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首往事已愕然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金玉莲僵坐了半天，忽而低声叹道，她嘴角挂着的仍旧是一抹浅笑，带着苦味的浅笑。

        “莲儿，不是说过不要再提这件事吗？”齐仲白脸色微青，眉目间竟闪过一抹痛苦。

        “你我为人所知的不就是这一段逼婚往事吗，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件趣事，可以人前坊间各种流传，但是这这件事在你我二人间却是一个禁忌，多么可笑啊！”金玉莲本就是个大胆的女子，如今在众人面前，这些事情也能毫不忌讳地说出来，“承认吧，齐仲白，你根本忘不了柳如颜！”

        若没有她金玉莲的出现，他齐仲白和那个名叫柳如颜的女子如今应当是怎样举案齐眉的一对了吧，若没有她金玉莲的逼婚，那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也不会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香消玉殒了吧！

        可若不这样，怎么能在这男人的心上刻下永远的伤痕呢？柳如颜，你到底是扳回了一局！

        毕竟死亡，是最难让人忘记的东西，而且是永远不可能挽回！

        “我是忘不了……”齐仲白垂头，声音了带了一丝无奈。两年来，明明已经听到过无数次当年的逼婚事件了，可每一次他的面色都极为难看，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忘不了。

        金玉莲这回没有笑，更不会哭，只是连连得点了点头，笑道：“我理解，但我无法释怀！”

        金玉莲起身，望了一眼门口处那微微阴郁的天气，是要下雨了吗？她缓缓走向门口，即便是下雨，她也得走！

        是的，她可以理解，毕竟齐仲白不是一个无情之人，若柳如颜当初那般为他，他不曾感动半分，不曾愧疚半分，那不就是她所钟情的齐仲白了。但作为一个妻子，她实在不能容许自己的丈夫在过了两年后仍旧忘不了其他女人，她还没有大度到那样的地步。

        金玉莲走了好一会，齐仲白仍旧僵硬地站立在原地，但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似乎忽然醒悟过来，一把冲出了门外，寻觅之前的那一抹绛色身影……

        众人无声，这对夫妇的对话实在太过复杂，尤其是金玉莲最后那句“我理解，但我无法释怀”颇为奇怪，就连金夫人这个做娘的都很是惊愣，这一对夫妇平日里不是要多恩爱有多恩爱吗，今日怎么这样了？

        想来她这个母亲是做得要多失败有多失败了，一个金玉湖刁蛮不懂事也就算啦，现在就连金玉莲也出了问题，叶清秋都快怀疑，她这辈子还有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情了。

        上官且歌饶有兴致得看着人家小夫妻吵架，虽然他觉得两个人吵吵闹闹很有趣，但是像齐仲白这样的错误他可不能犯。好在他心里眼里只有楚一忧，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这边看完戏，众人不免将目光移向尚在棋局中的楚一忧和慕容冲，但见慕容冲状况好上了不少，而楚一忧却面色苍白了数分，显然是遇到麻烦了。

        上官且歌说不紧张是假的，为了一个慕容冲而犯险真是有些不值，但是这个女人决定了的事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好在他是知道她的本事的，方才进过一次玲珑棋局凭她的机智就应该有经验了，如果半个钟过后她还没出来，那他再进去找她，反正他总能找到她的！

        楚一忧确实遇到了些麻烦，因为握住了慕容冲的手，她才得以进了靠近慕容冲的地方，她很快就找到了慕容冲了，但是因为她比慕容冲晚了好久，不得不按他之前的幻象一步步追去。

        楚一忧猜测得没错，慕容冲确实是天礼皇室众人，眼前的场景正是天礼皇宫，世人都说天礼皇宫最为富丽堂皇，楚一忧却在这里看到了比她当初所住的无忧宫还要颓败的房子。

        这房子阴暗潮湿，寺庙墙壁都有裂纹，抬头可以层层的蜘蛛网，地面就有蟑螂老鼠肆无忌惮地爬动着，四周都透着一股冷寒。

        阳光透过破败的纱窗，折射到这房子的角落里，照出那一男一女的身影。

        站立的男子黄袍金冠，他眉目俊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但是地上跪着的女子却面容憔悴，两眼无光，明明靠得这么近，但这两人对比下来，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要么你死，要么皇儿死，你选一个吧！”沉默许久，男子终究开口。

        “让我死吧！”女子望着院外那小小的男孩身影，唇角印上一抹凄苦的笑，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纵然是局外人，楚一忧不免有些伤感，这女子的境遇和前世的自己实在有几分像，只不过这女子保住了她的孩子，而她楚一忧……

        顺着女子目光望去，窗外尚在无忧无虑地玩耍的男孩是幼年的慕容冲吗？

        慕容冲，原来他也是幼时艰苦的人，不说那男子的衣着，便看那一张同宗政清明和慕容冲有几分相似的脸，便知那时天礼皇帝了，而跪着的女子，应该就是慕容冲的生母了吧！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结果却是在预料中的，在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之间二选一的话，肯定是要保孩子的……

