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比就比，吴都尉有心比试，哥哥可不会落下胆小的名声。”

        萧青鸾听得这话，丢下手里的花瓣，断然答应。那自信，仿佛是萧衡早就策马扬鞭，建功立业了一样。

        “这园子里面没有靶子，依我看，就射那戏台屋檐上的铃铛吧！”

        她伸手一指，那戏台飞檐翘角的上方，确实有几个装饰的铜铃。

        这个距离，离地面不近不远，刚好适合用来做目标。

        萧青鸾扭头眨了眨眼，“哥哥，就看你的了！”

        萧衡瞬间脸色一僵，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丢过去一个无声的质问眼神。

        意思是：“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他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在射箭一道上，也不算十分出色。

        古有君子六艺的说法，但到了今天，根本没几个文人士子会耗费时间，学射箭驾车这种技术了。

        原因无他，本朝重文轻武，而且科举考试时间紧，这等技能也用不上嘛！

        不过，萧青鸾不动声色地凑到他身边，在他背上划了几个字。萧衡略微一顿，就放下心来轻哼一声，表示同意了。

        他微微皱眉，伸手挡住了气鼓鼓的萧凤。

        “我看五妹的建议甚好，都尉，这就请吧！”

        “这……”

        吴勇一惊，顿时心里打起了鼓。

        看不出来啊，这萧衡文质彬彬的，还有这般隐藏的箭术实力？

        然而，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众目睽睽下，他也只好一咬牙点头应了。

        “好吧，那就比射箭了！听闻萧公子文武双全，本事了得，能与你切磋一二，也是天赐良机。”

        只不过，吴勇总觉得不太对劲，说什么也要去取自己惯用的弓箭来。

        这是怕萧家的弓箭动了手脚，影响他发挥。

        萧衡自然没有意见，爽快接下了吴氏提供的弓和箭。他略微拉了拉弓弦，面无表情。

        好紧……

        这么硬的弓，自己射到铃铛的距离都很吃力。萧青鸾的计划真能有效吗？

        比试的消息很快传到外头。

        没多久，钟氏就急匆匆赶来了，戏台周围，又多了一大圈围观人士。

        钟氏急着拉了一个丫头，询问道：“吴都尉和衡儿要比射箭，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多久，怎么就针锋相对闹成这样了？”

        “夫人小声，这是少爷亲口应下的，他肯定有把握。”

        “嘶……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

        萧九爷的夫人，秦老太君跺了跺拐杖，沙哑道：“吴勇多少是个武官，带兵之能没有，骑射打猎却是高门纨绔必备。听说他们连平日游戏，用的都是那种三石的硬弓呢！”

        “那可就精彩了。”

        萧鹤轻声道：“也不知哥哥为什么要比这个……”

        “吴勇记挂旧仇，不怀好意，一上来就想夺取游戏之中的最高奖励。萧哥哥是不想让宝物落入他手，这才出面迎战的！”

        “原来是这样！”

        “所以是什么宝物啊？”

        说话的孙敏秀身边，围了一圈人影。

        等吊足了胃口，她才得意一笑，朝着长桌上努了努嘴。

        “就是那个珊瑚树！我刚才听青鸾姐姐说了，这种珊瑚树极为珍贵，是萧家商队从南洋购入，辗转千里才送到京城的，总共只得了三棵。”

        “这棵最大的，价值不下三千两白银呢。之前是那位陈王妃家想出钱买，萧家都没卖！”

        众人纷纷感叹，原来如此。

        宁远侯府平时虽然低调，但底子还是那么豪富。这么好的东西，竟然就拿来做小辈们玩闹的奖品，怪不得吴都尉也要眼馋了。

        七嘴八舌的交谈声，很快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不仅是钟氏，其余女眷也都替萧衡捏了把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高处的铃铛。

