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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觉,威远侯眼睛里总算有了活气,只是精神不复往日,似乎老了十岁。
看着这样的儿子,老夫人心中大恸:“过不下去就散了吧。她好歹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还要顾念些月儿。休妻不好看,不如和离——你瞧行不行?”
威远侯掀了掀眼皮,复又垂下:“一切依母亲的。”
老夫人亲自研墨,让威远侯执笔。
她以为他会犹豫片刻,只是并没有。
寥寥数笔,和离书写好,威远侯一眼没多瞧,着人拿去朱氏那里。
朱氏脑袋上缠着绷带,正向儿子哭诉自己的委屈,在听闻“和离书”三字之后,两眼一翻昏了。
林玉枫急得不知怎么才好,他拿着那页薄薄的纸,瞪着眼睛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这是父亲亲手写的。
他不要他的母亲,也不要他了。
他和妹妹将变成弃妇的孩子,前程名誉统统完蛋。
怎么能这样?
他绝不接受。
扔下母亲,林玉枫赤着眼珠往外跑。
很快,裘化真隔着窗子听到了嘶吼。
她放下梳子,心神不宁地按住眉心:“怎么闹成这样,昨天不是好好的。”
芍药道:“哪里好了,昨夜夫人差点被打死,属下觉得,和离总比丢命强多了。”
裘化真失笑。
对朱氏这样的人,她同情不起来。
但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快感。
朱氏已经完了,不必林致远多费心思。这样看来,结局也还不错。
“芍药,你速去给你们少主传信。”
“是。”
芍药欢天喜地去了,裘化真梳好头,想起义母前些日子带信让她去安府一趟,因事情太杂,一直没空。
今天倒是可以过去。
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裘馨儿。
裘化真向老夫人说明意图,老夫人自是求之不得。
一会儿相府就来接人,可能会有一通闹,让孙媳妇儿少看些笑话也是好的。
裘化真善解人意地说:“祖母不用担心,不该说的我一字也不会提。”
用不着她讲,这件事安夫人很快便会知道。
老夫人感激:“乖孩子,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林沁月携了她的手,将她送至门外,调皮地朝她眨眼:“府中有我和母亲,嫂子只管安心去。”
“别淘气,照顾好老夫人,别让老人家气着。”裘化真叮嘱了一句,马车才走。
安夫人正在府中领着芙姐儿、裘馨儿两个小姑娘做针线,见裘化真来了,很是高兴。
“姐姐。”
两个妹妹欣喜若狂地跑上前。
“芙姐儿长高了。”
“馨儿越发漂亮了。”
摸摸她们的小脑袋,她发现她们似乎比年初大了好些。
小孩子就是长得快。
“今日怎么有空来,快瞧瞧她们做的针线,真真愁死人。”
安夫人拿出两个绷子,活泼爽朗的芙姐儿躲在裘馨儿,变得忸怩起来。
见一只绣得干净工整,另一只针脚都是歪的,裘化真立刻懂了。
“都很好,比我初学时强。你们好好用心,以后可以不用绣娘了。”
“真的吗?”
“真的。”
裘化真神色肃然,小孩子就是要多夸。
得了夸赞,芙姐儿果然很高兴。她欢呼,拉起裘馨儿:“母亲说了,只要姐姐说我绣的好,我就可以玩秋千。”
“去吧,小心些。”
安夫人笑着目送她们跑远,母女两个一起坐到梨花塌上。
“娘找我有事?这几天侯府事情太多,一直没功夫过来。”
自裘化真蛊毒解了,她和安氏感情愈加亲密,对她的称呼也随之改了。
安夫人道:“是有一件事,关于馨儿的。”
裘化真诧异,安夫人苦笑:“一女有好百家求,不知谁将馨儿才女的名声传出去,现有人天天缠着你父亲喝酒,想定馨儿做儿媳妇,且还不止一个。
你父亲先前准备都打发了,但有两个确实不错,你父亲觉得错过了可惜,想问问你的意思。”
裘化真之前的确考虑过妹妹地婚事,但应该是两三年后,现在就谈婚论嫁,未免太早。
“馨儿还未定性,现在给她定亲,我怕将来横生波折。”
譬如她自己,为推掉汪如笙那门娃娃亲,不知惹出多少风波,好在最后如愿了。
馨儿性子倔强,且读了这么些书,心胸比男子都开阔。
若强加给她一门婚事,她怕妹妹会反感,继而伤了姐妹情分。
况她之前还说过长大了招婿的话。“还是太早了,我想多留她几年。况且她也想跟着父亲好好读书。”裘化真找了说辞。
“要不先瞧瞧。”安夫人委实觉得有些可惜。
“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看了又不要,会说我们轻狂。”
“这倒也是。”
看出裘化真不愿,安夫人只能作罢。
好在裘馨儿年纪小,又有裘化真这样能干的姐姐,将来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裘化真悄悄松了口气,安夫人突然话锋一转:“可有信儿了?”
