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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若有心


见他冷峻的脸,面颊上闪烁着些许寒寒的光芒。我冷得紧。

        “你每天都去离渊那儿,可是这三天,整整三天都不见你,那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你在生气?”他十分认真的对着我道。

        “这是离渊给你的。”我避开话题,举起手里的东西,想着无论我是否生气,收下这东西,我便没了生气的理由。

        从此他便是我的姐夫,红红海棠多子多福,海棠花开,盛放无声,精美绝伦。

        “海棠海棠,儿孙满堂,你大概知道离渊的意思咯?”

        公子静静走向我,语未至,却喘息了。

        “她若有心,为何不亲自来送?”他说着,一面有些失落的背过身去。

        “这……”

        女人总归是矜持的,通过我这个妹妹之手,有异?

        我望着他微曲的背影,见他注视着湖面,说:“我在杜府一月之久,她若真有意,为何从不下楼?”

        “这……”我帮着姐姐圆着理由:“女人总归是矜持的,她是大家闺秀,我杜府最高贵的千金,当然……”

        “哈……哈哈……”公子的笑声有些冷。

        “是吗?”回首中,他看着我道:“我觉得人看中的是情谊,而非身份、地位。是那种一见便有的信任,坚守与笃定,而非长时间的摇摆不定,和斟酌。”

        我不太能懂,他道:“她在观察我!”

        我道:“你来我家,不就是接受我们的观察吗?”

        我总也理解不了他的眼神,在我眼中,他便该如此,如此才会让人满意,让杜府上下觉得他是可托之人。

        他微笑:“是啊!我来接受你们的观察。那么离浅你观察我这么久,说一说,你了解我吗?”

        我倒说不出来。

        我也是最近才开始观察他,从那天,我觉得他无所事事,有点配不上我的姐姐开始,我才对他的印象渐渐转明,他在我眼里便是那样的一个人。

        我淡笑,自然回答不了。实话实说的话,恐怕又得吵上一架。

        他仿佛知道我对他的评价,笑了笑,转而认真。

        “离浅,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

        他淡淡的目光,紧锁的眉头,看上去却不那么淡——

        我十分不懂。但闻他言:“你每天都去你姐姐的绣楼,唯有那天,我们争吵了几句,你就避而不见了。”

        “离渊是个聪明人,难得一求。可是又怎样?我的海棠花已经送出去了,你该知道,授人礼物没有说收就收的道理,比起你的姐姐你如此单纯、善良,你觉得我会对那朵海棠感兴趣,而忽视心里那个最完美的吗?”

        我听着,望着公子深邃的眼眸——

        看不见他的心,可是再愚钝,脑子反应再慢,仿佛也该明白他有所指,已送出去的海棠,是何意思?

        我懵懂而毫无反应,令他自嘲。

        笑了笑,听他说得如风一般轻盈:“昨夜等你很晚,我的人都走了,我差不多也要走了。我并不需要离渊给我一个答案,我已做了决定。可你三日不见,要说再见……”

        “离浅,”他似有感慨:“我以为那人是你,我见四五个人从绣楼那边走来,其中一人有些似你,可是我从没见过离浅一次性带着四五个仆人,你从来独来独往,独自一人穿梭在各大院落,凭着我对你的感觉,凭着我对你的了解,我确定那肯定不是你——那人果然不是。”他说着说着,便神色失落。

        他亦如昨夜那般失落,因为在我眼中,他不被理解,不被看懂。

        我自然不像离渊那样剔透玲珑,不点都通。

        也十分惊诧,这毫无头绪的话,听着像在说着别人。

        “你懂了吗?我来清水潭,也并非只为了一件事。”他试图要捉住我,我踉跄后退,望着他的眼神令人迷惑,我确实不懂,公子意何啊!

        “浅浅——”他低声祈求,如唤醒般。

        “姐,姐夫,”我语无伦次,情急之下,居然直接叫上姐夫了。

        “我忘了还有东西落姐姐那儿了,我再去绣楼,再去一次!”慌乱间,我仓惶逃窜,转身逃去绣楼的方向,大概只有姐姐的绣楼他不会贸然去闯,我一边想着他的意图,一边……

        ——

        离渊甚是诧异,见我脸色煞白,灰头土脸。

        东西还在手里。公子的意思——我懵懵懂懂的记得他的话:你觉得我会对那朵海棠感兴趣,而忽视心里那个最完美的吗……你是如此的单纯、善良……

        我脑袋欲裂,嗡嗡作响,在姐姐疑惑的神色中,仿佛意识到自己的仓惶会给别人带来难堪。公子的意思应该是——不,我不敢问,我不敢想。

        离渊深深的眼神令我更加慌张,她注视着我,大概很少见我如此失神。

        我卯足精神笑了笑,那种勉强与毫无底气,让离渊看得彻底……

        “怎么啦?”她问道。

        我缓缓的呈上那东西——那朵娇艳的海棠花,公子并没有接受。

        “怎么啦?”她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我,像是眼中无物,甚是懵懂的,又一问。

        令我有些懵。

        在我看来,离渊明知故问,这明明是人家——

        哦,不!我突然脑袋清醒,想着:这怎么叫人家没收呢?离渊何曾知道我已经送过了?

        我突然聪明起来,呈上它,不但压住那份忐忑,反而委屈:“姐姐。”

        我娇气的声音——

        离渊美丽的眼珠甚是不解,望着我,见我一步步走近,她的眼珠便在我的脸手之间来回打量。

        我娇道:“姐姐,我不想送给他。”

        她一愣:“为何?”

