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上班

总要去检查一下，我才能安心。

        聿钦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眼神飘忽不定，手指微微弯曲，不敢扭头看苏安知。

        他心里很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没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像是心脏被什么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包裹住一样。

        从小到大，他还没感受过这种关怀。

        尚莱市的人民医院离聿念知小朋友的幼儿园还挺近，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苏安知停好车就带着大型狗狗聿钦去排队挂号。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里的人不是很多，等十几分钟就他们了。

        聿钦还没来过这种大医院，之前他被那些人推下楼，去的也是普通的小医院，还从来没来过尚莱市最好的医院。

        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当他看到挂号单上医生的出诊费，拉着苏安知扭头就想走。

        “你干嘛？”好不容易排到他们了，聿钦又在扭捏什么。

        “要不别去了。”聿钦瞄了一眼苏安知手上的挂号单，“去一般的小医院就行。”

        苏安知不耐烦道：“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你。”

        说完，拎着聿钦的后衣领，拉着他去了脑科诊室就诊。

        到底也是个男人，虽然聿钦比他高比他壮，但苏安知要是想拉着他走，也不是做不到。

        生拉硬拽之下，还是把人给拉进了诊室。

        这个诊室的医生是脑科主任，资历深，大概四五十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和蔼，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

        主任的出诊费要比其他医生的出诊费高出不少，今天原本是他休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来上班了，所以他们两个没提前预约也能挂到这个医生的号。

        在苏安知看来，他们是运气好占了大便宜，但在聿钦看来，就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没什么大问题为什么要看那么贵的医生，待会又让他们缴费拍各种各样的片子做检查，多浪费钱啊！

        苏安知可不知道自家老公在想什么，把聿钦摁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皱眉开口：“我丈夫今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医生看了看苏安知，又看了看聿钦，问道，“昨天有发生过什么事吗？比如碰撞之类。”

        “嗯半夜他从床上摔下去，说自己被人扔水里了，看样子也没什么问题，今早一起来就不认识我了。”

        苏安知迷糊间记得，昨晚大概就是这样的，聿钦掉到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嘟囔了几句又躺回床上了，也没受伤。

        况且他们的床还是榻榻米，那么矮的地方掉下来，还是木地板，聿念知从床上掉下来都没事，他爸掉下来就失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就很离谱。

        苏安知不相信，但聿钦的模样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逗他玩的，如果不是从床上摔下来也不是装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万一有什么隐性疾病，他和儿子要怎么办。

        医生沉默了一下，看着聿钦道：“你是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还是只是不记得你丈夫？”

        聿钦：“”

        为什么他有一种拍言情偶像剧的错觉。

        “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刚上高三的时候。”进水以后到今早醒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统统没印象。

        “一点都不记得了？”医生诧异。

        “是。”聿钦点头。

        医生没再说什么，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中拿出一支钢笔，在病历本上写下一大堆火星文。

        写完就把本子递给苏安知，又把病历卡插到连接电脑的卡槽，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字，这才把卡拿出来递给他。

        “先去缴费，然后带他去做检查，检查完直接过来就行，不用继续排队了。”

        “谢谢。”

        苏安知拉着不情不愿的聿钦，转身前往缴费处，交完了钱，就去等候室等待拍片。

        医生让他们做的检查还不算少，折腾了快两个小时。

        二人再次回到脑科诊室，医生一只手拿着结果，一只手扶着眼镜框，微微张大了双眸，盯着检查报告看了许久，最后得出了结论。

        “你的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医生平静道。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失忆？”苏安知蹙眉。

        “人的脑子呢，是一个很神奇的生物器官，大脑为神经系统最高级部分，由左、右两个大脑半球组成，两半球间有横行的神经纤维相联系，每个半球包”

        “说重点。”

        苏安知不满打断，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又不是来上课的，他就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记忆要怎么恢复。

        就算恢复不了，问题也不大，人没事就行，就怕以后还会再出现失忆的情况，那又要怎么办？

        “先回去观察一段时间。”医生也很无奈，“这种情况很少见，会出现失忆，要么是不小心撞到了头，要么就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你说你丈夫是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失忆了，证明不是以上两种情况。”

        榻榻米那么矮，就算头朝下摔，最多也就起个大包，不至于摔到失忆。

        医生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笑了一声，道：“对了，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苏安知急道。

        “那就是穿越了。”医生一本正经道。

        苏安知：“”

        聿钦：“”

        聿钦忍不住想，他还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他不敢说出口，他担心苏安知会把他扔进精神病院，再以这个名义起诉离婚，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倒还不如让他认为自己是失忆，总比被当成精神病好。

        “那现在怎么办，就暂时先回家观察？”苏安知叹了口气，“他这失忆会不会越来越严重，万一过几天就连高中的记忆都没有了，怎么办？”

        “按理来说不会，这段时间你可以带他去重温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或者是你们从前约会的地方，让他多看看，刺激刺激大脑，说不定就记得了。”医生道。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聿钦有点不高兴了，花了那么多钱，到最后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医生的态度还那么敷衍，说的话模棱两可，这到底是看病还是看寂寞。

        察觉到他的不满，苏安知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低声开口：“算了，就先这样吧，起码检查的结果正常，过一段时间再来复查好了。”

        “嗯嗯，多观察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过来复查，我看看恢复情况。”医生点头笑道，冷不丁看到某个正瞪着他的人，顿时打了个寒颤，讪讪收回笑容。

        二人离开医院，苏安知在医院门口了个电话，压低了声音，言语冷漠了不少，和对着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不一样。

