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破碎

孩子们见到他很热情，围在他周围热闹闹的说话，何未眉目柔和，半蹲着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分给他们，何淞原站在树下看他们，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何未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他不想打扰他。

        两个人到黄昏才离开，冬天夜色黑的更快，两个人打车回去，顺便在外面解决了晚饭，不知道是不是吃惯了何淞原做的饭，何未竟然有些怀念早上清淡的粥了。

        何淞原刚到医院就被人喊走了，他在院里是年轻的主任医师，没遇见何未前忙的脚不沾地，现在他总是看起来很闲，用何淞原的话说就是，事情是做不完的，但有些东西不抓住就没有了。暗示的很明显了，何未每每都会岔过话题，何淞原也不继续，两个人就像之前一样。坦白来讲，何未拒绝得非常明显，因为他自己感受过爱而不得的滋味，那种情绪缠绕在身上并不好受，他也害怕自己某些地方给了何淞原暗示，有次他说的很直接，话题跳跃的连何淞原都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告诉他，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何未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好说歹说都没用，那干脆就不要管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再这些多余的心思。

        京市的医院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何淞原甚至请了一位国外的老教授坐诊，就算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也很难做到这个份上，推掉所有的工作，找遍关系请人，为的就是抓住那一线希望。

        其实何淞原跟那位老教授并不熟，对方早年就荣誉加身，早早便退休了，是业界的巨擎，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老教授未必给这个薄面，钱权也难以请动他，最后是沈靳找人了，他亲自去了一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位老教授便来了。

        这些事情何未都不知道，就像沈靳也不知道他的病症，明明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却总是最不了解对方。

        如果是其他的，何淞原可以不要，但是救命的机会，他不能拒绝。

        沈靳是最晚知道他生病的人，戚风甚至在来的路上就盘旋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女人的直觉那么准确，她甚至不需要何淞原开口。沈靳不相信前些天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碾转在医院之间，渴望着一个奇迹。

        何淞原淡漠的扫他一眼，对方没有了上次来的嚣张气焰，像是被冷水兜头泼顶，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衰败的气息，沈靳摇摇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何未得了癌症，这两个字听起来那么遥远，而现在却真而切的发生在何未的身上，无论他愿不愿意相信。

        何淞原很感激沈靳请来了这位老教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让两个人见面，不止是他自己的私心，何未也不会愿意，甚至于何淞原都惊讶于他的坚持，但是这其实也并不奇怪，就像他说的，何未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那么冷漠，而现在，他唯一的特例也在渐渐收回。这是好事。何淞原微微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我很感谢沈先生，但是见面就不必了。”

        沈靳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哪怕在前十几年的时候，对面这个人也是个外人，  现在也是如此，但是竟然想要横贯在他和何未之间，他无比厌恶，却又拿对方没有办法，哪怕面上装的再冷硬，他心里也知道，没有何未的允许，对方不会有这样强的底气，曾经他也是如此，但他却每一次都没有把握住，直到最后被残忍地收回。

        沈靳蹙眉打断他，“用不着你在这里谢我，这是我和未未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转身就要离开，他知道何未也一定在这所医院里面，不知道哪一层楼不重要，哪怕是一间一间的找，也总能找到。

        何淞原站在他身后，冷淡提醒，“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见他，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对你的情绪很抵触，况且内心而言，他并不想见你。”

        何淞原的话又狠又准的抓住沈靳的内心，他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何淞原，这是他知道，但是一直逃避的事实，而现在被人光明正大的点破。

        何淞原一点也不害怕，就这样直直的看过去，“我是喜欢何未没错，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是一个医生，你们现在的确不适合见面。”

        那天沈靳算得上落荒而逃，他想见何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但又不能见他，甚至觉得何未得了这样的病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何未身子底弱，但是这些年还算好好的，唯独跟过他在一起的那几年，他像是仇人一样折磨对方，好像这样才有个痛快。

        戚风见了何未一面，隔着薄薄的一层门，她竟然不敢敲门，也许实际上，何未也并不情愿见她，并非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他这样的心理状态不适合见跟以往回忆有牵扯的任何人。

        那个人曾经还温柔地劝导过他，在她最崩溃的日子里，告诉她不要做傻事，无论如何一个人活着才是最好的，现在她做到了，何未却走不出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戚风对上何未的目光，“小未。”

        两个人并未说多少话，何未很安静的听着，戚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在病床上露出的半截手腕又细又白，戚风忽然抓住他的手，“你曾经还答应过我要一起去很多地方玩，你要快点好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去。”

        何未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其实当然不可以，注定他要违约，但是戚风这样紧紧的看着他，他还是改了话头，低低的说了声好。

        戚风看着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每一处都是眉目如画，长的让人舒心恰到好处，后来知道了他和沈靳的关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也会被辜负，每次见到何未，她总是觉得对方像是娇惯长大的王子，漂亮的不得了，就是王宫里面宝贵的瓷器，要细心保护，精心呵护才能维持他的昳丽。

        但是现在瓷器好像要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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