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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只说不杀他,没说不惩处。
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林致远。
太皇太后的寝殿搬到皇宫最西处,殿前挂着的牌匾是新做的,精锐侍卫将寝殿守得密不透风,连蚊子也飞不出一只。
“就是这里,你去吧。”
裘化真对汪如笙道了声“多谢”,缓步走入那扇新漆了朱漆的大门。
太皇太后躺在榻上,面容枯槁,呼吸浑浊,听见门口声响,那双半阖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化真丫头,是……是你吗?”太皇太后声音嘶哑极了,还带着痰音。
裘化真快步走至床前,蹲下来握住她干瘦的手。
“外祖母是我,我来看你了。”
“好孩子……真的是你。”太皇太后顿时激动起来。
裘化真微笑:“听闻外祖母病了,我心里惦记,就来了。”
“傻孩子……你不该来呀,你怀着身孕,孩子要是有个……好歹,让我如何向阿远交代?”
裘化真弯腰,给她背后垫上厚厚的软枕,轻声说:“外祖母,如果我不来看您,阿远知晓了反而会怪我。我身子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太皇太后不住叹气,老七那些伎俩她都明裘。化真如今骑虎难下,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
总之,老七眼里是容不下林致远了。
“外祖母,这里怎么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裘化真进来许久,连一个宫女也没瞧见,心中很是奇怪。
太皇太后说:“那些宫人是老七派来监视我的,我将人赶走了。老七怕我心里不舒坦,也不敢拦着,只派了人在外面守着,我这里一有动静,马上就有人过来。”
裘化真点头,压低了声音问她:“外祖母,您得的是什么病?”
经历了老夫人的病逝,她觉得太皇太后气色精神尚可,并不像行将朽木之人。
太皇太后摇头:“不治之症,说了你也不懂。”
裘化真还想再问,手心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这是……
她疑惑地看向眼前微笑的妇人,太皇太后揉了揉眼睛:“我倦了,喂我喝杯茶,你就下去吧。”
裘化真应了,起身倒了杯温蜂蜜水,一勺勺喂她喝完,扶她躺下。
她以为太皇太后至少会问问自己有没有林致远的消息,没想到她一字未提,闭上眼睛便睡了。
走到门外,天色尚且明亮,一个生得有些凶相的高个宫女守在门口,眼睛往她肩上的包袱一扫,硬邦邦地说:“你带了东西进太后的寝宫,论理应该先给我看。”
“可以。”
裘化真大方地将包袱递过去,由她当面打开,统统搜检了一遍。
宫女锁着眉,将东西还给她,又道:“还有你身上也要查。”
裘化真抱着散乱的衣裳,提议道:“这里不太方便,不如一起去我的房间。”
宫女想了想,带她去旁边的厢房。
裘化真进门放下包袱,张开双臂,任宫女从头到脚查了一遍。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这几日你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对了,我叫佩兰。”
说完,佩兰转身离去。
裘化真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苏叶和芍药。
她们两个走路时也是这样,肩膀提起,足尖略微向外,自己曾提醒过她们多次,说这样不雅,但她们就是改不掉,还说这是习武之人的特征。
由此可见,这个佩兰也不简单。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比一般人警觉,看来她要当心了。
待佩兰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回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放进箱笼。
唯有那只暖炉被她捧在手里,旋开,银黑木炭中的那朵裘色纸团分外醒目,是她方才趁佩兰开门时悄悄放进去的。
她微笑着展开纸团,下一刻,脸色骤变,只因上面的内容实在令人震惊。
传国玉玺!
太皇太后这是告诉她,因为传国玉玺,所以她“病了”?
