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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篇


最后这两句,她是盯着我说的。我向她欠身,应道:“谢国舅夫人体谅。”

        她保持着那抹别有意味的笑容,冷冷地斜睨我,带有明显的警告意味,良久后才向公主告辞,公主不应,她也不多话,掉头便走了。

        待她走出阁门,我立即问韩氏:“公主喝的是什么药?”

        她低声道:“放心,是开胃健脾的,不会伤公主身体。这几日我胃口不好,所以煎了搁在房中。刚才听见国舅夫人在这里大呼小叫,便端了一碗出来,编个缘故让她无话可说。”

        我向她道谢,想对与公主独处时的情形稍加说明,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踯躅半天后,倒是她先说话,笑道:“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之间是怎么样难道我会不清楚?也就她那样的市井俗妇才会往龌龊处想。现在你只需考虑如何向梁都监解释公主外出的事便好。”

        她随即又朝公主走去,拉她坐下,好言抚慰。而公主忿忿地,越回想越有气,忍不住又以袖拭泪,而此刻偏偏有小huáng门进来传报:“驸马听说公主欠安,在阁门外求见。”

        这“驸马”二字又点燃了公主满腔怒火,当即回复道:“先出去,谁有工夫见他!”

        小huáng门愕然,不知是否该听命,我便对他道:“你去跟驸马说,公主凤体违和,现已睡下,请驸马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第十章  2.闺阁

        (由  :2582字)

        huáng昏时,李玮又来看公主,公主在往绣帏中取出的金鸭香炉里换夕薰,虽然他进来了,却不曾正眼瞧他,李玮恭谨地向她问安,也只是一旁的韩氏在代公主回答,而公主垂着眼帘冷着脸,一味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

        她闲闲地以火箸拨了拨炉中香灰,让嘉庆子搛来一枚烧红的清泉香饼,在炉中搁好了,她轻抹一层香灰覆上,用火箸点出几个气孔,探手于上方试了试,觉得火候合适,才置上云母隔片,然后拈起银雕香匙,准备往内加香料。

        这一系列动作公主做得流畅而优雅,她手又生的极美,肤色莹润如玉,手指纤长,起伏行动间想两朵悠悠飘舞的辛夷花。李玮怔怔地看着,一时竟忘记了继续与韩氏叙谈。

        后来公主大概也注意到了他的失神,眼波短暂地拂过他脸上时不由呈出了一点冷淡微光,她旋即转顾我,一银匙指香盒,巧笑倩兮:“怀吉,你说今晚我用什么香好?是花浸沉香,还是木犀降真香?”

        这是个暧昧的问题。金鸭香炉搁在香闺屏帏中,她所问的那两种香品往往也被人称作“帐中香”。

        她是故意的。

        果然李玮的双眸像霎时燃尽的香饼,目中惟余死灰一片。他没有出声,但置于两膝上的双手缓缓抓紧那块衣裾,手背上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

        我不想与公主合谋实施这次报复,于是毕恭毕敬地朝她欠身,说了个善意的谎言:“这些香品,臣都未曾闻过,无法为公主提供好建议。公主还是问几位姑娘吧。”

        公主抿嘴一笑,也不再问别人,径直取了一匙木犀降真香添上。

        李玮坐立不安,勉qiáng再与韩氏说了两句话后便起身告辞。我欲送他出门,他冷冷地止住我:“不敢有劳梁先生。”然后加快步伐,迅速走了出去。

        从此后他来公主处的次数减少了许多,越发潜心研究书画,不惜重金购买藏品,日夜在书斋中画墨竹,有时外出,也不外乎是与书画名家或收藏者来往,或是去宜chūn苑旁,他买下的那片地里监工——看起来,他确实想建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园林。

        公主很满意驸马开始疏远她的现状,一也找到了个新乐趣——不停地为我添置新衣裳,寻找最jīng致的吴绫蜀锦轻越罗,让人裁成东京城中最时兴的文人儒生宽袍缓带的样式,命我在宅中终日穿着,而内臣的服饰倒被她下了禁令,若非入宫,便不许我穿。

        有次她去相国寺进香时也让我穿着这样的文士衫袍随她去,而那时相国寺刚换了新住持,并不认得我们,出门相迎时一见我从公主车辇旁下马,立即过来施礼,连称我为“都尉”,公主与周围侍从内人闻言皆笑,却都不说破,最后还是我向住持说明了自己身份,他听后大窘,忙向我和公主告罪,而公主毫无愠色,倒像是很喜欢这样误会。

        杨夫人自然看不惯,常冷言冷语,公主也我行我素,坚持按她的心意让我着装。而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与公主保持一点距离,再不与她独处,就算白天在书斋内吟诗作画,也大大开着门,且让至少两名侍女侍候在侧。