        院子内的人，越来越多。等萧衡与吴都尉准备好，各种视线，就已经把他们两人包围了。

        吴勇戴上扳指，脸色发青。

        自己明明是来寻衅滋事的，怎么就变成了被参观的奇珍异兽？

        这要是射不中……可要丢死人了！

        潘荣丝毫不觉紧张，还在一边加油打气：“吴大哥，你千万小心谨慎，看准了再出手！别被外人影响了心境，咱比萧衡可强多了！”

        吴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烦躁道：“都给我少废话！”

        “这里准备的箭支不多，每人就射五箭，射中多的人胜……萧公子不准备争先？那就我先来！”

        吴勇弯弓搭箭，眯着眼，瞄准了铜铃铛。

        他就喜欢先声夺人，最好第一箭就把铃铛的连接处射断，叫萧衡直接放弃，不战而败！

        而萧衡只是抬头仰望，眼里，甚至带着点欣赏的态度。

        “咻”的一声，飞箭破空。

        吴勇的箭力道极大，直挺挺往斜上方飞去。

        然而这第一箭看似必中，却在即将碰到时，被那铜铃一晃，躲开了！

        “哎呀，刚好有风！”

        潘荣顿时吃惊，悔恨地直跺脚。

        要是铃铛没有突然晃动，方才的箭头，百分百已经射到了！

        而萧衡则续了上去，深呼吸后，射出了第二箭。他的箭不轻不重，却刚好碰到了重新稳定下来的铜铃，发出了一声脆响。

        人群里发出一阵抽气声，如释重负，进而轮到吴勇，大家又重新紧张起来。

        “姑娘，可真有你的。”

        珠绣凑在跟前，笑着对萧青鸾说悄悄话。

        “这个吴都尉，射箭确实有两把刷子，但他再怎么准，也逃不过姑娘安排的计谋嘛！”

        “马屁先留着，等会儿拍。”

        萧青鸾淡淡一笑，抬起手指比了个“嘘”。

        其实她的安排很简单，就是利用共振的效果。在吴勇射箭时，萧青鸾特地叫人同时敲击戏台的柱子。

        戏台是木结构的建筑，从上到下，都是粗大的柱子来支撑的。

        所以，即使下头出现微小的震动，传到上方屋檐时，震动也会扩大好几倍，导致悬挂的铜铃晃动。

        只要敲击的人隐藏好位置，画面看起来，就会像是风吹导致的。

        仿佛是天公不作美，偏要来影响吴勇射箭！

        连续射偏两次后，吴勇的心态瞬间失衡，冷汗狂流。

        后面的三箭，他开弓时越发犹豫，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怎么一到我就老是吹风，这不公平！”

        “那是我哥哥厉害。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不爽就不要玩！”

        萧凤趁机大肆讥讽，还用上了萧青鸾之前教她说的俗话，堪称是句句扎心。

        “玩富贵棋不也有运气成分么？射箭比赛可是你们选的，怎么之前没提，现在才说不够公平？”

        听到妹妹的加油鼓劲声，萧衡严肃的脸也禁不住松动，露出了隐约的微笑。

        最终，他不紧不慢，射中了三箭。

        而吴勇，居然五箭里面，只中了一箭！

        “吴都尉，承让了。”

        萧衡双手一捧，交还那花纹复杂的长弓。除了呼吸略促，他还是一副平静正直的样子，只是嘴角的弧度暴露了心情愉快。

        “哼，萧公子谦虚了！”

        吴勇碰了一鼻子灰，脸比锅底还黑。

        “白羊书院的学生真是实力不俗。看来萧达育人有方，连我也得送子弟求学萧家了。”

        他知道，萧家也许会找借口扣下价值连城的珊瑚树，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的这么难看！

        难不成今日不宜出门，或者是冲了太岁？

        这萧家的花园有点邪门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萧衡，萧青鸾，后会有期，都给我等着！