        我如小孩一般撇着嘴,好是难过道:“你偏心,我难受!”

        离渊蹙着眉眼,似懂非懂。

        大概离浅从未向她提过什么要求,如此她有些不习惯,同时似乎又可以接受。

        我道:“姐妹十来载,你从来就没有亲自做过什么东西送给我,以前离浅不求,也不要,可是这次——”我欲哭的模样:“你们不过认识才一个来月,你就要把怎么漂亮的东西送给他,他再是你未来的夫婿,可是一个来月的交情真的比十来载的亲姐妹还要亲?”

        我这样委屈着矫情,哭诉着,令人好是心酸。令离渊看着看着便笑了。

        笑我傻,这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当然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我单纯,而无害。

        听她叹息,瞬间放开了心。

        见她似有松动,越渐觉得方法奏效,于是继续伪装着表演:“所以我讨厌他,我不要送给他,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我要把这个扣着,要姐姐你送给我!”

        如此……在离渊眼中,我不过是因为被他抢夺了亲情而吃着醋。姐妹情深可见一斑,真在姐姐出阁时,妹妹上来哭上一场,也不枉在娘家好好呆了十来个年头。想想,这人间有多少真情?至少浅浅对她是认真的。

        离渊把我收入怀中,抹着我的眼泪,轻轻安抚。

        这也没多少怪头。她思量,随后说:“你既喜欢,姐姐就赠与你吧!你这一哭,倒让姐姐醒悟了。你说得没错,姐妹十来载,我还真的没有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你。你看我们家也从来不缺什么,娘待你不错,还真让我觉得浅浅是满足的。其实有时候满足的不是东西,是情分,你我姐妹情深,岂是一点日常的物件就能填满?你这一哭啊,倒让我高兴了,原来妹妹这样在意我,连姐姐送给别人的东西都要夺回来,都要扣着,妹妹真是提醒得当啊,姐姐真该送你点东西,毕竟姐妹一场,他日……”到此处,一向端庄稳重的离渊也不禁起了悲思,泣道:“他日我们姐妹俩若各在一处,天各一方,想见一次面都难,我还……浅浅……呜呜……”

        “呜呜……”

        ——

        夜已深。再姐妹情深我也得回我的闺房了——不似姐姐的绣楼那边宽大,却也是我单独拥有的一处。

        我找不到理由在姐姐这里留宿,怕人生疑,于是硬着头皮走出去。想着夜已深至此,大概清水潭边已经安静,没人在那里玩石子了吧?

        我一路踩着碎石,边走边踢。

        脚下发出些嗞嗞声,便是碎石产生的撞击。

        不知怎的,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随意捡了一颗石子,用力的向水中扔去。

        可是我不会打水漂,石子闷声,看不见任何影子,便沉到水底了。

        我竟会,如此无聊起来。

        接着就在附近,一连十来个石子飘于水面,没有人见过石头开花,如此形容它的话,会显得真实,而并不浮夸。

        一个令石头开花的人!我转眼望他,不出所料,他也那样注视着我,仿佛同一种表情,在我们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公子为何突然就移情别恋了?而离浅呢,若说公子配不上离渊,那是因为未曾深入接触,凭着离浅对他的浅浅的印象便下了定论。

        而若是真的配不上离渊,那么庶出的浅浅,论身份,论低位,都不及公子的身家,若是将就一点,一人让一步,浅浅也可以许配于他——

        还未等我胡思乱想完,他便走近,直接拉我入怀,紧拥着,问道:“为何这么久?我又等你一晚。”

        他激动的神色一点也不亚于我。

        我面有难色,可是——

        我望着他的脸,如此近的距离,与以往所见到的那人并无两样,唯有不同的是,他强烈而炙热的心,一眼望穿的渴求,令人感到困惑,而害怕。

        “浅浅。”他几乎哽咽。我欲喊醒:“姐夫,姐夫!”可是无论我怎样做,他越拥越紧,仿佛一松手我便会失去,便会烟消云散。

        良久,我再也挣扎不动,见我安静,他才略有松动。

        “我没有几天时间,我不久就会走,我会舍不得你。”他说道。

        我欲——都被他拥成这样,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我再欺骗我自己,也忘不了靠近他身体时所嗅到的那种独特的令人沉醉而意乱情迷的体味。我能感觉他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带有这种味道,令人望而生畏,却又——

        他深深的拥着我,我静静的凝视着。那种沉默的语言,无需任何语言。

        我埋下头,埋首在他的胸前。他紧紧的拥着我,在我的秀发间,我也感到了咄咄的热气。

        我该如何理清这种关系?

        沉思片刻,我望着他,唤道:“姐夫。”

        他没有回答,却也沉默着,表示认了。

        “若是姐姐不反对,或是她……不生气,原本我也是庶出的女儿,若是爹爹同意我随姐姐一同嫁过去,这样我可以跟姐姐不分开,也可以与姐夫——”我说不下去,但他已兴奋到……迫不及待的带着那种热气冲我而来,掀翻了我温热的唇,开始咬我了——

        若是这样,我还属于我自己,还属于这杜府,未免也太不脸红了。我的心完完全全归了他,以至于,我恨我自己。

        为何我不住在高高的绣楼!每天要往返穿梭在进出绣楼的路上?日久难免会生出情愫,不过才短短几天,从我们说上第一句话起,也才短短几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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