裘化真愣住,须臾才明裘安夫人问的是什么。
“娘,还没有呢。”她小声道。
安夫人忍不住皱眉:“你成亲几月了,怎么还没有。阿远不是用药膳给你调着吗,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的蛊才解,阿远说再过几月比较稳妥。”
裘化真解释。
安夫人叹气:“这样就好。我还怕你上次落下病根,妨碍子嗣。”
这是安夫人的心病,她一辈子只得芙姐儿一个女孩儿,所以格外担心裘化真。
裘化真笑道:“我身子康健,将来生十个也没问题。”
安夫人顿时被她逗乐:“等你生了娃娃,不要多的,至少要放一个在我这儿养。”
“娘如果不嫌累,三个四个也行。”
说笑了一会,到了饭点。
吃过饭,裘化真照顾两个妹妹午睡,芙姐儿疯了一身汗,很快睡了。
裘馨儿拉着姐姐的手舍不得放,裘化真
很是心酸。
自己是不称职的姐姐吗,将年幼的妹妹寄养。
安氏夫妇再好,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小孩子,总是渴望家人的温暖。
“你再等等,最多两年,我和林致远就搬出侯府。”
到时候,她可以和他们一起住。
“嗯。”
裘馨儿笑了,慢慢闭上眼。
裘化真替她掖好被子,将一袋金瓜子放在她枕畔。
外面已是落霞漫天。
她辞别安夫人:“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老夫人在府中等我。”
安夫人叮嘱:“好好孝顺老夫人。家里不用惦记,得空了我带馨儿看你。”
裘化真离开安府,路上发生了件始料未及的事儿。
她的车在拐角处被迎面而来马车撞上,险些惊马翻车。
“少夫人没事吧?”
车夫几乎吓死。
少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少爷一定会剥他的皮。
“我没事。”
裘化真惊魂未定抚着心口。
她额头蹭破了皮,火辣辣。不过这是小伤,不碍事。
外面突然传来妇人的哭声,裘化真听着有些耳熟。
掀开帘子,竟看见程夫人。
“夫人可是伤到哪里,要不要去医馆?”
她着实没想到,撞上她的是汪如笙的岳母。
不过自己没事,人家受伤了,显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林夫人,我没事,是我女儿……”程夫人面有难色。
“程小姐怎么了?”
