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只是一个废物

陈昌走后，早得了宋细细交代的姜姑姑立即进来，将苏辞拖下床。

        “躺了一晚上，现在赶紧给我干活去。”

        苏辞猝不及防她直接上手，本就浑身没有力气，如此一来，更是直接重重摔下了地上。

        姜姑姑却不管她的死活，心里念着宋细细交代的话，原本原样地说道：“皇上交代了，你若是再装模作样扮可怜，不肯好好赎罪，那个小野种的命可不一定留得住。”

        果然是萧无骞。

        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小野种……

        他太知道苏辞了。

        在他口中一文不值的小野种，是她如今还肯苟活的一切希望。

        所以萧无骞才会恨透了萧景焕的存在，却又不得不忍受住，只为了用萧景焕来羞辱苏辞。

        苏辞无声地扯了下嘴角，眼里悲凉一片，说出的话却是——

        “烦请姑姑回禀皇上，罪者好得很，以后不会再装可怜了。”

        姜姑姑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扬高了嗓门，嘲笑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也值得我去回禀皇上？”

        便连掐带拧地将苏辞拖带出去。

        托萧无骞的福，姜姑姑给苏辞安排的活计儿全是诸如浆洗衣裳之类的。

        苏辞体内有寒毒，昨夜淋了大半夜的雨，寒毒虽没有发作，却也引得她腑脏绞痛。

        手指才伸向水中，苏辞立即冻得一激灵。

        姜姑姑见状，啐了一口，一鞭子落在了她的后背。

        苏辞坐在池边，骤然剧痛传来，手肘一软，整个人再支撑不住，径直滚进了水池当中。

        纵使是夏季，但池子里的水历经了一夜雨水侵蚀，还是寒冷异常。

        尤其是对苏辞这般寒毒缠身的人来说。

        池水不算太深，苏辞勉力伸出手攀着池沿，竭力伸长了脖颈，恰好将脑袋露出来。

        苏辞冻得双唇哆嗦不住，双腿又因撞在池底受到重创，疼得她浑身痉挛。

        众人见此，微微一愣，旋即有人爆发出一声大笑。

        “你们看她的样子，好是滑稽，我看疯病根本就没有好嘛。”

        “我还听说，之前在若妃娘娘宫里，她为了吃到红桧鹧鸪，还学狗叫呢。”

        “哈哈哈，我就说嘛，一个疯子，就算皇上顾念旧情，让她继续坐在这皇后之位，她自己也配？”

        “所以现在她不是皇后了嘛，和我们一样……不，比我们还要低贱，我们可没有人学过狗叫呢。”

        “哈哈哈哈……”

        说着，还有人过来，一把扣住了苏辞的下颚，道：“你学几声狗叫来听听，我们就把你拉上来。”

        一面使了眼色，随之身后的人迎上，直接动手掰开了苏辞紧抓着池沿的手。

        苏辞浑身没了撑持，一下又栽进池水当中去。

        方才攥着她下巴的宫女就势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无力挣扎出水面。

        突如其来的境况，苏辞反应不及，呛进了一口冷水，逼得她喉咙里火辣辣的。

        痛觉蔓延至腑肺。

        苏辞初时还挣扎几下，但对方人多势众，扣住了她的双手，让她挣扎也挣扎不了。

        最后苏辞萌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罪孽，这辈子还也还不清了。

        干脆就逃避罢。

        苏辞渐渐地任由她们动作，感受着池水淹没感官，慢慢地，那些人的嘲笑声也弱了下去。

        阿娘……

        混沌之中，苏辞仿似听到了一道熟悉声音。

        带着哭腔。

        焕儿！

        她还不能死，她得要活下去，将焕儿安顿好。

        她的焕儿必须要离开这吃人的牢笼。

        想到这里，苏辞咬牙挣扎起来，池水四溅，让欺辱她的宫人震惊住了，一时手上松了松。

        苏辞趁机将双手挣脱，转而将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扒开。

        出了水面，苏辞大口呼吸着，脸色惨白。

        那些人反应过来，瞧见自己满身的水渍，立马对着苏辞怒目瞪着。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皇上不要了，扔到这里来的废人罢了。”她们忿忿道，“告诉你，上头可有命令，就算我们将你弄死了，都不会过问一句的。”

        她们口中的上头，是宋细细提前招呼好了的。

        但是听在苏辞耳中，自然是萧无骞无疑。

        也是。

        这宫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还想要怎样折辱于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自己不要她了，不想要亲手折磨她了，便打算让其他人继续来羞辱她。

        确是萧无骞能做得出来的事。

        苏辞本想笑的。

        奈何胸腔里积了不少的池水，甫一张口，她便觉心肺火燎似的痛。

        苏辞只得猛烈地咳嗽，企图这样将气儿理顺。

        那些人见她还有气，合计了下，纷纷将搁在篮子里的脏衣裳倒进了池子里去。

        又觉这样不够解气。

        转而将衣服甩到苏辞脸上去，“看见你脸上的疤就恶心。”

        “既然你都进了池子里，那就将今日的衣裳洗干净，洗不干净，有得你好受的。”

        苏辞膝盖骨被挖，那池子说高不高，却也不是她如今这个废人能够爬得出去的。

        说来多少有些可笑。

        从前她是将军府里的大小姐，骑马使剑样样都是翘楚，不说精通，却也难有人望其项背。

        时人更是赠她一个“剑中洛神”的称号用以赞美她。

        望京城中，谁人不羡慕她？

        巾帼不让须眉，又有一个生得先帝宠爱的未婚夫……

        将来必是母仪天下之主。

        所有人都这样艳羡而嫉妒着她。

        但她偏生选择了一条不可回头的路，抛弃了所有，将一切赌注押在了萧无骞的身上。

        而如今，她输了。

        输得彻底。

        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连走路都困难的废物，困在这小小池子里都出不去。

        遑论偌大的宫墙，早将她看成一个笑话的望京城，无她安身之地的北夏？

        她只是一个废物！

        一个废物啊……

        身体残疾犹可医，心灵支离如何解？

        苏辞不禁眯了眯眼，觉得雨后的太阳都太过强烈，总是刺得人眼睛发疼，睁也睁不开。

        再度睁开眼时，脸上已泪痕遍布。

        苏辞抬手抹了把泪，努力将自己挪到池子里的一个矮墩上。

        她一语不发地拿着衣裳便开始揉搓。

        夏日阳光强烈，除了屋子里，外头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睛难受，也就没人看得到她脸上的神情如何。

        待得那一池子衣裳洗毕，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永巷里的宫女过来将洗干净的衣服收拾好，却无一人想到要将苏辞从水池里捞出。

        苏辞精疲力竭，嗓子已经干涩之至，一双手紧抓着池沿，指肚磨得破了皮，鲜血便顺着指尖流下。

        痛到几近麻木。

        姜姑姑过来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把她拽了出来。

        苏辞身上冷得骇人。

        饶是姜姑姑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

        “皇上说了，今夜由你过去苍梧宫伺候。”似乎怕她忘记了，复又说道，“苏氏，今后你便白日里过来做活，夜里去伺候皇上与若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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