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黎明殊途 > 第九十九章 势压!

第九十九章 势压!


  焦花氏  (又笑眯眯地)随便您,常五伯。
常  五  (忍不住)好,好,我说,我说,(啰嗦地)这可是你叫我说的。
焦花氏  (挑她的花)常五伯,我可没有叫您说。
常  五  好,好,好,好,我自己愿意说。我告诉你,我不是搬弄是非,你
婆婆背后叫我没事就看(读阴平)着你。
焦花氏  (咳嗽一声,慢慢地〕哦,您看,(尖酸地)她老人家多疼我!
常  五  不是看你,你听错了,是看(读阴平)着你。她说现在你们的家里忽
然有点——有点不大安静。
焦花氏  哦!(须悟〕不安静?
常  五  嗯.不大安静。她说她一个人,眼又瞎,看不见。很不放心。
焦花氏  家里有什么不安静,
常  五  说的是呀,我看,(四面望)怪好的,怪安静的。难道有你这贤慧媳
妇,现在家里还会藏个野汉子?
焦花氏  (翻翻眼)嗯,可那也难说。
常  五  (吃了一惊)怎么?
焦花氏  (警吓)您不是第一个就信她老人家的话,跑到我们家里搜查来了么?
常  五  (红了脸)嚇,这是怎么说的。谁说信她的话,(指点着)她的话我这耳
朵进去,这耳朵就出来。嚇,这是怎么说的!
焦花氏  (慢慢地)您不信就好了。您是年高有德的人,您公公道道他说一句
胜过我们小人说一万句。
常  五  (摸摸胡子)你说的不错,说的不错。我向来好说公道话,像你这样贤
德媳妇,夫丈出了门,婆婆不在家,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家里念
经做活,真是千中不挑一,万中不挑一。
焦花氏  您多夸奖了。常五伯,您再喝一盅吧。
常  五  好,好,我自己来。
焦花氏  (故意吃了一惊)哟,酒还是凉的,您看我,真是!我跟您热热去。
常  五  (更愉快〕不用,不用了,这样好,这样好。金子你,真是个好儿媳
妇,又聪明又懂事,又孝顺,哼,我的儿子要娶了这么个儿媳妇,
盖上棺材盖我都是乐呵呵的。(又半盅酒)回头,金子,大星一会儿回
来,我一定得在他面前力你说几句公道话。
焦花氏  (吃一惊)什么,您说什么?
常  五  (瞪瞪眼)我要说几句公道话呀。
焦花氏  (焦切地)您说大星一会儿就回家?
常  五  啊?你不知道?——(忽然想起)啊,(敲敲自己的脑袋)这你婆婆叫我不
要告诉你的。可我又说出来了。不过这也不怪我,(自解)喝点酒,
话就多,那有什么法子?
焦花氏  (冷不防)谁叫他回来的?
常  五  (冒失)自然是我!不,是你婆婆!是她托我去叫大星回家,赶快回
家,——
焦花氏  您就叫他去了?
常  五  (无可奈何的神气)嗯,我有什么法儿,谁叫我天生脾气好,好说话。
你叫我去,我也不是一样地去,这⋯⋯这也不能怪我。
焦花氏  (压制笑)大星回家是个喜信,怎么提得上怪呢?哦,(仿佛不在意)大
星没说准什么时候回来?
常  五  倒没说准,说不定是今天晚上?说不定是明天早上,也说不定就是
这一会。
焦花氏  哦!(沉思)讨厌,这针真不好使!哦,我婆婆托您的时候,没求您
带个什么话?
常  五  也⋯⋯也没说些什么!她就说家里乱哄哄的,仿佛半夜里直进人。
焦花氏  (大惊夫色)哦,进来人?(一针戳了拇指呼痛)哟!(放下针线)
常  五  怎么啦?
焦花氏  针扎了手,不要紧的!哦,(沉静地)那会是谁呢?
常  五  说的是呀!她可说要大星赶快回来,说家里要有一双眼睛,才看得
明白。
焦花氏  (又拿起针线,笑笑)这不是一双眼睛?
常  五  说的是呀!你看,(指她)这不是眼?(指自己)这不是眼?反正,她
说的乱七八糟,胡说一大泡。你这个婆婆瞎了眼,疑心病就重,没
有法子。
焦花氏  您看,(拾头)我婆婆是不是犯了点疯病!
