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慕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双膝，有些迷茫。

        “不用怕，会好的，张管家已经去取药了。”是她的“夫君”在说话。

        “刚刚？”慕荷揉着腿，并没有抬头。

        “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好的。”

        依旧是哪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十分让人安心的声音，可慕荷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里反而生出一股怒气，于是抬头开口道：“所以你才让我失忆？”

        “你不是没有么？”苏若笑答，说是微笑倒不如说是嘴角微微向上，显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可只片刻这笑意就消失了。

        “那就是你承认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你为什么……？”慕荷看着眼前之人朱唇微扬的样子，被晃了眼，这人本就好看，微笑的样子更是让人有种受到蛊惑的错觉，慕荷心中的怒气消失殆尽，毕竟她刚刚也还救了自己。

        慕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本来也不该知道的太多，她就是个喜娘子，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将来获得自由的机会也越大。

        “呦呦呦，喜娘子这腿……！”又是张管家推门而入，然后进门就朝着慕荷走来，大喇喇的看着慕荷的腿，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废了？”慕荷听到张管家的话，不由得一僵，然后小声问道，她将目光收回，看着自己的腿，腿上的疤痕狰狞，像是那个鬼怪的缩小版，这让慕荷极为不安。

        “呦呦呦，哪能呢，我是说喜娘子这腿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好了，我带来的灵药用不上啊。”张管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自家主子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刀。

        “青鸟给喜娘子上药。”苏若看了一眼张管家，将他手上的药接过递给青鸟，然后将张管家轻轻拍了出去。

        “呦呦呦，果然老人不受待见……”

        张管家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最后根本就听不清说了什么，慕荷也不甚在意，只看着青鸟为她敷药，药膏清凉，没有一丝疼痛，原本狰狞的疤痕也瞬间就消融了。

        “是幻术，不会有事。”苏若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刚才那“小地府”本就是孙家的量天尺营造出来的幻境，是专门针对普通人设计的法宝，陷入幻境的人若是对幻境中的情景深信不疑，那些伤是会带出来的，更有甚者会因为沉溺其中而身亡。

        这量天尺也确实是孙家能够称霸陵城，摆布陵城百姓的最关键的法宝。

        不过慕荷带上了她准备的福袋，幻境到底还是没有伤害到她的实质，只是衣衫坏了而已，那些看着可怕的伤，就算不处理，一会也就好了，但这次她入梦好像也是因为这个福袋，似乎是她注入的灵力太多了导致喜娘子经不住灵力的冲击才一瞬间就入了梦，而孙家的执事长老偏巧在这时撕开了她的梦境……

        “哦。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吧。”慕荷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在她的衣衫上做了停顿，想到她的衣衫已经破败，腰肢是裸露在外的，慕荷嫩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幸好青鸟已经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衫。

        “洗洗再换。”苏若看着眼前的喜娘子哭花的脸，让青鸟下去准备了。

        气氛一瞬间就尴尬了起来，慕荷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回想起刚才她的窘境，也能推测出她脸上的妆容应该是花了。可对方并没有避讳，实现还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也只好扯过薄被，转过头去。

        “苏若。”苏若看着面前将自己的头扭转到另一边的喜娘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坐在了床榻边上。

        “什么？”慕荷感觉到了对方的靠近，心有些乱，让她没有听清对方的言语。

        慕荷从小到大很少与人接触，思晴是唯一一个不厌烦她“木讷冷脸”总是围着她转的人，所以刚刚她才会在幻境中看到她吧。

        她一直将自己包裹得很好，将热情和期盼都封存起来，留着以后用，可此刻对方只是坐在她的床榻边上，她就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让她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毕竟这个人看起来很健康，这让她忍不住想要幻象以后的生活，青山绿水，亭台楼阁……熙来人往的街道，各色的美食，漂亮的罗裙，那种抑制不住的渴求让她难以自已。

        “我叫苏若。”苏若感觉到身边之人的情绪波动很大，尤她的心跳很快，有力的怦怦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际，这是她在生活中几乎听不到的一种声音，可她并不厌烦这种声音，反而觉得动听的很。

        “我没问你。”慕荷听清了对方的话语，然后愣了一下，随即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压抑了下去，恢复了冷静，可她藏在薄被下的一双手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嗯，叫名字方便。”苏若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慕荷说不清的语调，慕荷不解，可是也未曾深究。

        “都好。”慕荷随意的答着，倒不是说她想要敷衍，只是她觉得百日后她和这个天仙一样的人儿终归是要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即便知道了姓名又能如何呢？

        “明日我会让人将放行喜书送来。”就在慕荷还在沉思之际，苏若突然开口。

        慕荷惊诧的看着苏若，可她在对方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变化，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慕荷知道，若是有了放行喜书，即便百日内面前的人真的一命呜呼，她也能留下一条命。

        世人都知道喜娘冲喜必须百日，百日内冲喜之人若病情反复导致身亡，同样算是冲喜失败，喜娘需得陪葬。但只有一种可能是例外就是提前将给喜娘准备一份放行喜书。

        可自从崇州有喜娘子以来，从未有喜娘见过放行喜书，以至于喜娘都认为那就是个传说，没有人将它当回事，即便是慕荷这样渴望自由的人也将这个可能性遗忘了——可慕荷觉得她不该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才对。

        “放行喜书？你是怎么知道的？”慕荷不再避讳，一双眼眸直直盯着面前的人，眼神灼热。

        “补偿。”苏若看到慕荷眼中的炙热，轻轻点头，对她来说有些典籍，有些规矩，是可以重新定制，可是她怎么就如此轻易的改变了初衷？明明只是一个喜娘子，而且是个很好用的障眼法的工具，她怎么如此冲动。

        “谢谢。”慕荷听到苏若说出补偿两个字，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她甚至有些茫然，就这样得到了自由了？不用再受折磨了？如此容易？可想到垂手可得的放行喜书，她激动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你要在这里住满百日。”明明她刚才还希望慕荷尽早离开的，可现在看到慕荷一副恨不得马上离开的样子，原本想让她即刻离开的想法被按压了下去。

        “应该的……本该如此。”慕荷话说了一半就想抽自己，她竟然觉得这样更踏实一些，真的是这些年受虐习惯了么？

        慕荷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几日在“梦中”看到的恐怖画面，身上有些冷。可人家就算不给放行喜书，她不也也一样忍着么？

        “主子，水准备好了。”门外传来了青鸟的声音。

        “好。”

        这句好，苏若是看着慕荷说的，声音很轻，可是门外的青鸟却好像听得很真切，已经推门进来了，同时苏若起身离开。

        可随着苏若的起身，慕荷竟然感觉到了冷清，明明青鸟已经回来了，还在她的身边绕来绕去，但她就是觉得十分不安，甚至在她踏出门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她带走了所有的生气。

        “水温刚刚好，喜娘子你快洗洗吧。你脸上的妆都花了，诺，你看看。”青鸟贴心的将铜镜递了过来，慕荷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将铜镜还给了青鸟，太丑了，真的是太丑了，怪不得她要给她放行喜书，肯定是丑到人家了。

        而且那么天仙的一个人，将来是要找婆家的吧，那得是多么风光霁月的男子？况且就算人家要找个娘子一起生活也得找个花容月貌的，轮也轮不到她把？

        可——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不配，她连想都不配想，她只是个喜娘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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