        挂断了电话，苏安知带着聿钦前往停车场取车。

        聿钦拿着检查报告乖乖跟着苏安知，苏安知上车他也上车，系好安全带就抱着那几份检查报告，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驶位上，特别像那些小学生在互相攀比谁坐的比较直比较好。

        苏安知哭笑不得地拿起他怀里的几份检查报告，放到副驾驶前面的柜子里，系好安全带，开车离去。

        到了目的地，苏安知让聿钦先下车，他要去地下停车场停车。

        聿钦愣愣地下了车，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

        这里是尚莱市最多企业的浦南区，这一块城区都快正式划为办公商业区了，大大小小的写字楼连绵不绝。

        他是尚莱市本地人，没怎么来过这边，却也知道这大概在哪里。

        这可是浦南区最繁华的地方，这边的写字楼租金特别贵，而且基本上都是成栋出租。

        在这里能有一栋写字楼，基本上下几代人都不用上班，在家收租混吃等死就行。

        苏安知带自己到这里干什么？难道他们在这里上班？

        天啊！

        聿钦高中还没毕业，不管他这些年做什么工作，他好像都不会，这准得穿帮，失忆到底会不会连工作都不知道怎么做？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今天是工作日，他说不定是要过来上班的。

        完了完了，他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就连自己现在的身份都不了解，就被带来这里，要是工作出了什么岔子，要怎么办？

        他还有伴侣和儿子要养，不知道房贷车贷还清了没有。

        聿钦还在这里脑补，苏安知拿着一个韩版黑色挎包走了过来，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往楼上走。

        他们走到一栋大楼里，前台小姐姐看到后热情地朝他们鞠躬打招呼：“聿总，苏总。”

        聿总？苏总？

        这什么情况？

        聿钦不好表现得太惊讶，低下头想用刘海遮住眼，忽然想起他没有了长刘海，只能硬着头皮，朝前台小姐姐点了点头。

        二人坐电梯上楼，期间还遇到不少人，都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叫他们聿总苏总。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他现在也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

        按理说没有家里的支持，不太可能那么快当上老总，难道是总监的意思？总监倒还有点可能。

        思及此，还没等他松口气，就看到一个年轻女生匆匆忙忙拿着一大堆文件走了过来。

        “总经理，有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挺着急的。”女生气喘吁吁道。

        总经理

        聿钦的幻想彻底破灭。

        他忽然觉得，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工其实也挺好的，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会，还能让同事帮帮忙，趁机摸个鱼，怎么样也比当什么总监总经理好。

        总经理要做什么，他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

        苏安知看着自家老公一脸懵，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用食指和拇指摁了摁鼻梁，对着那个女生道：“徐秘书，你把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全都拿到聿总办公室，还有，下午聿总不在公司，有什么事早上汇报完。”

        “是。”徐秘书点头，抱着文件跟在两个老总身后，和他们一起进了聿钦的办公室。

        聿钦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自己的办公室了，完全不用问，因为办公室的桌子上就明晃晃的放着他和苏安知的合照。

        照片上的他，宠溺地摸着苏安知的头发，当时的苏安知还是短发，干净帅气，两个人深情款款地笑着看向对方。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看样子可能是二十岁左右时的照片，两人看着都很青涩，虽然容貌和现在看起来一样，但气质总会有些许差别。

        聿钦想把照片拿起来仔细看看，就发现这个相框旁边，还有一个小相框，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不知道是在哪里拍的，三人都坐在一张长椅上，聿念知坐在中间，他和苏安知分别坐在儿子两边，他们都整齐地看向镜头，笑得很灿烂，很幸福。

        “发什么呆。”苏安知坐在他的位置上，转头看到聿钦正盯着照片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聿钦回神，看到苏安知十分自然地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默默地在周围找了一张椅子，坐到苏安知身边。

        “就这些文件了？”苏安知看着徐秘书道。

        “对，今天基本上就这些，明天应该没那么多合同了。”徐秘书看着聿总夫夫俩，心里总有一种磕到了的兴奋感，面上却还挂着得体的笑容。

        “嗯，你先出去，有事再叫你。”苏安知道。

        徐秘书立刻疯狂点头，朝他们鞠了个躬就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偷偷瞄了他们一眼，忍着笑意关门离开。

        聿钦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合同和文件，不只是中文，还有英文，拆开看他都能看懂，合在一起就像天文数字一样。

        聿钦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闹个不停，这堆文件全是字，比他的高中课本还要无趣得多。

        “你还记得要怎么审查文件吗？”苏安知问道。

        “不记得。”是根本就不知道，聿钦在心里补了一句。

        苏安知不知道该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摊开一份文件，让聿钦凑过来看：“这个是飞机的租赁合同。”

        “飞机？”聿钦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是啊，航空公司当然要租飞机。”苏安知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聿钦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好解释道，“你读大学的时候就在忙创业，当时经济不景气，这家公司的原老板白菜价卖出去，你刚好捡了漏。”

        “就算是白菜价，也很贵吧，我哪有钱买？”

        聿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他那点小破存款，就连尚莱市的厕所地砖都买不起，哪有那么多钱买航空公司。

        至于父母，真的是想都不要想他们会出一分钱支持他创业，他中五百万的几率都比这个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没和我提过。”当初也有问过，聿钦不愿意说，只说是靠自己的商业才能筹到的钱，没犯法没出卖身体，合法合规凑够的钱，不想说苏安知也不会追着问。

        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聿钦去饮水机那里给他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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