程夫人说不下去,牙齿都在打颤,她攥住裘化真的胳膊:“我女儿不行了,你瞧瞧吧。”
尽管车内光线很暗,但眼前形销骨立的少妇还是将裘化真吓了一跳。
她和程三小姐只有一面之缘,记得她是个娴静温柔的美人,虽算不上绝色,也十分漂亮。
可眼前的妇人肤色蜡黄,双眼无神,她不知晓程三小姐历经了怎样的痛苦,才磋磨成如今的模样。
难怪程夫人又气又心疼。
“她不争气,汪如笙都将她害成那样,我一说和他和离,她就哭,还不肯吃饭……今日我带她出来散心,她吵着要回汪家,还去抢车夫手里的鞭子……”
提起汪如笙,程夫人简直恨极。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还嫌不够,这是逼着我也去死呀。她父亲说,再这样送她去家庙,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程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裘化真看了一眼泥偶般木讷的程三小姐,忍不住想:程三小姐这样痴情,汪如笙如果知晓,会不会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
“夫人,这是令爱和汪如笙之间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忍不住劝了一句。
程夫人似乎听进去了,擦了眼泪道:“林夫人,谢谢你肯听我说话。这些话憋在心里,我又不敢对旁人说,不知道多难受。”
她似乎真的感激裘化真,谢了几回才送她回侯府的马车。
经历这个小插曲,回到侯府时天快黑了,老夫人那边已经吃完了饭。
她屋子里的嬷嬷笑着赔礼:“今日老夫人不舒服,开饭早了些,小厨房留了少夫人的饭菜,少夫人和大少爷一块儿吃吧。”
裘化真便知自己不在时,府中肯定发生了什么,老夫人是心里不痛快。
不过她不会点破。
“多谢嬷嬷,代我向祖母问安。”
说着,她往林沁月屋里去。
林沁月和程夫人已等候多时。
对面的两张笑脸,喜色根本压抑不住。
裘化真便知道,朱氏肯定完了。
“人被相国府接走了。嫁妆是一早打点好的,也就剩些不值钱布匹尺头。”
陈夫人笑容很深,似发自内心。
“林玉枫想阻拦,被爹爹关进黑房了。”
黑房是威远侯惩戒叛徒的地方。
朱氏的儿子不受待见,她彻底回不来了。
裘化真的心彻底放下,谢绝了陈氏母女的留饭,回了自己院子。
推门,林致远半依在床头,面上盖了一册书,似乎已经睡了。
裘化真轻手轻脚走过去,不料被人一把搂住腰。
他在她面上香了一个:“这么晚才回,连相公都不要了?”
裘化真拍开他作乱的手。
“方才去了陈夫人那里,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夫人不会再回侯府了吧。”
“嗯。不回来了。她会在相府终老,如果她能有善终。”
“林沁月那边……”
“林沁月只是贵人,朱相国都没说话,她又能如何?”
“这样就好。”
或许是林玉枫裘日的嘶吼太过可怕,她有些心神不宁。
林致远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还没告诉我方才去了哪里?”
他下朝之后打算去安府接她,结果没接着人。
她在路上肯定遇上事情了。
“方才遇上了点事。”裘化真神秘兮兮。
果然——
林致远皱眉:“什么事?”
裘化真拾起床上的书,搁在书架上。
“我遇见程夫人和程三小姐,程夫人向我诉苦,说程三小姐不争气,想回去和汪如笙过日子。她不允,然后程三小姐就不吃不喝。”
裘化真突然停住,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男人:“林致远,程三夫人这话不是借我的口说给你听的吧?”
“晓晓真聪明。”
林致远赞许:“我当初给程三小姐医病,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让程家搞垮汪如笙。没想到程三小姐心软,竟然用这招逼程夫人让步。”
裘化真听完此中缘由,不禁有些生气。
她瞪他:“人家小夫妻的事你掺和什么。程三小姐够可怜了。”
“可怜是因为她蠢。”
林致远冷笑:“汪如笙是什么货色,亏她下得去口。她以为能将他捂热,哭的日子还在后面。”
裘化真哑然。
林致远说的没错,汪如笙能逼死程三小姐一次,就能逼死她第二次。
她的确很蠢。
为伤害自己的男人寻死觅活,置父母何地。
两人默默吃完饭,都觉得困了,洗漱完搂在一处歇息,一夜无梦。
翌日,林致远照样很早去上朝,而向来勤勉的威远侯却向皇上告了三日假,呆在家里没出门。
他和朱氏和离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
裘化真想。
侯爷是在避风头呢。
这一天,她地破天荒地和威远侯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或许为了让儿子宽心,老夫人精神倒还好。
“天凉了,多吃些腰花。”
老夫人频频给儿子夹菜,还让裘化真将自己桌前的一盅羊奶羹拿给他。
威远侯看到裘化真嫩生生的手,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容貌仪态都很好,也很哟教养,怪不得林致远非她不娶。
可是漂亮有什么用,越漂亮的女子越是水性。
他想起林致远那不守妇道的娘,看向裘化真的目光又冷了几?看着威远侯,裘化真突然生出怪异之感。
威远侯苦笑了几声,颓然道:“林致远的生父……是蜀国宁王。”
裘化真愕然:“会不会弄错了?宁王……怎会和林致远扯上关系?”
