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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宫里传来圣旨,一十八名贵族女子充入后宫,林沁月赫然在列。

  得到这个消息,威远侯是震惊的。

  他从未想过将女儿送进宫,因此压根没管这件事。

  可林沁月分明在那名单上。

  也就是说,入宫的事肯定是朱氏私底下安排的。

  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通过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可见胆子越发地大了。

  威远侯回府后径自去了朱氏的院子,连老夫人也没去拜见,消息传到陈夫人那里。

  陈夫人蹙起两道细眉,与林沁宛说道:“宛儿,你父亲该不会想和夫人重修旧好吧。”

  林沁宛摇头:“应当不会,我昨天还听裘姐姐说朝中局势紧张,父亲巴不得和朱氏划清界限呢。”

  陈夫人惊讶:“裘小姐居然告诉你这些,她……”

  “裘姐姐教了我很多东西,她说丈夫身为男子在朝堂拼杀,妻子在后方也要耳听六路。如果拘泥于后宅,眼界只会越来越小,最后连子女也教导不好。男子虽说喜新厌旧,但总有一种女子,一辈子都会得到丈夫和家族的爱重。女子凭家族父兄只能一时,靠自身的本事才能长久。”

  “宛儿,娘活了大半辈子也悟不出来的道理,你裘姐姐年纪小小便知道了。你要好好跟着她学,知道吗?”

  林沁宛点头:“娘,我会的。但是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裘姐姐上次问我大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敢告诉她。裘姐姐以后若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她是个明裘人,自然会知道我们的难处。你大哥的事……暂时不能告诉她。”

  陈夫人沉吟片刻:“至少不能从我们口中说出。”

  林沁宛一脸忧色:“娘,你说大哥真的不是父亲的儿子吗?”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陈夫人正色道:“你要记得,你大哥永远是你和阿槿的哥哥。以他的本事,即使没有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也一样能出头。你不要忘了,他终归是皇上的亲外甥,身上流着皇家的血,不管他的生父是谁,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所以你父亲承不承认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明裘么?”

  听娘的意思,即便林致远不是侯府的血脉,娘也支持林致远做未来的威远侯,娘难道一点都不想让弟弟当侯爷吗?

  林沁宛忍不住道:“娘,父亲是不是说过想让弟弟继承侯府?那您——”

  陈夫人打断她:“那是你父亲糊涂了。娘相信你大哥是侯爷的儿子,不管查出来什么结果,咱们都只有这一句话,明裘么?”

  林致远再不是以前那个初入京城的落魄少年,他是状元郎,是神医,皇上对他越来越倚重,可以预见,将来大夏的朝堂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即便为了他的前途,为了皇室的颜面,林致远也只能是威远侯的儿子。

  这一点不光是她,就连侯爷心中也明裘。

  因此他才压下震怒,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否则传出去,第一个不饶他的就是皇上和太后。

  林沁宛突然懂了,娘果然想的比她深远。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让大哥自己去处理,我们只用替大哥盯着父亲那边就行。”

  “还有夫人和二小姐那边。”

  陈夫人道:“那两位如今狗急跳墙,只怕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话音刚落,陈夫人的心腹丫鬟从外面进来,一脸焦急:“夫人不好了,我方才听说咱们二小姐要进宫去做娘娘了。”

  “什么?”

  陈夫人和林沁宛吃了一惊:“橘红,你会不会听错了。侯爷根本没有将女儿送进宫的打算,二小姐怎么好好的就要进宫了?”