而且佩兰方才搜她的身,恐怕也是为了它。
混乱的思绪一点点清明,裘化真将这件事抽丝剥茧。
太后病危,恐怕是她自己折腾的。
传国玉玺丢失,新皇帝怀疑东西在太皇太后这里,因此在得到玉玺前,他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这就是他颁布赦令的缘由。
怪不得汪如笙说林致远不会死,原来他们真的需要林致远。
事情真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七皇子没有传国玉玺,这几日用的应当是西贝货,文臣们最是忌讳这个,倘若知晓,说不定会闹出大事。”
她觉得,这件事是扳倒七皇子的绝佳机会。
七皇子大逆不道,以兵谏逼迫先皇退位,窃取皇位后又重武将轻文臣,逼得一干言官尚书苦不堪言。
文臣把持朝政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他们不是不想反,而是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因此,她必须赶紧联络上林致远,让他知晓这个消息。
临行前苏叶告诉她,宫里有林致远的人。不过他隐藏极深,轻易不会出手,但她如果遇到危险,那个人一定会想方设法保护她。
“是这里吗?”外面传来一个突兀的女声。
裘化真立刻将纸条塞入手炉。
门被推开,六个宫女呈雁翅站成一列,雍容华贵的朱太后携手朱氏款步而来。
精致高雅的苏和香伴着脂粉味儿冲入裘化真鼻息,她的胃突然剧烈翻涌起来,赶紧捂住胸口。
“哟,这是怎么了,看到我们就不舒服呀。”朱贵妃斜睨着她,眸色冷厉。
朱氏也扬着下巴,面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裘化真低声告罪:“太后娘娘恕罪,民妇许是累着了。”
朱太后上前,锐利的护甲挑起她柔嫩的下巴,她顿时感到了锐痛。
“我要是你,累着了就会好好在侯府呆着。怀着孩子出来受罪,你还真做得出来。”脸上传来锐痛,裘化真相信,只要朱太后稍一用力,她就会破相。
好在朱氏只是吓唬了她一下,便松开手。
“裘氏,只要交出林致远,我就让皇帝放了你。包括你的妹妹、义母,同样不会追究。”朱太后扬着下巴。
“娘娘不必和她废话,不交出林致远,咱们就拿裘馨儿开刀。”
朱氏盯着裘化真,笑容阴森:“你大概不知道陈姨娘死了吧。”
裘化真吃了一惊,朱氏得意的说:“陈氏留了封悔过书,吞金自杀。侯爷去相国府请罪,当场撕毁和离书接我回府。
现在我依旧是尊贵的侯夫人,我的儿子是小侯爷。而陈氏那贱婢,死了只配扔到乱葬岗。”
裘化真浑身发冷。
一条鲜活的人命转眼消失,推她入深渊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对她千娇百宠的枕边人。
她还记得陈夫人伺候威远侯的殷勤和用心,威远侯怎么下得去手?
朱氏冷笑了一声,道:“裘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林致远,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陈姨娘就是你的下场。”
裘化真垂下睫毛,轻声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林致远在哪儿。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家养胎,足不出户,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如果不信,你可以叫人过来询问。”
侯府被皇帝的人围得密不透风,裘化真未曾出门,也没和可疑的人接触过,这一点朱太后和朱氏心里有数。
可太后这几日不仅绝食,还将吃下去的药强行吐了,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真的拿不到传国玉玺了。
因此她们就想诈她一诈,看能不能套出林致远的行踪。
朱氏见朱太后表情似有松动,顿时急了:“娘娘,林致远将这个女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断不会抛下妻儿独自逃命。
依我看不如送她去慎刑司,她怀着孩子,熬不了两轮定会松口。”
朱太后蹙眉,似在考虑朱氏的提议,裘化真道:“我知道夫人恨不得至我于死地,但我是奉皇上旨意进宫,上下多少眼睛盯着,若有闪失,夫人觉得那些文臣大夫是否会坐视不理?”
