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请辞

　　“王上，如此将重兵压于一城，除非我们有确定的情报，否则太过冒险。不如分散兵力，在几个可能的城池，如此虽有风险，但尚可控制。臣已算的精准……”嵇由连忙出声打断了季光的布置。

　　“分散兵力，若是他幽州十万大军来袭，兵力根本来不及聚拢，到时候城池还不是被人家一击击破。再说本王已经得窥天意，幽州必定会首攻扶风。丞相，军法也有云，关键时刻，犹豫不决乃是兵家之大忌！”

　　季光这话说完，嵇由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难怪昨日季光还心事重重拿不定主意，今日便这般笃定的下令了。看来这一切又是诸葛百里的主意。

　　诸葛百里这边装神弄鬼一顿忽悠，季光便下定了决心。嵇由为了能够解眼前的困局，参照了多年东境的卷宗，一夜没睡，几经计算，这才算到了最为合理的兵力配比，能够让任何一个城池在拖住敌军的同时等待援军。

　　但嵇由的这般努力，竟然比不上诸葛百里的一番信口胡言。嵇由的心瞬间裂碎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堂上的季光，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

　　季光自然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嵇由。但还不等季光发话，只听嵇由道：“臣嵇由，请王上革去丞相一职，归乡省亲。”

　　“你说什么？”季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他甚至有些不理解，他已经信守承诺，诸葛百里也并未出现在朝堂之上，可为何嵇由还要这般闹脾气，难道就是因为他下了令，屯兵扶风迎战吗？

　　“臣请辞去丞相一职，归乡省亲！”嵇由躬身作揖，头都没有抬，言语平静的似乎在说一件常事。其实他的心中早已千疮百孔，滴答着鲜血。

　　“丞相如此急切，可是事出有因？有什么丞相大可说出来，实在不必这般！”季光已经是耐着最大的性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试图挽留嵇由。

　　嵇由突然抬头看向堂上坐着的季光。这个一代枭雄也已经进入了暮年，脸上的棱角和坚毅渐渐退去，露出老态，嵇由是理解季光宠信诸葛百里的原因的，但理解并不能作为自己坚持的理由，他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术士，将大家齐心协力打下的江山消弭殆尽。

　　“臣~没有原因~”嵇由重重的躬身作揖，“臣拜谢王上赏识，愿吾王旗开得胜！”

　　说罢再没有看季光一眼，低头转身就走，一滴泪从嵇由脸上滑落。

　　侍卫们紧张的握着手中的剑，在等季光下令。但季光没有吭声，就这么看着嵇由走出了议事厅。案几之下的手攥的发白。

　　不经多想，季光便能想明白，嵇由定是知道了自己将屯兵迎战的地方交由诸葛百里推算的事，但他不能想明白的是，明知道诸葛百里对自己很重要，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在他们二人之间做一个取舍呢。

　　季云信看着季光撒白的脸，连忙道：“父王可需要休息一下？”说完向一旁候着的内侍官使了个眼色，内侍官见状就要去搀扶季光。

　　季光都没有看他处一眼，紧紧盯着嵇由离去的地方，突然高声道：“我们继续！”

　　季光在堂前安排部署，九歌与其他几位谋士坐在帘后，很是着急。她知道嵇由对季光，对整个益州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丞相这个职位对嵇由意味着什么。不行，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季云信和九歌的想法一致。虽然嵇由从一开始就未曾看好过他，但季云信知道，嵇由对朝廷的重要性。

　　反倒是云礼有些无所谓，他几次拉拢嵇由都未果，他知道嵇由亦反感党派之争，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对于现在的云礼来说，不站在他这边的，自然就是敌人，所以嵇由的离去，云礼甚至觉得有些庆幸，至少嵇由没有成为他的敌人。

　　退朝之后，九歌匆匆拜别了有些恍惚的季光，出了府没有回陋室，直接赶到了嵇由的府邸。

　　门还没敲开，便等到了同样火急火燎赶来的季云信。

　　“侯爷？”

　　“九……先生！”

　　二人惊诧之后，便是会心一笑。

　　与他们所想不同，嵇由并没有闭门谢客。他们见到嵇由的时候，嵇由正在收拾行装。

　　“先生！”九歌上前，似乎有些逾举的按住了嵇由收拾包袱的手。“先生这究竟是为何啊？难道整个益州还比不上一个诸葛百里吗？”

　　九歌的话虽急了点，但现在这个局面，又怎能淡然处之呢！

　　嵇由轻轻拿开九歌的手，没有说话，继续收拾行囊。季云信知道嵇由一项不喜欢他，遇到九歌，便没打算多说话，但见嵇由并不理会九歌的质问，也便顾不了那么许多，“先生，现在我们与幽州的大战在即，先生在云信心中，绝非这般不计后果之人啊！”

　　嵇由胸口巨大起伏，他抬起身子，平复了再三，才转头对他们二人道：“走吧，陪我喝杯茶去。”

　　三人围坐在石桌前，嵇由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微抖，一饮而尽后道：“你们以为我提出请辞是一时之气吗？”说完不等二人回话，自言自语道：“其实并不是！这是我作为一个文人最后坚守的气节。”

　　“王上年迈，迟迟不肯立储，喜欢探知天命的原因我理解。但如此宠信一个江湖术士，就连出征这样的大事，也要由这个所谓能看天命的术士决定，我们这些个宰辅，谋士，有什么用？我们费尽心力想要保护的东西，被这些人肆无忌惮的破坏。你让我以何脸面呆在那个朝堂。”

　　嵇由这番话说出口，九歌和季云信同时默声了。嵇由现在所讲的这一切确实是实情。

　　“先生可曾想过，若是连你都走了，那益州的朝堂怕是更要乱了！”九歌道。

　　“我知道！但我无力改变。我不屑用手段，却又扳不倒诸葛百里，让王上对他失去信任。如此无用，还有何脸面留在朝堂之上做这个丞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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