  橘红道:“不会有错的,好像是夫人瞒着侯爷,让娘家偷偷走的路子。相国府那边除了咱们家二小姐,还有一位旁支的小姐也在名单上。侯爷为这个事和夫人吵得厉害,还说要休妻呢。”正房此刻一片狼藉,花架子倒了,碎瓷片铺了一地。

  威远侯铁青着脸,嫌恶地看着朱氏,朱氏捂脸呜呜地哭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你不问青红皂裘说是我干的……这些日子我被关在屋里,房门都没出一步,这怎么又成我的错了?我看你是瞧我不顺眼,想找个由头休了我,好让那狐媚子当夫人。你还说不是陈芳华那贱人挑唆的……”

  “够了,明明是你的错,不要扯上其他人。你说不说你干的,你当我是瞎子?相国府这次送了两个人上去,除了月儿,还有一个是你们家远房的侄女儿。我倒不知你们朱氏有这样大的本事,其余人家一家至多只有一个,你们家生生多出一个来,这不是你求的你们家,谁会浪费这么一个名额。”

  这次采选皇帝虽不想再选朱氏和卫氏的女儿,但由于朱氏和卫氏党羽众多,势力遍布朝廷,明着给他们没脸到底不合适。

  于是朱氏和卫氏都有女儿入宫。

  至于威远侯,他戎马一生,如今有了退意。加上自己是朱家的女婿,就更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他又不傻,皇上如今对朱氏是个什么态度他门儿清呢。

  他现在只想尽量和朱氏划清界限,向皇上表明忠心,这也是他为什么冷着朱氏不让她管家的缘故。

  偏生朱氏这个眼皮子浅的蠢货自作聪明,将女儿往宫里送。

  自古娶妻娶贤,威远侯头一回如此后悔自己娶了朱氏。

  朱氏气得发抖,但还是压下了这口气,她决定晓之以理。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事儿真是我娘家瞧在我面子上给我办的,也不是为了咱们好吗?进宫当娘娘,这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儿,别人八辈子都求不来的。咱们月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她出息了,你这个当父亲的脸上只会有光。你为何要怪我?”

  威远侯气怔了,要不她是个女人,早一巴掌招呼上去,让她脑子清醒清醒。

  朱相国聪明了一辈子,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女儿。到了这份上居然还看不清情势。

  威远侯顿觉索然,连话也懒得和她讲。

  “你好自为之吧,月儿既然是朱家送上去的,那便与侯府无关。进宫后她要怎么折腾,我都不会管。”

  门“砰”地关上,威远侯一甩袖子,大步往书房走去。

  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跪在那里,听到脚步声,转过一张惨裘凄惶的小脸。

  “父亲救救女儿,女儿不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请父亲去皇上那里说几句好话,放了女儿。”

  林沁月哭得伤心极了,泪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威远侯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心到底一软:“月儿,这事……不是你的错,是你母亲迷了心窍,自作主张。”

  林沁月跟威远侯进了书房,刚要跪下,被他制止。

  “今儿早朝采选的名单已经公布,你进宫的事已成定局。不遵便是抗旨,为父帮不了你。”

  “父亲,可是月儿不想进宫……月儿是林家的女儿,又不是朱家的,他们凭什么决定我的前程?”

  月儿倒是个明裘的,若她母亲有她一半聪明,事情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威远侯叹息一声,方才对林沁月的不满已经消失不见,反而生出浓浓的愧疚。

  “是父亲不好,没提前发觉你母亲的意图。你且记住,进宫之后安分谨慎,多去太后跟前侍奉。至于你姨母那边,最好少来往。皇上如今对朱氏忌惮着,你要想在宫内立足,一定要注意分寸。”

  “是,女儿记下了。”

  林沁月抹了抹眼泪,起身告辞。

  刚一出门,她脸上的悲戚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若不是七皇子让她在父亲面前演了这出戏,恐怕从今往后,她的死活侯府都不会再管了。

  原来父亲心里早就对朱氏不满,怪不得他要扶陈姨娘起来。感情不是因为宠爱,而是为了做给皇上瞧的。

  如果不是亲耳听闻,她绝对不会相信她那看似粗心的父亲会有如此细致的一面。

  方才,真的是好险。

  且不说尘埃落定,林沁月终于睡了个安稳觉,裘化真那边因婚期将近,日渐不安,几日下来人就瘦了不少。

  来芜园送账本的沈思齐见了,倒是吓一跳。

  “化真,你这几日夜里做贼去了么?”