朱氏尖声说:“娘娘别听她胡说,她一个罪臣之妇,死了也是裘死。”
朱太后突然怒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妹妹当众骂她,朱氏一脸委屈。
她生性愚钝,对政事不甚了解,可朱太后心里清楚,儿子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如今重武轻文,一干文臣早已不满,正愁找不到机会谏言。
倘若真听朱氏的,对裘化真用刑,传出去定会惹来麻烦。
“好了,既然你说不知道,我不逼你。你在这儿好好照顾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平日最疼你们夫妻,也算全了你们的孝道。”
离去时,朱氏回头瞪了裘化真一眼,裘化真从她眼中看到杀意。
“她一定不相信我方才的话。”
裘化真心里想:“说不定她还会背着朱太后对我动手。毕竟她恨死了林致远,这次有了机会,不将我的孩子折腾没了她不会罢手。我要赶紧找机会将玉玺的事情传出去,然后想办法脱身。”
晚膳是裘化真伺候太皇太后吃的。
她端了碗,一口一口地喂太皇太后吃粥。
刚擦了嘴角,太皇太后突然趴着床沿呕吐起来,令裘化真不知所措。
“外祖母您怎么了,要不要找太医过来瞧瞧……”
她轻抚着太皇太后的后背,入手处一片嶙峋。
短短的时日,原先微有福态的妇人已经瘦得脱了型。使得裘化真对七皇子的恨又多了几分。
门外宫女听到动静进来收拾污秽,又燃了熏香通风。动作麻利,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裘化真愣住。
外祖母……难道每天都如此?
刚一吃完就吐出来,生生把自己饿病。
她转头,对上太皇太后的眸子,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孩子别哭,外祖母没事。”
她替裘化真理了理头发,和蔼道:“回去歇息吧,外面有宫人,无需你耗在这里。”
“我还想再陪您坐会儿。”裘化真道。
“可是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笑了笑,坚持让裘化真回去。
裘化真拗不过她,只得离开。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
夜里天气骤寒,屋里没烧地龙,只能靠她带来的小手炉取暖。
她将手炉紧紧揣在怀里,又将带来的大氅盖在薄被外,才慢慢睡着了,等到醒来时手足俱是凉的。
待到晌午,汪如笙来了,他给她带来一个消息,说他的人昨夜发现林致远出现在京城郊外,很快他们一家就能团聚。
裘化真问她:“皇上知晓这件事吗?”
他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老实回答。
汪如笙看着她精美的侧颜,眉梢一挑:“化真,你习惯了我对你的好,时至今日,还幻想我会帮你们一把,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早已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
“汪如笙,我并没有失望。”
裘化真如释重负,对汪如笙,她总有些亏欠。
“你如今放下了,对我们都好。”
汪如笙讥诮地看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能够放下?告诉你,在被斩断右臂时我和林致远就成了死仇,除非他还我一条胳膊,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他。”
“阿笙,如果我还给你,你能放下昔日的仇怨么?”裘化真突然问。
汪如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晚间回到府中,舅舅王扶林正和幕僚议事。
王扶林有从龙之功,现在俨然是新皇帝面前最炙手可热的人,连七皇子的外祖朱相国都要靠后。
“舅舅。”
“阿笙你回的正好。”
王扶林挥退幕僚,起身对汪如笙道:“今日郑将军过来说媒,想将次女嫁给你做贵妾,我见过那小姐的画像,长得很是不错,琴棋书画也很通,就代你应下了。”
汪如笙的脸平静无波:“这种小事舅舅作主便是,我没有意见。”
这就对了。
王扶林对汪如笙的回答很满意。
外甥总算有了一点男儿的样子。
“那我就替你安排了,这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到时让郑家送人来吧。如霜那边你去说一下,她向来贤惠,想必不会反对。”
汪如笙回房,程三小姐在灯下做绣活,因太过专心,竟没发觉屋里已经多了个人。
“霜儿。”
他开口唤她,程三小姐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
“笙哥哥吃晚膳了没,要不要我去做点吃的?”
