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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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上下,只留她一人苟活时,阿父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忠臣声名。
至少,还能够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尸身与坟茔。
可是如今……
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
苏家彻彻底底地失去了一切。
她也终于知道,自己真的什么都留不住。
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从来不知道,对她心慈手软为何。
苏辞心如刀割,却觉得此时此刻,什么谴责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最该受谴责的,如萧无骞所说,是她苏辞才对。
都是她造成如今的如此局面。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错得离谱。
苏辞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脑海里却满是今日萧无骞对她所说的话。
还有那些人掘出阿父尸骨时的漠然神情。
他忘了,阿父是怎样帮助他将反对之声一一扫除,用自己兄弟的尸骨助他登上无上之位。
他们忘了,若不是阿父拼死拼活,舍身忘我,他们如何能够在望京城安枕无忧?
他们全都忘了。
记忆刻骨,痛苦缠心的,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见到这样的苏辞,萧无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像是细密的针扎了进去,了无痕迹,却在心底深处疼得死去活来。
几经犹豫,话在嘴边打了几个圈,最后说出的话,却也只有——
“苏家早就该没了。”他字句明晰,道,“苏辞,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念头,否则,对付细细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女人还是没有回应他。
轻颤的羽睫上尚存晶莹液体,窗扇外一线金光透了进来,被那泪珠儿折射着,光晕将她的面孔笼罩得模糊不清。
萧无骞看不出她的神情哀乐。
嘴唇张了张,原本在心里的腹稿究竟还是吞咽了下去,再没有说出。
萧无骞走后许久,苏辞都没有睁开眼睛。
稍稍掀起眼皮,只觉得眼睛刺疼,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所幸就那般地躺着,动也不动,似乎什么都不必再去多想。
什么都可不必再去记起。
也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一道闷雷轰隆降下。
苏辞觉得浑身疲软,很是艰难,才终于强迫自己睁开眼,彻底苏醒过来。
脑子里一片空茫。
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动了动,想要脱离床榻的束缚。
奈何她双手都被捆绑住了。
右手好些。
虽然那伤口极深,现在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皮肉分开的痛苦。
但是到底比脱臼的左手好上很多。
苏辞便使出了全身吃奶的劲儿,竭力挣扎着,想要将自己右手从束缚里挣脱。
右手胳臂上的那道伤口苏辞本就刺得极深,已经是见了骨头,太医替她处理时,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虽然是绑着固定,防止她在胡乱动作时伤上加伤。
但太医也不敢绑得太紧。
故而苏辞只挣扎了没多久,倒也就挣脱开了。
虽然还是撕裂开了伤口。
鲜血似流水似的,不住涌出,直将她被褥都染透,洇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渍。
苏辞没多看一眼,紧接着,便用右手去费力解开左手的限制。
待得两只手都得了自由时,苏辞早已经满头是汗。
她喘着粗气,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只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天空。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未央宫里鲜艳的色彩蓦然褪色,时不时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闷雷。
让人心里无故发慌,甚至觉得焦灼。
苏辞拖着伤体,在黑暗中摸索着。
殿内没点灯,她似乎也想要可以借助蜡烛的光辉帮忙自己,只一味埋头翻找着。
突地,她在积了厚重灰尘的一个盒子里找到了一把剑。
借着不时劈下的闪电,苏辞盯着那把剑许久。
剑鞘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有剑身在那里,虽然有盒子的保护,到底也还是没能免除生锈的下场。
苏辞将剑拿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触。
却还是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
暗夜中,周遭静谧,甚至还能够听到血珠儿落在地上的声响。
苏辞沉默不语地拿起那把剑,任由盒子从怀里脱落,翻倒在了地上。
这是今夜除了雷鸣外,最大的动静。
路途似乎突然变得十分幽长。
苏辞走出未央宫,双眼无神,眼瞳里只剩下灰败的颜色。
她一路走着,手臂上的鲜血还在流个不住。
沿着她的指尖淌到剑身上,复滴落到沿途扫过的花蕊中。
沉重的力量,将花朵压得低了头。
嫩白的花心中,陡然现出一抹诡异的殷红。
今夜,格外安静。
雨夜的到来,让很多人都选择躲在屋子里不出。
便连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在匆匆伺候了主子后,立即便寻了偷懒的地方打盹儿。
苏辞闯进苍梧宫时,苍梧宫头顶有雷声碾过。
浑浊的风雨声中,宋细细的那身凄厉惨叫格外刺耳。
将苍梧宫里的所有宫人都狠狠骇了一大跳。
他们忙得起身来瞧个究竟,却发觉宋细细寝殿里的门被人反锁住了。
今夜萧无骞并没有涉足苍梧宫。
而宋细细一贯不喜欢有人在晚间歇息时伺候。
是以在面对这突发状态时,一时都手足无措,纷纷面面相觑。
却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娘娘?”
他们一声又一声地喊着。
但是寝殿内的人却只拼命地嘶声叫着,似乎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片刻后——
“救命——救命——苏辞——你不要杀我——啊——!”
听到了苏辞的名字!
在外的伏冬率先反应过来,便吩咐道:“你们几个,赶紧将门撞开,我去找皇上过来。”
便焦急地往苍梧宫外跑去。
与此同时,寝殿内。
宋细细于睡梦中突然被苏辞刺了一剑。
虽不是要命处,却还是疼得她死去活来。
长剑并不锋利,刺入她的皮肉当中时,磨得她生疼。
这一刻,宋细细真切从苏辞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杀意的气息。
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修罗,带着无尽的恨意,以及绝对的力量压倒,要将她给毁灭。
宋细细瑟瑟发抖,眼见着自己身体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她的脸色就越来越白。
她惊恐地望着苏辞,说道:“苏辞,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害过你的性命,你仔细想想,你我是否已经到了需要杀我的地步?”
“……”
“我承认,我的确陷害了你不少,但是你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
“苏辞,想想你的孩子,你不是最担心萧景焕了吗?”
宋细细疯狂想要拖住苏辞的动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些什么。
“你若是杀了我,到时候死的不仅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你的孩子啊。”
“……”
可是任凭宋细细说得再多,苏辞的那双眼睛里,至始至终都是无波无澜。
就连萧景焕也无用。
苏辞定定地看着她,手上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但宋细细却在一瞬间觉得,苏辞不像是在看着一个人。
而是……
一具尸体!
她眼睛里,竟满是无穷的冰冷与杀意!
就在宋细细有了这个认知的同时,苏辞蓦然握紧了手上的长剑,举起,朝着宋细细便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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