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废柴

天启仪式在这个村上唯一的四合院里举办。

每年都会有“天启”组织的成员带着道具到世界各地唤醒适龄青年的超能力，其目的在于发掘新鲜血液以增加对抗邪恶力量的胜算。

十几个人都在寂静的院子里等候着，他应该是年龄最大的，他很期待负责觉醒能力的使者给他测试之后啪的一下跪下，满脸激动老泪纵横的对他说你就是我们的救世主啊之类的话。

之前进去的男男女女要么垂头丧气要么兴高采烈，他更见到了一个女孩托着手上的小火苗疯了似的冲出去，既然这个世界需要勇士对抗恶魔，那异能者得到点优待也理所应当。

轮到他了，守在门口的汉子面无表情，他走进屋子，一名女子穿着长裙，齐腰的长发流动着光，华丽的珍珠链子挂在腰间，不知名材质的项链贴着脖颈，身前桌子上放着透明的水晶球，桌子下面的脚还穿着高跟鞋。

“这还真是个美女！”陈散细细打量着，看着她的长裙轻轻摇曳。

“把手放上来。”她的声音显得很冷淡，“如果你有异能你就可以看到它，如果你只看到你自己，那就说明你没有。”

女人安静地站在那里。

每年各地都会举办一次天启仪式——可想而知年龄大的受试者都是点什么成分，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来走个过场，完成一下硬性规定。

对于每个受试者来说这都是命运的分水岭，如果有异能自然万众瞩目，如果异能强那还会有专人把你请到某个大城市重点培养，和万里挑一的天才们共同成长。

可对他来说已经测试了六年，这次是最后一次测试，本来应该不抱有任何希望的他却对老头的“最强”深信不疑。

陈散把手放到水晶球上，闭上了眼，期待着看到自己毁天灭地的强大能力。女人也闭上了眼，感受着水晶的变化。

自己站在那里，毫无变化。

“这是……”陈散等了一会，然后睁开眼，小心翼翼的问。

“没什么，大部分人都这样。”女人的语气很平淡，但是修养很好，没有半点不耐烦。陈散想不到他这句话一年要说多少次。

“有没有可能是我力大无穷什么的……”陈散有点不死心，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果断的啐那老头一口。

女人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表情。

“哦……”

陈散走出门，觉得一阵无语。看到了自己的妹妹陈诺。

很明显他还没有适应自己哥哥的身份。

妹妹期盼的眼神让他觉得有点不适应，于是挑了挑眉示意不要多虑没有任何转机，随后管理好面部表情出门在门口等她。

在这个世界共同的敌人是只存在于历史中的魔王，但几百年的平静让人们觉得最大的敌人一定是其他资源更丰富的国家，而非名不见经传的魔王。但是鉴于故事的广泛流传，所以“天启”组织的任何行动也被各国允许。

各国当然也在不同的时候争论过是否要把国内的危机意识转向其他国家，只需要扩充军队，招揽异能者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可是……总得有个什么组织发掘这些孩子的能力吧？”天启组织在各国的代表一般都会用这句话结束讨论。

“什么？风？”陈散皱了皱眉头，“风能用来干什么，吹风车吗？这个能力简直是……没事没事，有总比没有好，如果是冷风的话还能降降温让家里不太热着……”

陈散摸了摸妹妹的头，觉得自己安慰的很有水平。

“不是那个风哦，哥哥。”妹妹看起来有点无奈。

“那是什么风，热风吗？可以热一下厨房的剩菜吗？我昨天没吃饱。”

“是这样的……”陈诺抬起了手，好像漫画里的魔法师。

风精灵们沉默着划过陈散的头顶，他觉得身边有点杀气弥漫，好像精灵们拿着镰刀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他想起武侠小说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武学境界，觉得温柔的风好像被陈诺奴役了一般，一瞬间就可以把他的身体割开。陈诺身边围绕着凌厉的气流，仿佛这片天地的女王。

陈散低头，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

“真厉害啊！”陈散说。

“嗯！”妹妹很开心，任由他摸着自己的头发。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回家吃饭咯！”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陈散一家人都坐在桌子上，连平时总是一副沉稳表情的父亲也来了，这顿饭好像成了大型的庆祝会，尽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陈诺什么时候进龙城？”父亲拿起了筷子先向鸡蛋下手。

“我不去，除非哥哥和我一起去。”陈诺的回答干净利落，看来早就想好这个问题了。

“笨蛋，能到龙城还要什么哥哥，我要是你一溜烟就去了，这顿饭都不吃。”陈散嘴倒是塞的很满。

“我看你是神经病变得严重了，我就想你以前也没这么多话，那天就敢跟老子吹胡子瞪眼的。”父亲显然心情不错。

“就是，哥哥越来越傻了，”陈诺瞥了瞥嘴，“都快赶上王婶养的猪了。”

只有母亲不说话，母亲拿着筷子默默地吃饭，抿着嘴笑，陈散记忆里母亲是那种温温柔柔甚至有点柔弱的女生，有双很漂亮的眼睛。平时也不会做什么重活。

他只知道母亲一定很厉害，但不知道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饭桌上的讨论也没个结果，尽管陈散一直劝着妹妹要远走高飞，但妹妹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做一根绳上的蚂蚱，二人劝说无果也只能搁置，想来按她的天赋多睡几个月觉也和其他人差不多。