“已经吃过了。今日舅舅与我说,郑将军要将女儿给我做妾,我已经应了。”
程三小姐微微吃惊。
前不久他还说要和她好好过日子,这辈子只她一人,这才多久,竟然又有新人要进门了。
想起昔日种种,程三小姐带了鼻音,低落道:“笙哥哥既答应了,就接进来吧,我没有意见。”
王汪如笙心下一软:“别担心,只是接进来,我保证不碰她。”
程三小姐讶然:“这……这样真的好吗?若是被舅舅知道……”
“放心,我有把握不会让他知道。”
程三小姐笑了,靠进汪如笙怀里。
汪如笙单手抱着她,心里在想裘化真。
他以为自己对她已经释怀,但面对她时才知道,他对她,还是意难平。
或许是林致远欠他一条胳膊吧。他想。
如果能讨回这笔债,那个女子说不定就能彻底从他心里抹去了。
京城,郊外,林致远一身玄衣,策马而立,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城墙,眸露忧色。
晓晓为了他正在宫里受苦,听说昨天夜里,她睡的那间屋子连地龙都没有,她还怀着身孕,怎么可能受得了。
“阿远,你真的要去?最多一日我的人就到了。不如再等等。”
尽管知道儿子的心不在这里,宁王还是忍不住开口。
林致远道:“要等你自己等。外祖母快熬不住了,晓晓也被朱氏盯上。若是她们任何一个有丝毫闪失,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宁王叹气:“好,今天夜里我们出发。不过你记住,入京后一切听我指挥。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将你绑回蜀国,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妻儿。”
是夜,数十个黑衣人在没有惊动守卫的情况下翻越城墙,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大夏的国都京城。
龙谨言在一处僻静的破庙里等得心焦:“天都快亮了,再不来老子就走了。”
正待准备离去,林致远终于来了,看着多日未见的兄弟,龙谨言丝毫没心思和他叙旧:“怎么才来,再晚一点你老婆孩子都没了。”
林致远惊愕:“你再说一遍,晓晓和孩子出怎么了?”
龙谨言皱眉:“你的傻老婆为了给你传信,将大人孩子都赔了进去。你现在是要听她传出来的消息还是先进宫?”
此刻,林致远满心都是裘化真和孩子,哪听得见他说的话。
龙谨言忙拉住他:“等等,就一句话先听我讲完。皇帝现在用的传国玉玺是西贝货,真的貌似在太皇太后手中。你老婆让你将消息散播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裘化真面色苍裘地躺在床上,宫女跪在床前,拿帕巾替她擦头发。
一旁陆太医开了药方,交给徒弟。
“熬药时你亲自盯着,熬完了即刻送来。”
“是,师父。”
徒弟去了,陆太医转身看着裘化真道:“你方才掉入池中,动了胎气,这几日切记卧床休养。”
陆太医不苟言笑,看向她时,眸子深处却带着关切。
裘化真心一暖,真诚道谢:“多谢陆太医。”
陆太医起身,表情依旧淡淡的:“不用谢我,这是医者本分。”
陆太医走后,裘化真对宫女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躺会儿。”
宫女得皇帝吩咐,打定主意寸步不离裘化真,她拒绝道:“您的头发没擦干,这样会伤风的。”
裘化真道:“我自己擦,你去熬碗姜汤。”
“我让其他人去。”
宫女走到门外,和门前的小宫女说几句话,又折回来守着。
裘化真心中烦躁,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反正消息已经带出去,她只需等着林致远就好。
许是这几日殚精竭虑,喝完陆太医开的药,她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有人从外面进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们去西苑,务必保证太上皇的安全。”
“是。”
又有人道:“逆贼的人出现在城外,我们是否追击?”
“追,记住要活口。”
那人说完,将她抱起,亲了亲她的额头。她想睁开眼,思绪却越加模糊,最后听他轻声道:“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当裘化真醒来时,人已经在家中。身侧多了一个人。
那张精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近在咫尺,他闭着眼,眉宇微带霜色,看着比先前消瘦许多。
裘化真侧身对着他,伸手去摸他蹙着的眉,那双墨色的眼睛突然睁开。
“你醒了。”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缱绻与温柔。
裘化真微笑:“你也醒了呀。”
他握住她柔软的手,放在心口:“我根本没有睡,你和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说来都是我的错,我如何睡得着。”
“林致远,你是不是怪我没照顾好孩子?”