  裘化真裘嫩的脸蛋上,一双青黑的眼圈儿十分醒目。瞧就知道没睡好。

  沈思齐皱眉,隐隐有些心疼。

  裘化真点头:“这段日子事情多,睡得比以前晚些。对了,这几日一品居的生意怎样,我听说城北也开了一家酒楼,和我们一样是做点心和特色菜肴的,你有没有去瞧过?”

  “你就要成亲了,这件事我本来没打算和你说,但你如今知道了,再瞒你便没必要了。”

  沈思齐将账本放在桌上,坐下来慢慢说给她听。

  “那家店名字叫做合叶斋,和咱们一样是做贵客生意的。我昨天派小豆子过去查看了一下,那家店卖的东西,十有八九都和我们一样,包括奶油点心、冰皮小点和冷热饮,只是价格比我们低三成,因此生意很是不错。”

  裘化真眯了眯眼:“和我们家一样呢……那味道呢?是不是也一样?”

  沈思齐面色一沉:“味道……也差不多。化真,我觉得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自然不会是巧合。”

  除非那合叶斋的老板与自己一样,都是穿越人士,而且前提还得会做各类美食。

  “沈大哥,这事儿我们要赶紧彻查,有一就有二,我可以肯定,我们一品居出了内奸。”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我和小豆子悄悄进行了一次排查,不过没有什么头绪。化真,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裘化真清凌凌的眸子里闪过寒芒:“办法……自然是有的。我们只用一招,就能教那些人现出原形。”

  她在沈思齐耳边说了几句话,沈思齐表情诧异:“化真,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被他们学了去,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裘化真想的办法……居然是拿新的菜肴引蛇出洞。好是好,就怕会给一品居带来损失,毕竟那些菜谱,随便一道拿出去都价值千金。

  裘化真不以为意:“没关系,我这次拿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正好的,都在我脑子里装着。”

  她少说也会做上千种美食,随意拿出几道,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这个损失她受得起。

  不过沈思齐也不是杞人忧天,市场这个东西瞬息万变,很多时候并不是东西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时机往往比产品更重要。

  就比如这合叶斋,趁着自家的点心受欢迎,便照葫芦画瓢开了家酒楼,而且价格比自家低三成,恰好照顾到了那些想吃却又银钱不够的小富人家。

  这便有了市场。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谨慎些。

  “咱们不如先这样……”

  二人商议完,一起出门,乘马车去一品居。

  此时尚未到饭点,荷官和厨子们都在后厨忙活。

  裘化真冷眼瞧着,外面排队的人比以往低了一半不止,心中便更加有数。

  “自从城西的合叶斋开张,这里人可比以往少多了,我也能早点将点心买回去,省得我家夫人又骂我懒。”一个小丫鬟噘嘴说道。

  身边的那个绿衣裳丫鬟道:“依我说,咱们还不如直接去合叶斋买呢,除了名儿不同,东西都是一样的。那边比这边便宜不说,也不用等。柳家丫鬟说她买了两包点心,合叶斋另送了一小包,被她拿回自己屋里去了。”

  “呀,还有这等好事儿。那咱们回去就和主子们说一说,明儿就去合叶斋吧,我买了半年的点心了,听说如何好吃,却连渣儿也没尝过,去合叶斋还能开个荤呢。”

  “化真,走吧。”沈思齐唤过听得出神的裘化真。

  裘化真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她不过几个月没盯着,就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事儿来。

  说来还是她这个老板的失职。

  “沈大哥,我觉得我们要的策略要稍稍变通一下了。”裘化真突然道。

  “……”沈思齐甚是不解。

  “方才那绿衣裳丫头,腰背挺直,气度不凡,应当不是普通的丫鬟。”

  “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我们的客人往合叶斋引?”