常  五  (很肯定地)嗯,有!有!有点!
焦花氏  半⋯⋯半夜里家里会进人,这不是疯话!
常  五  嗯,疯话!谁相信,可金子,你也得小心,年纪轻轻,长得挺俊,
这里又四面不靠人家,──(忽然,咳嗽一下,四外望望,又重重咳嗽一声)
焦花氏  您干什么,
常  五  (秘密低语)你——你们这屋子有人没有?
焦花氏  (惊愕)人?
常  五  怪,这屋子怪不对的。我问你,家里藏着什么人没有?
焦花氏  (翻了脸)藏谁?青天白日,我一个妇道会藏谁?
常  五  谁说你?大星媳妇,我说你一个人在屋里不小心,说不定就有强盗
偷进来。
焦花氏  强盗?哪个强盗敢偷焦阎王的家?
常  五  金子,你不知道这个强盗专找你们家里来?
焦花氏  哦,那会是准?
常  五  (指着花的活计)谁?我问你,你手里绣的是什么?
焦花氏  小黑子的鞋。
常  五  不,我说你绣的花?
焦花氏  哦,这个?——虎!
常  五  (低声)就是他——虎回来了!
焦花氏  虎?谁呀?
常  五  你不明白,虎!仇虎回来了!
焦花氏  (佯做不知)仇虎?仇虎是干什么的?
常  五  (诧导)你不知道?仇虎?你差一点都要嫁给他,你会不知道?
焦花氏  常五伯,您喝酒就喝酒,别胡说八道的。
常  五  真的!你爸爸十来年前就把你许给仇虎!
焦花氏  哦。
常  五  后来,仇虎家倒了,吃了官司,他才改了主意,把你又许给阎王当
儿媳妇,这么要紧的事,你就会不知道。
焦花氏  我爹妈活着的时候就没有提过。
常  五  我告诉你,仇虎这次回来是要跟你们焦家大小算账的,你可少惹他,
你公公害得人家不轻,阎王结下的仇可得由你们解了。
焦花氏  不是大星就要回来么?
常  五  (提起鸟笼)嗯,嗯,大星回来不也是白搭,窝囊废,他哪对付得了仇
虎?(忽然回过头)你见过仇虎么?
焦花氏  没,没有。您从前见过?
常  五  那还用说。我告诉你,要多丑就有多丑,罗锅腰,灶王脸,粗大个,
满身黑毛。你见着他告诉我,送到侦缉队就是大洋钱,你听见了没
有?
焦花氏  知道,知道。您要走了?
常  五  (走到门口,又想起,低声)你知道仇虎回来的事谁告诉我的?
焦花氏  谁?
常  五  你婆婆。
焦花氏  (惧骇)什么,她!她怎么会知道?
常  五  她说铁路上的人告诉她的。她说仇虎就躲在这一带,侦缉队正在搜
着呢!
焦花氏  哦!(小孩啼哭)常五伯,小黑子快醒了,我要看孩子,不送您老人家
了。(走到摇蓝那里轻轻推摇)
常  五  哦,小黑子!(也走到摇篮旁边)哼,这孩子真像他死了的妈,怪可怜
相的。(打了个呵欠)我走了,啊!(走到门口〕哦,金子,乘你婆婆没
回来,把那酒瓶里添足了凉水,别说我在你这儿喝不花钱的酒来了。
我在这儿什么后也没有说,听见了没有?啼,啼,(打开门,外面笼满
秋雾)呵,这是什么天气,好好地又下起雾来了。
[常五提着鸟笼,兴高采烈地走出中门。出了门又听见他唱起“送情郎送至大门
外⋯⋯”。
[孩子又不哭了,花氏忙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立刻走到右门旁。
焦花氏  仇虎!仇虎!
(仇虎由右门走出。
仇  虎  (愤恨地)他走了?
焦花氏  走了。(望望仇虎的脸)哦,你都听见了。
仇  虎  嗯,(阴沉地)他们知道我回来更好,(望着阎王的像)阎王你害了我一
次,你还能害我两次,来吧!仇虎等死呢!
焦花氏  等死?等死?(徘徊,低声喃喃)为什么等死!为什么要等死?(摇头)
不!不!不!我们,我们要——(慢慢抬头上望,忽然——)仇虎,仇虎!