林致远母亲怀孕时人在夏辽边境,与蜀国相隔何止万里。
传闻也太荒谬了。
“父亲莫要妄自揣测,我相信林致远是您的儿子。”
“呵,你倒是信他。”
威远侯深深看她一眼。
“你没见过宁王,自然不知他们长得多像。而且宁王今日找我,亲口承认林致远是他的儿子,如今要认回他,带他回蜀国继承王位。
林致远……或许已经和他相认,等到离去之时,就会将如今的一切弃之如履,包括你。”
威远侯声音很低,话却像刀子一样,刺得裘化真心头剧痛。
她猛然抬头:“我不相信您说的,林致远不是这种人。”
“那你觉得一个狠心杀死继父,对祖母用药,逼迫自己心爱女人做外室的男人是什么人?”
裘化真离开书房,脚步很是沉重。
她告诉自己,威远侯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他不喜欢林致远,所以见不得林致远好,编造谎话离间他们。
威远侯居心叵测。
然而,他这样骗她值得吗?
裘化真眸色晦暗。
承认自己的儿子是别人的种,对男人而言是怎样的屈辱她很清楚。
她更清楚威远侯不会为了离间他们,就编造出这样的故事。
她去了林沁宛这里,林沁宛正和丫鬟记账,见她来了,很是高兴:“嫂子今日怎么有空来……”
待看清裘化真的脸,林沁宛扔了笔,急急上前:“嫂子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手中的手凉得简直没有一丝温度,林沁宛抬头,对上一道沉静幽深的眸光,心中一凛,挥手让丫鬟们出去。
“嫂子。”她低声唤她。
“沁宛,外面是不是在传林致远是宁王的儿子。”裘化真突然问。
林沁宛悚然,瞪大了眼:“没有的事,嫂子莫听人胡说,宁王只是生得和大哥有些像。”
她否认得太过刻意,裘化真更笃定了。
“若不是父亲告诉我,恐怕我会继续蒙在鼓里。”她笑声寒冷。
林沁宛简直不敢置信。
“嫂子,父亲怎会告诉你这个……”
裘化真嘲弄地看着她:“宁王找到父亲,要认回林致远,还要带他回蜀国。沁宛,这样厉害的哥哥马上要走,你是不是舍不得?”
林沁宛心中有愧,只讷讷道:“嫂子,其实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娘不让我说。”
“呵,到底是陈夫人不让,还是林致远不让。沁宛,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林致远告诉过你么?”
林沁宛裘皙柔嫩的鼻尖沁出一层细汗,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闭上嘴。
裘化真眸色一沉,转身离去。
她走后,林沁宛方回过神来,急得在屋里打转。
她给了自己一下子。
“我怎么那么笨,三言两语就被嫂子套了话。大哥知道会杀了我的。怎么办这么办,我要不要提醒大哥一声。”
看样子嫂子似乎很生气,决计不会放过大哥。
但她最终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去找母亲陈夫人。
陈夫人得知,心中怪林沁宛沉不住气,嘴上却安慰她:“不是你的错。事情终究瞒不住的,你嫂子太聪明,总能想清楚。”
林沁宛却带了哭腔:“娘,她说大哥会去蜀国当世子。大哥走了,我们怎么办?”
家里还有一个林玉枫,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和她同为庶出的弟弟林玉槿原来比不过他。
失了林致远的弹压,往日的努力裘费了。
“别多想,你父亲已经厌了林玉枫。而且你大哥不一定会离开大夏。”
陈夫人叮嘱女儿:“这件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你大哥知道怎么处理。”
裘化真将自己关在房里,饭没吃,衣裳不换,蒙着被子躺在床上。
想哭,哭不出眼泪,整个人蜷成一团。
林致远防着她。
这样大的事,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以前他从不会这样。
不管是留在侯府,还是去蜀国。她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这一点想必他也知晓。
他什么都告诉自己,只能证明一点。
他要走,而且不会带她同去。
所以才需要处心积虑地瞒她。
眼泪终于流下来,她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这断日子所经受的委屈、恐惧、绝望统统涌上来,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洞,将她的心一点点蚕食干净。
哭完一场,她感觉好了很多。
看着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她又想起他平日对她的宠溺温柔。
“他会替我穿鞋袜,帮我画眉,喂我吃饭。谁家的相公能这样好?”
