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痛心疾首

叶晓在军阵里面保护公主秦淑盈，他对郭强行军布阵、指挥作战的能力颇为钦佩，时而跃出圆月阵，飞空击杀敌军将佐，及时缓解战事压力。
        华岳军士大都见识过这个使用黑刀的修士，妖魔凶煞一般，不由自主地恐惧慌乱，华岳国军中并无修士出来还击。
        只是叶晓无意多造杀戮，更顾忌激起魔刀不能掌控的凶性，算计着出手斩将，确保己方突围而已。
        鏖战了近一个时辰，华岳军人多势众，一会儿重装骑甲，轮番冲杀，一会儿飞矛流矢，游击袭扰，战法灵活多样，可见也是饱经战阵的精锐之师。
        秦淑盈等人带出的兵力损失过半，只剩下几十人杀出了包围圈，郭强将军也被流矢伤了臂膀，而后面的追兵仍紧咬不放。
        一行人商量化整为零、分头逃跑，出了山隘再汇合。叶晓带着秦淑盈、郭强、两名兵卒，一头扎进了深山密林。
        木枋山不算险峻，几道山岭起伏，层峦叠翠。叶晓从小山中生活，在紫薇们多有翻山采药的经验。进入大山，恰似那鸟返林、鱼入渊，他很快带着几人远离追兵，寻得一处清静干爽之地，歇脚休息。
        这一路力战奔逃，他们都已疲惫不堪，很快枕戈而眠，直到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这几人才醒过来，稍作休整，继续向西逃亡。
        日过三竿，一行人翻越最后一道山岭，一眼望去，广袤的荒原，点缀着星罗密布的湖泽，零星的几个村落交错其间，视线到远处，隐约可见城池，两国边陲之地，人烟稀少。
        到了这儿，基本上算是逃出重围，他们加速行军，不久到达山脚下，那里空无一人，没有人前来汇合，却只听见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昨晚到现在，他们早已饥肠辘辘。
        叶晓的修为自不用饮食，秦公主他们凡人如何撑得住？一名兵士身上还有些肉脯、粟米的军粮，显然狼多肉少。
        叶晓一看，飞身钻进山林，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扛着一只山猪，又掏出几个野果，先于四人充饥。
        秦公主与郭强决定暂留一晚，等一等后续或许还幸存的将士。接下来，几人在山脚下找到一处驿站，原木搭建的房屋，里面桌椅几案俱全，只是空无一人。
        马厩里连匹马也没有，他们也没有察觉拴马柱上残留的血迹。两名兵士把驿站简单收拾清理一番，开始埋灶生火，以备夜宿之事。
        郭强将军坐在角落，叶晓看他箭伤未愈，过来帮他处理。在紫薇宗他曾遍览医书，造诣很深，用药的手法自是比普通医师高明了许多。
        他身上带着处士修仙的丹药，对普通人而言真如仙丹一般，大有起死白骨、重生血肉的神效。郭将军连声称谢，秦公主暗自赞叹，这位庄先生真是多才多艺，确实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让她惊奇的是，叶晓还精于烹调之道，他寻些不知名的草木花果，或塞入山猪肚腹，或挤出汁液淋洒其上，那山猪炙烤得香气四溢，引人垂涎。
        五个人围坐火堆旁，畅享美食，叶晓少许品尝，郭强与那两名士兵手撕刀切、狼吞虎咽，秦淑盈也放下矜持，吃得津津有味。这一番大快朵颐，一行人心情大好，开怀畅饮，有说有笑。
        人就是这么奇怪，看起来是多么容易满足的动物，一顿饱饭美食而已，也足以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
        昨日还深陷重围，明日前途又未知如何，他们在人生苛刻的夹缝间，盗取几许快活！
        可是，世上谁人又不是如此过活的呢？大部分人都像似追逐糖果的小孩，得之则喜，失之则悲，为了那甜如蜜，患得患失奔波一生。
        若是浮生能偷几分闲欢，便莫去问来日何归处！
        饱食厚味的快感让持续绷紧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天色渐暗，这些人早都困倦乏累，睡眼惺忪入眠。
        秦公主靠着叶晓的臂膀美美地睡着，微风轻拂，星月流辉，夜色是那么凉，那么美。
        叶晓静坐入定，似睡非睡，突然他睁开双眼，一位身材高挑的白衫青年惊奇地望着他，眸子中两道寒光，面露警觉戒备之色。
        叶晓看那青年正一只手伸向烤山猪，反而对莫名出现的青年微微一笑，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对方轻声。
        然后，他放好秦淑盈，拾掇起两袋残酒，轻轻抬起烤猪，带着那青年悄悄走出屋外。那白衫青年见叶晓这般反应，好生惊奇，也跟了出去。
        叶晓面带微笑，如同好客的主人，招呼着青年搭把手，一起重新生火烤肉，然后，他二人好似熟悉的朋友，默默喝酒吃肉。
        “你这人很有意思，不错，不错！好美味的烤猪，兄台好手艺！”他边吃边端详叶晓，笑着说道。
        “兄台不必客气，尽可放开享用，在下庄生明，敢问朋友高姓大名？”叶晓不慌不忙呷口酒，看似随意地聊起。