陈散吃过午饭，在村子里溜达消食。

陈散正在想老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咚”的一声，陈散好像和谁迎面撞了个满怀，陈散借着落日的余晖仔细看了看，是记忆里总喜欢欺负他的一个流氓。

流氓叫李华，平时跋扈惯了，今天突的吃了一个哑巴亏，于是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一脸不解的陈散，好像见了鬼，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恨不能躲开自己十条街的傻子得以如此淡定。要在以前，先不说能不能撞上，假如撞上了，这个时候也应该扭头就跑或者低头道歉吧。

“哦哦……没事没事，”陈散习惯性的说，这些叠声词他用的很好，也用的很熟练，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他总能涌出来。

“啊啊！我有事！”胖子站了起来，声音大了点，但没有轻易发火，他觉得陈散不太一样了，摸不清他的路数。他是这个地方不大不小的小混混，不说闻名十里八乡吧也总是有人知道，哪怕自己不占理对面也要让他几分，更何况今天自己还好好走路了呢？

可他遇见了那个傻子陈散，就是那个每天行尸走肉一样只知道晒太阳不说话的傻子。

但哪怕他也是个傻子也能想到那下碰撞完全出于无心，他也没想过平时只知道抱住头的这个傻子身体竟然这么结实。

陈散和李华擦肩而过，李华没好气的朝地上吐了一口。

陈散走在乡间小道上，夕阳的余晖照在地上，天色慢慢变的湖南，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拂着地里的作物。

“我觉得你很无聊所以出来和你说说话。”第二次见到的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冲着他扭过来的头皱了皱眉。

陈散揉了揉她的头，他已经习惯这种出现方式了。

“我也没开菜市场，所以能不能请你们不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下次提醒我一下。”陈散平静了很多。

“怎么会呀我们可是一家人，在你没有醒过来之前，我都会一直看着你的。”女孩微笑，“那我下次先找个石头砸你一下。”

“没什么重要的事赶紧消失！”陈散龇牙，“别打扰我散心，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是挺喜欢这个梦的。”小女孩及时纠正。

“好啦好啦总之我挺喜欢这个梦的，拜托你去别的地方玩泥巴去让我一个人骂骂那个死老头。”

“姐姐其实很倒霉的，她每次都睡不好，醒了总是有一堆人围着她，她说她好像实验用的小白鼠。”小女孩绿色的眼睛盯着陈散，“小白鼠。”

“下次让她自己和我说行不行？”陈散挠头。

小孩子就是麻烦，从来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不是特别怀念自己强大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你的手里，只要捏紧拳头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挤碎？”

“又来了。”陈散无助的捂住眼睛。

“其实当全世界都害怕一件共同的东西的时候，社会是最稳定的，一样强和一样弱都可以让大家和谐相处，但是大家都想变强，甚至很多人没有办法变强，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但他们仍然热衷于力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心理变态！”

“不只是变态，哪怕是依附于某个人，主人的力量也会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拥有权力。就好像黄金和石头其实都是矿物质，但黄金上面附加着很多看不见的价值。黄金要五百块并不是黄金真的价值五百块，而是那些延伸出去的价值，代表着的力量。他们远比黄金本身之前。”小女孩轻轻的说，“就像很多人杀人，并不是因为他想杀，只是想验证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而已。”

“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像毒蛇一样在我旁边丝丝吐着信子？”

“你很渴望力量，我们都知道的。”小女孩说。

陈散想说自己只是想安静地做条咸鱼，又说不出口。

“你没有听那个跪下的人解释，不是你不想知道真相，而是你只想使用自己的力量。”女孩抓起了陈散的手，“你看自己这只洞穿了他身体的手，有没有感觉不一样？其实你也知道哪怕你停手了他也不会反抗，因为你拥有了那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你再也不用吃压缩饼干，你可以一拳打穿牢笼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吃龙虾。而你那天乖乖听话来到这里也不是因为你想来，是因为他的力量太强了，远超于你，高不可攀，你手里的力量还不够，所以你必须逃离那里，但是当你有一天，你可以推翻整个世界的时候……”陈散望着女孩的眼睛，深邃的墨绿色有些渗人。“你会听这个世界解释，还是一拳把世界打个对穿？”

陈散很讨厌这套说辞，作为社会主义旗帜下成长的好青年，他最讨厌权力一类的调调，但他就是不顾一切的怀念那一拳的快感。

“不好意思，不是这只手。”小女孩语调轻快了很多。

“滚蛋！”

“开个玩笑啦哥哥，就是这只手。”

陈散选择无视这个女孩，转身向家走去。

“哥哥，答应我，你会一拳把这个世界打翻，那个时候，真相对于我们来说就毫无意义了。”

……

张众乘着电梯上升到另一个试验场地，这里有无数的培养仓，与下面的那个共同组成了一个大型试验项目。

他转了一圈随后又检查了仪器的各项参数，转身乘坐电梯准备去吃晚饭。

在这无数培养仓中有无数个小女孩，其中有一个忽的睁开了眼，墨绿色的瞳孔在黑暗的地下发着光。

张众并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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