你看,你看⋯⋯
仇  虎  什么?
焦花氏  (跑到仇虎身旁)你看!(恐怖地叫起来)你看,往上看。
仇  虎  什么?
[外面天更暗了。
焦花氏  相片!相片!(失了颜色)他看着我,他看着我。
仇  虎  谁?
焦花氏  (低头,缩成一团)阎王,阎王的眼动起来,——他,——他活了,活
了!
仇  虎  (抱着花氏,眼盯着昏暗里的焦阎王的相片)胡说!胡说!还不是张相片,你
别瞎见鬼。
焦花氏  真的!真的!(渐渐恢复自己的意识)虎子你没看见?真的,我方才真看
见他对我笑,叫我。
仇  虎  呸!(向上啐了一口)阎王,你要真活了,你走下来,仇虎倒等着你呢。
(推着花氏)你看,他还动不动?
焦花氏  (偷偷抬起头望望)他⋯⋯他不动了。
仇  虎  (警告)金子,你以后别这样胡喊。
焦花氏  我向来不的,不过,刚才我实在是看见——
仇  虎  金子,不要再说了。
焦花氏  虎子,我⋯⋯我有点怕。虎子,你到窗户那里看看去。
仇  虎  有什么?(走到窗前望望)外面什么也看不见,雾下大了。
焦花氏  下了雾?
仇  虎  嗯,大雾。
焦花氏  (失神地)我怕的很!
仇  虎  怕什么?
焦花氏  (沉思地)我怕我婆婆叫大星回来!
仇  虎  嗯?
焦花氏  (一直沉思地)我不知道她要跟大星说些什么?
仇  虎  哼,大星还有什么说的,他从我手里把你抢过来。
焦花氏  (低头)不,不是他,这怪他爸爸,他原来并不肯要我。
仇  虎  哼!
焦花氏  虎子,你先走,你快走吧。省得他回来碰见你。
仇  虎  好,我走。可是金子你没有忘记你刚才对我说的话?
焦花氏  (抬头)什么?
仇  虎  你说你要离开这儿?
焦花氏  嗯,我要走。这儿到了秋天就下着大雾。只有我那瞎子婆婆跟我在
一块,她恨我,我恨她。大星是个窝囊废,没有一点本事。他是他
妈的孝顺儿子,不是我的爷儿们。
[雾里远远有火车汽笛声,急行火车由远渐近。
仇  虎  金子,你要上哪儿?
焦花氏  远,(长长地)远远的——(托着眼)就是你说那有黄金子铺地的地方。
仇  虎  (惨笑)黄金?哪里有黄金铺地的地方,我是骗你的。
焦花氏  (摇头)不,你不知道,有的。人家告诉过我说。有!我梦见过。
仇  虎  金子,大星回来——
(雾里的火车渐行渐远,远远有一声悠长的尖锐的车笛。
焦花氏  (假想)你别说话,你听,到那个地方,就坐这个。”吐兔图吐,吐
兔图吐”,坐着火车,一直开出去,开,开,开到天边外。哼,我
死也不在这儿呆下去了。
仇  虎  金子,你知道,大星回来——
焦花氏  (忽然)你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么:有一天我梳着油亮亮两个小辫,在
我家里小窗户下面纺着线等你?
仇  虎  (眼睛发着光)嗯,那时,我爸爸还活着,我夭天跟着爸爸在田里看地
放牛。
焦花氏  我还记得那时我纺线时唱的歌呢:“大麦绿油油,红高粱漫过山头
了,我从窗口还望下见你,我的心更愁了,更──
仇  虎  (忽然硬起来)别说了,你忘了大星要回来啦么?
焦花氏  (从回忆中唤醒)哦,是,是。虎子,你快走吧!
仇  虎  金子,你是真想走么?
焦花氏  (又恢复地平时硬朗朗的态度)谁骗你?
仇  虎  那我回头还要来。
焦花氏  回头?不,那你千万别!大星就许回了家?
仇  虎  哦?
焦花氏  瞎子一定在屋里。
仇  虎  她敢怎么样?
焦花氏  敢怎么样?送你到侦缉队,怎么跑出来的再怎么送回去。
仇  虎  哼,(沉思地)瞎婆子!瞎婆子!(索性坐下)那我不走了!看她怎么样?
焦花氏  (抓着仇的臂膊)你干什么?