        杨夫人一定安插了人来刺探我与公主的相处情况,也没找到什么大把柄,但她始终对公主心存不满,每逢有宗室亲戚里家的女眷登门拜访,她总是会向她们抱怨公主不尊重驸马,又对她无礼,全无新妇的样子。亦有人把这些话传给我听,令我有些担心:若杨氏这些怨言传到士大夫耳中,恐怕他们会说公主“骄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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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佑五年正月,今上封皇第九女为福安公主,第十女为庆寿公主。自去年董、周二位娘娘先后生公主,今上对她们有专宠之势,她们再次相继怀孕,三月间,董贵人秋和又为今上诞下了第十一女。

        虽然又失去一次获得皇嗣的希望,但今上对秋和母女仍厚加赏赐,且欲进秋和为美人,秋和力辞,在今上坚持下,她最后说:“如果陛下一定要加恩,那就把给予我的恩典转赐给我父亲吧。”于是今上从其所请,为秋和父亲赠官一级。

        十一公主出生三天后,公主与杨夫人入宫相贺。那是皇后在秋和阁中,亲自抱了十一公主,满心爱怜地轻轻抚拍着,以很宠溺的语气唤这个尚未命名的女孩为“公主”。公主见了这个小妹妹亦很喜欢,在旁边逗她玩了一会儿尚感不足,又硬生生从皇后怀中把十一公主抢过去,自己抱了,到秋和身边笑说:“九妹妹生得像爹爹,十一妹就跟你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秋和只是安静地笑,轻声应道:“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能看出什么呢……若是像我,倒不好了……”

        皇后见公主与妹妹玩得起兴,便让杨夫人与她出去在厅中叙话。我怕杨夫人在皇后面前数落公主,就跟着出去,侍立在一旁。

        皇后对杨夫人略作问候之后,又询问公主与驸马相处近况。杨夫人立即唉声叹气:“还是老样子,只怕官家将来报上第十个皇子时,也未必能见到一个外孙呢!都怪我那儿子老实巴jiāo的,不会说好话,也不会挑好衣裳穿,让公主见了知觉碍眼。”言罢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淡笑道:“我还在劝驸马呢,有空多去跟梁先生讨教讨教,请梁先生教教他如何说话做事,穿衣戴帽,也让公主一见他就会笑。”

        皇后听出她弦外之音,便看了看我。我当即朝她欠身以应,再对杨夫人道:“怀吉惶恐。驸马容止庄重,衣饰合度,岂是怀吉可以妄加议论的。”

        杨夫人“呵呵”一笑,道:“梁先生太谦虚了。你模样生得好,衣裳也光鲜,什么书画呀,诗词呀,没有不会的,驸马就算拍死几匹千里马也及不上你啊。”说完这话,她转向皇后。又道:“梁先生会的东西多,想必有一些绝技是别人没有的,公主很喜欢,常请他到阁中切磋。梁先生服侍公主也尽心,从早到晚,成日相随左右,说句玩笑话,不知道的看见他们这情形,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倒以为梁先生是驸马呢!”

        她说是“说笑”,但此刻目意yīn冷,并无一点玩笑的意味。皇后自然全明白,略一沉吟,她抬目,微微对杨夫人笑着:“果然国舅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贵人,不与那些乞儿一般见识,听到一些狂言妄语,笑笑也就过了。记得当年我带了rǔ母入宫,rǔ母见宫中内臣可以任意出入闺阁,乃至伺候娘娘们梳洗更衣、左右扶掖,不由大惊失色,说这些事岂是男子可以做的。章惠太后听见了,便教训她说:‘内臣中官并非男子,与豪室之家所用的侍女无大异处,惟力气头脑都qiáng过一般女子,更好使唤罢了。他们自幼净身,又在宫中受过严格调教,行德无亏,全无秽乱宫廷的可能,出入闺阁又有何不可?你们只当他们是女孩儿看待便是,别一惊一乍,否则,知道的,会说你是严礼义,守大防,不知道的,只怕倒会笑话你小家子气,使唤不惯这种天价祗应人。’我rǔ母听了很是惭愧,以后也就习以为常了。想必宫外见过内臣的人不多,偶然看到怀吉,还把他当男子呢,所以才有些不三不四的话传进国舅夫人耳中。好在国舅夫人往来禁中二十年,见识原与宫眷一样,其中情形自然清楚,不会拿这种闲话上心,没来由的生些闷气。有如此明事理的家姑,实乃公主大幸。”

        第十章  3.夺鞭

        (由  :2039字)

        这些年来,杨夫人对小家出身这点是坡介意的,此刻听了皇后一番话,也就位再多说什么,只尴尬地笑着,颔首受教。

        皇后又道:“官家向来对公主爱如掌珠,这二十多年来,连重话都未曾说过她几句,也养成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因此,若她有不是之处,也请国舅夫人耐心劝导。与驸马之事,还望驸马与国舅夫人多担待些,再给她些时间,日常往来,多加关爱,让她慢慢感觉到驸马与家姑的善意。我与国舅夫人一样,也希望公主早日与驸马诞下麟儿,让我们有含饴弄孙之乐,但此事也急不来,总须公主自己愿意,切勿让她有被bī迫的感觉,否则,若将来事与愿违,闹得难以收拾,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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