        “鄙人孔千，多谢庄兄盛情款待。白某自以为品尝过不少的山珍海味，没想到山猪也能炙出这般美味，庄兄好手段！”那人又赞叹道。
        “孔兄过奖！”
        “庄兄，明人不说暗话，在下与庄兄非属同类，讲白了点，我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妖怪，你居然不怕我？”
        孔千倒也直率，说着他故意张开三角形的大嘴，露出尖锐獠牙，显得诡异骇人！叶晓的灵觉出众，他一开始就看出孔千身后隐现的飞蛇掠影，猜想他必是蛟蛇一类的灵物！
        叶晓毫不意外，他抬头看着孔千，平和镇定，“妖又有何可怕？在下也曾有两位精灵朋友，可惜他们都已亡故，庄某时常想念他们，有时候人比妖还可怕！况且孔兄对我等亦无什么恶意吧！”
        叶晓想起了当年遇到的参芝精姜荃与青花蟒小龙，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摘下面具，露出阴阳分面，亦有些恐怖瘆人。
        “妙极，妙极，你这人太有意思了，我很喜欢！”孔千哈哈一笑，又郑重地端详了叶晓一番，他二人表面轻松，实则都在悄悄试探对方的虚实，只不过那孔千越看越发惊奇。
        “恕我直言，在下与庄兄比起来，难称得上什么异类，明明是人族修士，却还有精灵一族、魔族的气息！怪哉怪哉，不简单！”孔千又接着说。
        “孔兄，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非敌非友，管他什么同类异类，又管他什么简单不简单！明朝我们各奔东西，此时都只是彼此的过客而已，何不尽兴共享夜色美食！”
        “爽快！倒是白某狭隘了！庄兄高见，受教！请！”两人会心一笑，各自举起手中的酒袋呷饮，把酒闲话，相谈甚欢，一直到天边微微亮起，那妖人孔千才告辞而去。
        那一夜，中原修真巨派紫薇门内，华桂之一个人坐在幽落星居内默默发呆。她今日路过天乾峰大殿，无意间听到华清阳与乔近庵提起了叶晓。
        “他还活着？”她心理咯噔下，心跳莫名地加快。后面，她似乎又听见了一句“斩草除根”，自己的父亲与师兄在密谋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华桂之悄悄走开。
        回到了星落幽居，华桂之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那个人，仿佛住进了她的头脑里。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从前与他几次三番的纠葛。
        山洞内他们曾肌肤相触，那些情欲缠绵，她恼恨自己为何擦不掉这些记忆，想着想着，她那吹弹可破的娇美容颜变得红彤彤。
        “他还好吗？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异乡，一定吃了不少苦！那个人的命，哎！”华桂之不觉蹙起眉头，她很是迷惑。
        这些日子，她颠覆了对自己父亲与师兄的印象，人类的虚伪可以如此地混淆是非！她隐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又能怎么样？她无法劝说华清阳。
        她即便心中再为叶晓打抱不平，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难道真的要让他父亲、紫薇宗的掌门去承担那罪孽？
        紫薇已经没有了太易太师父，实力大打折扣，若是再失去了华清阳，岂不是泰山崩塌！谁又能领导群雄抵抗魔族？
        她感受到太易真人一样的无奈与无力，苦笑造化弄人，叶晓替罪羔羊的命运实在是在劫难逃！可她就是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与师兄一定要赶尽杀绝，为何不肯放他一条生路？
        实际上，这些天紫薇宗又何止她一个人在低沉迷惘，太易老掌门的意外陨落，华清阳面对华岳国背盟的无动于衷，都让宗门上下士气低落。
        特别是少乾峰的武昭梁，以武修为主的少乾一脉历来实力较弱，好不容易这一批子弟涌现出张小果、叶晓这样的后起之秀。
        在六脉会试、战退魔灾中表现抢眼，结果一个被魔族掳走，一个背负入魔弑师的罪名，流落异乡，偏偏祸不单行，一向厚待自己的太易师叔去逝，各种打击接连而至，武昭梁意志消沉抑郁。
        武昭梁病了，变得深居简出，少乾峰一脉的大小事务都由梁若愚代为主持。云乾峰周暮云偶尔前来看望他，两人师出同门，又共同培养叶晓，对这位门内小弟子的事儿可以说痛心疾首！
        他们明显感受到华师兄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对华清阳放任伏氏之国背盟兼并小诸侯国，颇为不满，但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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