        挥去心上的伤感，楚一忧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平和，很快便又到了另一幅幻象。

        这次的地方真的是富丽堂皇的皇宫大院了，雕檐映日，玉栏生光，只不过却暗藏着各种杀机。

        先是整间屋子的灯火熄灭，而后不知从哪里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刀光剑影，月色下血花飞溅，肆意绽放……

        待夜色恢复原有寂静，烛火再次点亮，躲在角落的少年也知道自己躲在角落里并没有什么用，与其瑟瑟发抖待人宰割，不如现在勇敢站出来，作为那个女人的儿子，他不能怯弱！

        竟然这么容易就上前要来送死了？

        “你们就算杀了我，也绝不可能得到冥灵玉的！”明明是不过十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却有着别样的气魄。

        满地的尸首，溅满衣服的鲜血，都无不告诉着他怎样的血海深仇，母妃的死仍旧不够卸下皇后一党的忌惮吗？

        少年那时便发誓，若是他今日能够活下来，他一定要血债血偿！

        长剑刺来，凭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堪堪躲过，但左肩还是被划破，鲜血顿时流出，但他来不及止血，因为第二剑已经下来了……

        试问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敌得过武艺高强的杀手，这躲过数招已是不易，最后一剑下来，满身是血的少年终是无力抵抗，他闭上了眼睛，就这样要随母妃而去了吗？

        那一剑终究没有下来，因为凭空出现了一个如玉公子，白衣似雪，纤尘不染，他轻轻巧巧地只用两指就夹住了那把险些让人丧命的利剑，而后只一扭，剑，断了……

        少年认得这个有如神祗的公子，那是天礼被人追星戴月捧在手心里的太子殿下，他不是皇后的儿子吗，竟然会救自己……

        楚一忧没有继续留在这个幻梦里，她想她是大概知道慕容冲的故事了，说来慕容冲和她是有些相像的，只是这样的境遇当年不过十岁的他都能承受下来了，接下来就该是什么的事情让他无法自拔呢？

        不再犹豫，楚一忧面前恢复一片清明，手执棋子往那最明显的地方落下，进入第三个幻境。

        这回倒没有之前的阴郁血腥，四周青山绿草，还有潺潺流水，外加一曲横笛，颇有山中仙境的感觉。

        四周没有杀机，那为何慕容冲会出不来了呢？

        “本宫当初一直不明白当初你为何要放贱种一条生路，但时至今日见到那慕容冲的本事，本宫方才领悟！”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忽地响起，“没想到南宫月那样蠢笨的女人竟有你这么个聪明的儿子，而精明如本宫，竟然也被你骗了十数年，一败涂地！”

        “皇后娘娘如今静修庵堂，蒙尘尽出除，加之修习佛性，自然心生智慧！”温雅的声音好是熟悉，楚一忧已经猜到了这交谈的是哪两个人了。

        “果然没有什么比救命之恩更能收买人心了，那慕容冲和你遭遇相似，如今虽然是冥族少主有通天的本领，能尽笑人心，但是他却远不及你半点心计！”女子的声音带着无尽嘲讽，她忽地仰天大笑，说道，“你猜慕容冲听到你我二人的对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宗政清明一怔，回头，正对上了一双妖娆蛊惑的眸子，只是那眸子，竟带着说不出的受伤。

        “哈哈哈！”女子再次大笑，“你们兄弟俩好好聊，本宫就不打扰了！”

        总算是让她扳回一局了，当初她膝下无子，不得不杀了南宫月以抢宗政清明这个嫡子，谁曾想宗政清明知晓了实情却不动声色，默默筹划十来年将她扳倒，他没有杀她，但把只喜热闹的她困在这清冷的山中庵堂，荒度余生，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她隐忍这么久，总算把慕容冲引了过来，宗政清明千算万算也不会料到吧，真相如此残酷，实在是有趣，有趣啊！

        慕容冲确实是躲在两人身后听了一段时间，当宗政清明默认当初的事情后，往日的邪魅之气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消散而去，他忽地不敢面对，因此，往日无法无天的慕容公子这一回选择了落败而逃……

        原来那个在他最危难的时刻救他的公子竟然是预谋好再出现的，原来那个教他诗书礼仪送他回冥族学通天术掌冥族权势的兄长不过是为得一颗有利的棋子罢了，原来那淡淡温雅的笑容不过是他习惯的伪装罢了！

        一切无关情义，只在他的筹谋之中！

        楚一忧知晓这第三层梦境便是身入其境，所以逃跑的慕容冲便是其真身，竟然如此不符他的风格，原来他怕的是这个……

        可这幻境并不是真的啊，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楚一忧立即追随那抹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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