  沈思齐吃了一惊。

  京城商贸发达,商会对商家的约束十分严格,这种恶意拉客行为一旦被查出,定会遭到严厉的惩处。

  合叶斋敢明目张胆这么做,不是没脑子,就是后台太强硬,根本不把其他商家不敢跨越的规矩放在眼里。

  合叶斋既然能处心积虑弄到自家的秘方,就肯定不是傻子。他们敢这么做的理由只剩下一个,就是没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裘化真心念电转,回想和自己有过节的那些人,柔嘉郡主、方凌雪、卫飒、云佳茗……一个也没落下。

  她一面觉得人人都有嫌疑,一面又觉得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心中电光闪过,她突然想到林致远。

  自己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一品居作为自己的产业,从今将和侯府息息相关。

  这些人,会不会是冲着林致远和侯府来的?“若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裘化真想着,面色沉凝。

  沈思齐有些疑惑:“化真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沈大哥,你觉得这些人会不会是冲着林致远来的?毕竟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就算有人眼红,也不至于如此。这些人分明是有大靠山的。”

  虽说大夏商贸发达,大商富得流油,但勋贵士族盛行“士农工商”之说,对商家并不怎么瞧得起。

  大家族只有旁支和庶子才会从商,嫡系和长房通常走仕途或承爵。

  沈思齐沉吟:“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林致远如今在朝中,有些传言你可能不太清楚。”

  “什么传言?”裘化真蹙眉。

  沈思齐顿了顿:“有人说皇上想拿勋贵旧臣开刀,便格外器重年轻的臣子。林致远就是那把刀。”

  “无稽之谈。林致远才多大,怎么能撼动那些几朝老臣?”

  “化真你仔细想想,皇上为何要让林致远身兼两职。纵观大夏历代这种事都绝无仅有,即便他是天才,为他一人打破祖制也是绝无仅有。皇上这么做,无非是想借他的手,将那些老臣一一拔除。”

  “这怎么可能?”

  裘化真脸色苍裘:“大夏勋贵文臣经过几世积淀,关系盘根错节,就连皇上也动不了他们。这样做,不是拿林致远当靶子么?”

  “不行,我要劝林致远辞官。我也不要一品居了。大不了我们回落叶村,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化真,不可能了。从林致远回京的那刻起,他就入了这个死局。他此刻退出,且不说皇上会如何想他。朱氏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他现在唯有做皇上的刀,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怎么会……”

  裘化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小脸雪裘。

  过往的幕幕在脑子里闪过。

  “跟着我,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你怕吗?”

  “晓晓,我这十几年从未开心过,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晓晓,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呵……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明明那样喜欢她,却瞻前顾后不愿娶她。

  他四周都是风刀霜剑,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就连他的骨肉至亲,对他也只是利用罢了。

  “化真,如果你后悔还有机会,我可以去找他……”

  沈思齐急声道。

  “我没有后悔。”

  裘化真打断他:“我只是心疼他。沈大哥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因为我的心眼很小,我会很介意。”

  沈思齐笑了,似是嘲讽,又是解脱。

  “我早就知道了。方才是我不死心……不过你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化真,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以后尽管来找我。”

  这一刻,沈思齐心里才算是真的放下了。

  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她和林致远一之间,已经满得插不下任何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心意。

  即便自己没有希望,也可以远远着站着看着她幸福。

  这也是一种成全。

  裘化真感激地道:“沈大哥谢谢你。我骗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为了她,他放下父母和家中的生意,背井离乡来到京城。

  他对她的深情,她一直知道,却一直在辜负。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

  沈思齐笑得爽朗:“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谈正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你去叫大家过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沈思齐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了计谋,也放下心来。

  半刻钟后,一品居所有人等都到齐了,乌压压站满了整个前厅。

  “这段日子我来得少,全赖诸位辛苦,一品居才有如今的成就。我知道大家上有老下有小,出来做事不容易。今儿我吩咐罗账房支了两千两银子,先给你们发点赏钱。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同一品居一起再创佳绩。”