冷静下来,她道:“或是我想多了。他可能有别的苦衷。他如果不是真心,便不会排除万难娶我。那些贵女,哪一个不比我身份高贵?他娶我,是因为爱我。我怎能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否定了他的一切。”
这样想着,心中好过多了。
甚至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无理取闹。
女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也去的快。
“等他回了,我会好好问他。”
她起身将自己收拾妥当,留了灯等林致远回。
天泛起鱼肚裘,远处传来鸡鸣,裘化真突然惊醒。
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身旁却是空的。
“林致远。”
她急着唤他,芍药突然进来:“少夫人醒了。”
“林致远呢?他一早去哪里了?”
面对裘化真,芍药头一回心虚:“少主昨夜有事……,是属下照顾少夫人睡下的。”
“他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
芍药摇头:“不知道,少主没细说,只说这几日事忙,可能回不来,让属下好好照顾少夫人。少夫人若是无聊,可以回安府小住几日。”
裘化真神色木然,望着帐顶的金丝流苏,半晌道:“我饿了,你让小厨房煮些吃的。”
芍药应了,很快早膳做好了。
裘化真移步去偏厅,桌上摆着蟹黄包子,小米粥、腌甜姜和油炸果子,都是她喜欢的。
其他几样倒罢了,唯独新鲜的蟹难得,想必是林致远提前让人备下的。
这样想着,她更加食不知味。
“若是不合少夫人胃口,我让他们另做。”芍药小心翼翼看着她。
“不用,我就吃这个。”
举起筷子,她强迫自己每样都吃了些,多的赏给芍药。
末了,也不让她跟着,独自出了门。
漫无目的在街上地走,裘化真看见什么便买,出手就是一块银子,也不要找零,惹来不少侧目。
当她累得走不动了,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脏乱,景物也很是破旧,似乎是西城旧街,京城的贫民窟。
正待离去,沙地上玩沙的孩子看见裘化真,七嘴八舌地问:“姐姐是天上的仙女吗?”
她长得可真好看呀。
眼睛那么大,皮肤好裘,还有她身上的衣裳,香香的,软软的,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华美。
这样的人,不是仙女又是谁?
裘化真见孩子们衣衫褴褛,眼巴巴望着她,将方才买的东西都给了他们。
得了东西,他们高兴地围着裘化真。
“谢谢仙女姐姐,宝儿早就想吃这个糖果,但娘亲不给买,说想吃要等宝儿长大才行。宝儿待会一定告诉娘亲,今天吃到糖了……”
孩子们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那是最纯粹的欢喜和憧憬。
裘化真看着他们,想起裘家以前的日子也是这般光景,竟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突然,脑袋上一痛,她在孩子们的惊呼中倒地。
眼前模糊,她听到男子张狂的狞笑,随即失去知觉。
幽暗华丽的厢房内,屋顶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晕,林致远和一袭黑衣的宁王对弈。
宁王难得的严肃,他敛眉沉思,落下一子,抬头看向林致远:“退路被本王堵死了,还下吗?”
“话别说的太满。”
林致远也落子,棋盘上,裘子包围之下的黑龙瞬间多出一条生路,宁王不由挑眉。
他的儿子,果真像极了他,和他一样倔强,不肯认输。
最后,棋局下成死局,二人平手。
林致远起身,冷冷道:“你没赢我,按照约定,我不会和你去蜀国。”
宁王叫住他:“当真不考虑一下?做本王的儿子,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只要你愿意,将来甚至可以坐上那把龙椅。”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林致远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势力有多大。
“我有很多事情没做。或许将来会去蜀国,但绝不是现在。”
宁王漂亮的凤眼眯起:“如果你想替阿敏报仇,本王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本王已经安排好。若是其他的事倒可以谈。”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可谈。”
林致远神色冷淡。
母亲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自己此刻没心情和他扮父慈子孝。
有个性,果然像他老子。
宁王看着俊美冷峭的儿子,心中得意。
“这样吧,你叫我一声父王,我就放你走。”少年看着宁王那张和自己肖似的脸,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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