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返小镇

　　第一场雪落地当天，我回到熟悉的小镇。胖子开车来高铁站接我，同行的还有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

　　胖子热情地介绍我们认识：“这是韩哥，咱镇上当年的风云人物；这是宝丽，我秘书。”

　　我笑了笑：“混好了啊，秘书都整出来了。”

　　姑娘开口道：“韩哥别听他吹，我就是一文员。”

　　于是一行人找地吃饭，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胖子一如既往海阔天空吹起来，其间他提起一桩叫我感兴趣的事：

　　“小镇西北边那个新小区玫瑰苑知道不？如今房子一套也卖不出去，闹鬼！出了人命！枉开发商还吹是全镇最高档的住宅区，这回可砸了蛋了。”

　　宝丽推了推他：“吃饭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胖子不屑道：“去去去，我和韩哥是什么人啊？英雄人物！这类话题最适合我们探讨了。”

　　我微微皱眉，问：“小区什么时候建的？”

　　“得有大半年了吧。”

　　“什么时候出的事？”

　　胖子思索片刻道：“出事倒没多久，也就个把月。”

　　“具体跟我说说。”

　　“好像是有一幢楼，怪事不断，不是停水停电，就是半夜有人在楼道唱歌。有一家住户刚搬进去，是对年轻夫妻，结果女的割了腕，男的也用刀把自己捅死，肠子都流出来了，那惨状…”

　　我打断他道：“你亲眼看见的？”

　　“那倒没，”胖子连连摇头，“我一哥们儿恰巧住那小区的隔壁的隔壁的…小区，听他说的。”

　　我“哦”一声，没再说话。

　　胖子夹了几口菜，问：“对了，哥，这回回来，打算住多久？”

　　“还没定呢，可能三五年，可能三五天。”

　　胖子撇撇嘴道：“说正经的，你要是打算常住，可得找份工作才行。”

　　“我有工作了。”

　　“哦？”胖子稍稍吃惊道，“干啥的？”

　　我看了看一旁的宝丽，正声道：“抓鬼的。”

　　话音刚落，胖子和宝丽同时把口中的饭菜喷了出来。

　　“哥你别逗行不？”胖子一面笑一面说道。

　　“不逗你啊，说真的。”

　　“抓鬼…”胖子说完又是一阵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天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不信？”

　　“我信你个鬼。”胖子说完摇摇头，又吃起来，宝丽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囧相。

　　看来不施点神通，两人是不会相信我的话。我环顾四周，此时正值饭点，馆子里热闹的很，没人注意这边。我伸出手去，往胖子后脑这么一摸，带出条十几厘米长的东西来，扔在他面前。

　　胖子一眼瞥见桌上的东西，吓的跳起来，宝丽尖叫一声，退到几步开外。

　　桌上躺着的是一条蠕虫般的生物，乍看之下并无奇怪之处，但仔细一看，它长了一张人脸，还会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时而愁眉苦脸，时而凶神恶煞。

　　“我滴妈呀。”胖子惊呼，“这什么鬼东西？”

　　我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对胖子道：“这是欲虫，邪祟中比较常见的一种，它会让人产生欲念，譬如财欲、色欲等等，这条是在你脑中揪出来的。”

　　胖子摸摸脑袋，不无后怕道：“我脑子里会有这么条大虫子？”

　　我点点头道：“不光是你，任何一个人脑中都会有。欲虫的出现频率较高，寿命却普遍很短，所以危害不大，基本上每个人脑中都会有几条。”

　　宝丽吓得不轻，忙问：“我也有？”

　　我轻咳一声，点头道：“是的。”

　　胖子打岔道：“我说韩哥，你是不是在唬我啊？这不会是你的道具吧。”

　　“摸摸看。”

　　胖子犹豫再三，咬牙道：“摸就摸，唬我啊。”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指朝着桌上的欲虫戳下去，圃一触及，浑身便是一震，立即缩手叫道：“妈呀，还是热的。”

　　我道：“当然，因为这是你刚刚生成的欲念，我要没猜错的话，周围是不是有对你口味的妹子。”

　　胖子老脸一红，余光朝着斜对面桌上一个丰满妖艳的姑娘扫去，口中道：“韩哥，别乱说，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桌上那欲虫嗖一声顺着他胳膊爬上去，没了踪影。他当即蹦起来，像只猩猩一般在胳膊上胸口上使劲拍打，口中喊道：“快，快，快把那鬼东西从我身上弄走。”

　　宝丽被他的举措吓到，不知如何是好。我起身走到他身旁，一把搂住他肩膀，按到板凳上。另一只手顺着他脑后一摸，把那条虫子又给揪出来。

　　胖子喘气道：“这鬼东西，怎么又爬回来了。”

　　我道：“你该问自己怎么又起了邪念。”

　　宝丽闻声低头暗笑，胖子满头大汗道：“得，我错了哥，不想了不想了，话说这玩意儿怎么处置？”

　　我拿起一只杯子，倒了些冷茶水进去，朝着虫子身上慢慢浇下，一股热气升腾而起，虫子瞬间化为无形。

　　胖子惊咦一声，连问：“哪儿去啦？哪儿去啦？”

　　“化了。”我道。

　　“怎么可能化了？”胖子对这个解释似乎很不信任，连摸后脑勺道，“不是又爬回去了吧。”

　　“只要你没起邪念，它就回不去。”

　　胖子思来想去，问：“那如果它已经化了之后我又那个啥，它还会复活吗？”

　　“你以为它是耶稣啊，复活是不可能复活的。”

　　胖子闻言暗喜，贼眼睛又要往那个女人身上扫。

　　“但是你的脑中会重新出现一条。”

　　此言一出，胖子硬是把扫出去的目光收了回来，连连摆手道：“哥，不乱想了我再也不敢乱想了。”

　　我微微一笑道：“其实不要紧，欲念不会伤害到你，只有欲念太深化为执念，才会影响到你的心智，从而做出可怕的事来。”

　　胖子若有所思地点头，半晌道：“哥，这么说你真的是抓鬼的？”

　　“对。”我直接了当承认道，“说的通俗一点叫抓鬼的，我们这行还有个文艺的名字，叫做游侠。”

　　“游侠？”宝丽重复一遍，“像大侠一样那种感觉吗？”

　　我摇摇头道：“不，还是有区别的，大侠或许能敌得过千军万马，但未必敌得过妖魔鬼怪，而我们恰恰相反。”

　　胖子表情严肃道：“哥，那你这个工作如何获得收入呢？”

　　“笨，我们又不是义工，工作自然有偿，拿人钱财才能替人消灾啊。”我给他分析道。

　　胖子道：“那恐怕是难赚钱，如今这年头，谁信你这一套啊？”

　　我指指桌上的水迹，问：“十分钟前你信我能抓鬼吗？”

　　胖子摇头。

　　“现在呢。”

　　他又点头。

　　“不就结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胖子纠结道：“可咱们这小地方，你生意不好做啊。”

　　“谁说的？你忘了刚才说的玫瑰苑了？”

　　胖子面带惊诧道：“哥，你不是想一探究竟吧？”

　　我点点头，笑道：“正有此意，看，这不就是上门生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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