        吴勇不走心地阴阳了几句，带着一干小弟狼狈离开。

        走之前，他发觉潘荣在发愣，就举起巴掌，狠拍了一下他的头皮。

        “咚！”

        “还发什么愣啊？这可都是你的主意——”

        潘荣瞬间回神，忙不迭跟上脚步，“哎哟，吴大哥，等等我啊！”

        萧青鸾：“……”

        看着这帮浑浑噩噩的京城纨绔，她除了鄙视，还别有一番感慨。

        潘荣一见到自己就心荡神驰，根本克制不住那点色心。这个素质，这个脑子，似乎完全配不上尚书公子的身份。

        由此可见，二皇子一派推上去的礼部尚书潘大岳，也实在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怪不得他能做出纵容下属，包庇作弊的事了。

        按照前世记忆，最迟今年年底，潘尚书就会被太子属官抓到把柄，暴露科举舞弊一案。最后，潘家被暴怒的皇帝灭去三族，连看门狗都没剩下一条。

        德不配位，死的不冤啊。

        一场风波无声平息，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意犹未尽地讨论起来。

        这场家宴，参加的真是太值了！

        不但吃好玩好，还多了这么一场好戏看。看吴都尉吃瘪，真比什么戏曲杂耍都好玩多了。

        尤其是萧家的几个儿女，今天的表现，看起来简直个个优秀。

        萧衡老成稳重，萧青鸾聪慧美丽，就连脾气不好的萧凤，也显得格外勇敢，气势十足。

        当下，就有不少贵妇热情交流，询问他们是否有婚配，准备什么时候议亲。

        “哎呀，孩子们还小。二丫头出门我都舍不得，何况是三丫头？”

        “青鸾就更别说了，她是兄嫂留下的独苗，又这般出色……依我看啊，这良配说不定得到天上找才行呢！”

        钟氏笑眯眯地打着哈哈，将客人们都送走了。

        回过头，这才从萧衡那儿知道了全部实情，越发对萧青鸾夸赞不停。

        “亏得青鸾有急智！否则今天可得破费一番，才能把人打发走了。”

        她二话不说，就将那珊瑚树送给萧青鸾做摆设。

        然而这时，萧青鸾已经不见人影，只有珠绣出来柔声回答。

        “多谢太太赏赐，姑娘说今天站久了头晕，就先回去屋内歇息了。”

        “头晕，怕不是中暑了吧？！”

        钟氏一听，笑容顿时化作了忧心，拉着她细细嘱咐。

        “那晚上也不必来请安了，你们主仆几人都歇着就好。哦，还有解暑的汤药和冰饮，厨房里有，你立刻叫厨娘做起来，要青鸾喝了再睡……”

        珠绣笑着点了点头，“是，奴婢一定做到。”

        ……

        与此同时，萧青鸾已经拿着一个布包，出了闲园的小门。

        吴勇射箭力道极大，几支都飞到了园子边沿，她费了好一番眼神才找到。

        这些箭支细细一看，就知道非常珍贵。木料讲究，上面的箭头也是特殊的。挺拔的箭羽上，甚至还有“吴”的油印字样。

        幸亏吴勇一行人跑得快，甚至连这专用的箭支落入人手，也没有想到收回。

        要知道，箭支再怎么常见，也是一类武器。既然是武器，就能在皇帝心里掀起无限的波澜。

        以宣凛的心思，应当知道怎么用它吧？

        萧青鸾笑得十分灿烂，将箭支一捆，附上那片干枯的枫叶，交给了一名老家丁。

        “梁伯，还没去用饭么？这里有样东西，得劳烦你跑一趟腿了。”

        “姑娘请说，为姑娘鞍前马后是老头儿的分内事，哪来的劳烦！”

        老家丁梁伯摘下草帽，跳下车，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包裹。

        “这是去哪一家的？”

        萧青鸾往前一步，眼底流光，俏丽的脸上笑意收敛，声调也略低了些。

        “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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