仇  虎  (忽然立起)好,我们索性回屋里坐一会,我们俩再叙叙。
(拉着花氏的手)
焦花氏  不,你走,你别做死!
仇  虎  (回头向中门)哼,我跟瞎婆于是一尺的蝎子碰上十寸的蜈蚣,今天我
们谁也不含糊谁,我得先告诉她,我仇虎就在这儿。哼,明地来了
不黑地里走。跟她先说个明白,叫她也吃一副开窍顺气丸,先有个
底。
焦花氏  不,不,虎子,你得听我的话,听我的话,听——听——听我的─

[中门慢慢开了,花氏惧怕地回过头去。焦母扶着拐杖走进来,脸上罩上一层严霜,
一声不响地立在门口。她手里抱着一个个红包袱,耳朵仿佛代替了眼睛四下搜察。
焦花氏  (叹一口长气)哦,妈妈。
(仇虎呆在那里。
焦  母  (冷酷地)哼,你在念叨些什么?
[半晌。仇虎正想大模大样地走近焦氏,焦花氏忙以手示意,求他快进右门。
(仇虎望望焦氏,望望金子,蹑足向右门走去。
焦  母  (忽然)站着!(仇虎又愣在那里)谁?
焦花氏  谁?(不安地笑着)还不是我!(忽然做出抱着孩子的样子,一面走,一面唱着催
眠歌)嗯——嗯——嗯!听⋯⋯听话呀,嗯——嗯——嗯!(恳求地望
着仇虎,仇虎又想走近焦氏)小宝贝要听话呀,(一面又望焦氏)听话睡觉觉
啊,嗯——嗯——嗯!(望仇虎)听话的宝贝有人疼啊,嗯——嗯—
—嗯!(望焦氏)小宝贝睡觉啊,嗯——嗯——嗯!(回头看仇虎慢慢迈入
右门,紧张的脸显出一丝微笑,对着仇虎的背影)好孩子真听话呀,嗯——嗯—
—嗯。(望着焦氏)好宝贝睡着了啊,嗯——嗯——嗯。
焦  母  (谛听一刻,忽然)金子,你在干什么?
焦花氏  我在哄孩子呢!(低声,孩子渐渐睡熟了)嗯——嗯。
焦  母  哄孩子?
焦花氏  妈,声音小点。孩子刚睡着!(更低柔)嗯——嗯——嗯。
焦  母  (明白她的谎,指窗前的摇篮)哼,孩子在这边,我知道,我的祖奶奶!(正
要向摇篮走去)
焦花氏  (掩饰)我刚把孩子抱过来的,您没有看见。
焦  母  (没有办法,严厉地)扯你娘的臊,你靠在桌子旁边干什么?
焦花氏  (硬朗朗地)我渴,我先喝口水。
焦  母  你渴什么,桌上没有水!
焦花氏  (设想到她知道这样清楚)哦,没——没有——可是——
焦  母  (头歪过去)满嘴瞎话的狐狸精!(冷酷地)你过来!
焦花氏  (慢吞吞地)嗯!(偏慢条斯理地把头上的花插正了)
焦  母  (走到香案前,把红包袱放在上面)过来!
焦花氏  (恶狠狼地望着焦母,低柔地)就来。
焦  母  快过来,(拐杖在地上捣得山响)过来!(坐在香案旁的椅子上)
焦花氏  (冷冷地)您要吓着孩子!(走过去)
焦  母  假慈悲。(指摇篮)他不是你的儿子。
焦花氏  嗯,妈,(拖到焦母身旁)妈,我过来了。
焦  母  (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摸摸你。
焦花氏  (吃了一惊,但是——)您摸吧!
焦  母  你穿的什么?
焦花氏  (眼望前面)大红袄,黑缎裤,(故意说出)过节大星做的。
焦  母  (恨恶地)哦,手上是什么?
焦花氏  (斜眼〕包金镯子!白银戒子,过节大星买的。
焦  母  (厌恶地)哼!(探到头上,摸着仇虎的花,忽然)哦,这是什么?
焦花氏  (不由得惊一下)哦,这个?——花,妈。
焦  母  (逼得紧)花,谁给你的?谁给你的?
焦花氏  (眼神一转)谁给的?(故意反问)哼,天上掉下来的?地里头钻出来的?
(斜视)我自个儿在门口买的。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89780302/6089047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