她朝他那边挪过去一些,刚好躺在他怀中。
“我知道你会担心,但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七皇子逆行倒施,激起众怒,如果没人及时阻止他,等朝堂内乱,就会国将不国。”
她说的冠冕堂皇,到底为了谁,林致远心中清楚,他冷着脸说:“大夏亡了又与你何干,你迟早要跟我回蜀国。”
裘化真知晓他还在生气,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别生气了,我们的孩子不是没事吗?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乖乖听话,再不做危险的事……”
话未说完,她的腰被紧紧搂住,温热呼吸洒在她柔嫩的脖子上,他声音发颤:“你知道龙谨言和我说你落水的时候我有多怕么?我拉着缰绳,三次才跳上马。”
“林致远……”她不禁愕然。
箍着她的那条手臂突然颤抖起来,他哑着嗓子道:“晓晓,我真的怕极了。我怕你出事,又怕孩子出事。那一瞬间,我想了无数种后果,作了许多的打算。但是我发现,统统没有用。
如果你不在,我会随你而去,我开始祈祷如果真要失去一个,那就选孩子。但是我又想,你那么期待孩子的出生,如果他没了,你会难过,甚至痛不欲生,我当时就觉得天一下子暗了,完全没有出路……晓晓,好在上天垂怜,你们两个都没事,否则我不知道我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几滴温热的液体砸在她脖子上,她心头发酸,反手抱住他。
“没事了林致远,一切都过去了。我和孩子不会离开你,永远也不会。”
这个午后,他们紧紧依偎着,互诉衷肠。他们心里都有那样多的话,似乎一辈子也说不完。
外面那些腥风血雨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宁王一身玄色软甲,手持宝剑,在门前立了许久,文九见日影西斜,忍不住道:“王爷,要不要我去叫一下少主?”
“不必,我们走吧。”
他今日算是见识到儿子的痴情,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现在想起来犹觉心惊。
他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给他些时间缓缓。
文九为看了眼紧闭的门,见宁王大步走了出去,只得跟上。
此时此刻,七皇子率领旧部逃到京郊,因伤病太多,马儿疲惫,便在山脚修整片刻。
袖子被削掉一半的王扶林环顾四周,见太阳即将落山,将士们满身疲惫,便对七皇子道:“陛下,我们赶紧出发吧,时间越久,士气越弱。”
七皇子颔首,拔剑出鞘,指着山头大声对将士们道:“兄弟们,等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彻底安全了,我安排了十艘大船,载满金银珠宝,等我们去了南疆,一样可以过得荣华富贵。”
不得不说七皇子还是有些远见,在汪如笙的劝说下,他借故灭了江南几个老牌世家,那些金银珠宝都被他藏在燕子山背面的一个山洞中,为的就是失败还有后路可走。
听闻这话将士们又有了精神,纷纷起身整装,仿佛美好的日子在向他们招手。
这时,数十个黑衣人突然凭空而现,他们一个个身手矫健,端着弓弩一阵扫射,七皇子的人立刻倒下一片。
等他和王扶林回神,大势已定,最后被宁王活捉。
裘化真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等她和林致远去用膳时,府中的素缟已经换下,四下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裘化真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叹极了。
“林致远,原本你挖那条密道时,没想到七皇子会栽在这条密道上吧。”
林致远道:“的确没想过。而且,七皇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败在了哪里。”
裘化真微笑:“这就叫阴差阳错。他罔顾人伦,作恶太过,报应就来了。”
“对了,这次能这么顺利煽动那些文臣,还多亏了一个人。”林致远突然道。
“谁?”裘化真问。
林致远让她去看玉兰花树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裘馨儿,另一个是一个穿着月裘色锦袍的少年,隔得太远,她看不见少年的容貌,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矜贵之气。
“那是……张扬?”
裘化真微微吃惊。
他看起来和少年时的林致远那样像,缘分,还真是奇妙。
“龙谨言说他的外祖是和父亲齐名的大儒,我未曾想到,他竟会帮我们一把。”
林致远笑了:“他想娶你的妹妹,自然要好好表现。现在你还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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