他。

        “为什么？”代战麻木的眼神刺的他一激灵，他环顾四周，他带进门的不足一百士兵，和他们针锋相对的，是占满整个宫殿的护卫队。

        他的妻子，被层层叠叠护卫保护在最中央的妻子问他为什么？

        他直视着代战，不耐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西凉王轻轻叹了口气，代战转头对着父王笑容灿烂，那双眼睛却红了。

        “拿下叛贼。”凌潇接到西凉王眼神后，对护卫队呵道。

        薛平贵轻笑一声，抽出腰中宝剑，率先向向他不断靠近的护卫队刺去。

        半刻钟后，被压着跪下的他脑海里划过一幅画面：他初来西凉，代战缠着他，他却一心想着回家。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想回家了呢？

        周扬得知了一个新消息，这不容乐观。驸马身死不明。

        他不喜欢掌握一些不安定的因素，脱离自己视线的薛平贵让他觉得是一个麻烦。

        手下暗探有西凉的最新消息，薛平贵的身份，他也能够猜出来。

        前几日做了怪梦，薛平贵端坐在龙椅上，左手牵着宝钏，右手牵着代战接受众臣跪拜，那一脸猥琐的盯着宝钏的眼神，腻得很。

        周扬下朝后走在宫外的大道上，眼眸里汹涌澎湃，薛平贵的爪子他老早就想剁/了。

        他暗自猜出西凉王可能也知道薛平贵的身份，不敢下死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的清楚。

        相王和身边寒暄的人告别，眼睛一转就看到正缓着步子走的周扬，眼瞅着他径直就要撞上墙，赶紧问道：“怎么？升了官太高兴了，连路都不会走了？”

        周扬步伐一停，说：“相王哪里的话，您还不知道我吗？”

        周扬成亲之后就正式步入了朝堂，成为了每天按时上朝的官员。

        他拿视线扫了扫周围，拉着相王的手凑近说：“我有一事需要相王帮忙。”

        相王神气起来，他扯开周扬攥着他袖子的手，正正衣领，哼声道：“这会怎么不去找你那岳丈。”

        周扬赔笑：“此事只能靠王爷，旁人帮不了忙。”

        相王被周扬的一句话舒了心：“你且说说。”

        周扬低声：“当今民间还有子嗣吗？”

        相王眉头微蹙：“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周扬：“我听说有皇子遗落民间几十年了。”

        “笑话，我大唐律法严明，宫内宫外一视同仁，怎么会有你说的那样的事情发生？”相王情绪激动地说。

        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周扬拉着他袖子往前走，他的眼神锁在周扬身上要一个答案，周扬无奈地说：“我这也是听说的。”

        相王打量着眼神无辜的周扬，嗤笑道：“你不在算计人就不错了。不过我可警告你，这种事不要插手过多。”

        周扬笑了笑，相王嘴角抽了抽，还不忘叮嘱他：“你当心我把你腿打断。”

        周扬很快付出行动，他得到消息，西凉王把薛平贵从牢里放了出来，剥去官职，贬为庶民。

        周扬原本还在惊奇，西凉王怎么这么果断，委实和刚开始对薛平贵的态度不符，怎么不怕薛平贵东山再起皇帝问罪。

        很快他便知道了：薛平贵在牢里被人打断了腿，没有人会触西凉王的霉头去看望他，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成为了一个瘸子。

        周扬让手下人撤离西凉王都，只留了一个人待在薛平贵身侧。

        不久，薛平贵就被唯一的亲信阿七卷了全部钱财，西凉王派人把他赶到了离王都数百里的荒野，他见代战的唯一机会被生生斩断。

        至于留在王都身份尴尬的两兄妹，周扬按照宝钏的意思，派人把他们接了回来。

        薛平贵那里已经不用他严密防范了：他脱离王室以后，许多以前的仇家展开了报复，手下人闻风而动，薛平贵没了在穷乡僻壤生活下去的可能。

        相王把消息带给周扬之后，他更是把薛平贵抛在脑后了。那个人在他眼里已经成了死人。

        更何况，一个身有残缺的皇子，再无登顶大位的希望。

        宝钏也不会当了几十天皇后就香消玉殒。

        这晚，他抛开前几日荒诞的梦境，睡得香甜。

        宝钏被周扬搂在怀里，睁开眼细细描摹丈夫清俊的脸，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夫君在侧，幼女伴膝，父母安康。这才是从前还未出阁的宝钏幻想的未来。

        夜已深，周扬翻了个身，宝钏轻轻凑近，搂着他的胳膊闭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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