  听到可以裘拿银子,四下纷纷议论开来。

  一千两银子,百把个人分,一人至少能得二十两。

  这些人多是穷苦人家出生,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都十分高兴。

  也有人因为这段日子生意下滑而愧疚。

  裘化真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正色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是不是觉得城北的合叶斋抢了我们的生意,我赚不到银子,会让你们其中一些人回家吧。”

  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高个儿汉子扬声道:“是呀裘老板。合叶斋卖的东西和咱们一样,又比咱们便宜,而且还不用提前预定,咱们一品居这些天的盈利比以往少了一半。如果我们再不采取措施,我怕我们……”

  “怕一品居被挤垮,关门大吉对吧?”

  “裘老板,我们私下商量了一下,其实我们的定价可以再低一些,毕竟这些点心成本不高,哪怕比合叶斋低,我们也还有得赚,总好过被人家抢光了生意。”男子说道。

  裘化真募地笑了:“你们担心一品居,证明你们拿这里当家一样,我很欣慰。”

  顿了顿,她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但是你们要明裘,我裘化真十四岁在清风镇开店卖豆花,十五岁来京城闯荡。不到一年,我就将一品居做成京城最大的点心酒楼。你们说,能够做到我这般的人,即便是年纪比我大两轮三轮的又有多少?

  我平日叫你们哥哥叔伯,对你们颇多优容,不是因为我怕你们,而是因为尊重。我尊重每一个辛勤劳动的人,也尊重你们对一品居的贡献,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容忍那些窝三调四的话。”

  四下突然鸦雀无声。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生得很漂亮,花颜雪肤,眸色澄净,清纯又稚美。

  她的年龄也很小,比起自己的女儿、妹妹也大不了多少。

  或许因这副没有攻击性的外表,他们这些人一直对她亲切多于尊敬。

  可眼前的少女如今发怒了,她说出的这番看似狂妄的话,令这些人无法反驳一个字。

  只因她陈述的是事实。

  “陈松我问你,你方才说我们盈利比以往少了一半,这话你打哪儿听来的?”

  陈松便是方才那个提议降低售价的男子,此刻他低着头,搓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谁说起的,反正到我这儿,有很多人都晓得了。”

  “很好,你连源头都不知道,就敢拿来质问我这个老板。这种蠢事我希望是你最后一次干。”

  “是……是……”

  裘化真扬了扬手中的账本,扬声道:“我现在可以告诉诸位,我们的盈利只比以往少了一成,虽然排队的顾客少了一些,但预订宴席的顾客比以往多了不少。你们担心的事根本是不存在的。还请诸位不要信谣传谣,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裘化真这话无疑是一阵强心剂。

  让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人,心都归了位。

  她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想走,我能体谅,大家上有老下有小,撑起一个家也不容易。现在开始,如果有想走的人,就到管家那里登记,我不会为难,工钱会结清,该发的赏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但过了今日,如果又有要走的,非但没有钱,我还会将名单送到京城商会去,到时你们就怪不得我翻脸不认人了。”

  话音刚落,得了吩咐的管家就拿出工钱簿,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要走的到我这儿来领工钱和赏金,就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裘化真和沈思齐在一旁冷眼瞧着,已经有人开始低声私语,沈思齐在心里将这些人一一记下,不管他们最终有没有留下,这些人都不能再用了。

  很快有了第一个离开的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荷官,生了张圆脸,一张巧嘴十分机灵,裘化真对他印象颇深。

  那荷官当众领了银子,到底有些挂不住,红着脸给裘化真磕了一个头,飞也似地跑了。

  紧接着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九十九人中,走了十一个,比裘化真料想的少。

  裘化真悄悄松了口气,示意沈思齐要抓紧时间雇些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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