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寂静之城（一）

春去秋来，枯荣交替，雪落雪化。

        千越一直以为高中很远，但一眨眼自己也很快迎来了高中入学。三丫帮的四个人都考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一中。以前小学初中都是随机分班，分到一个班全靠运气。高中有了高考的压力，学校开始按成绩分班。成绩不错的千越、陆柯和可儿被分到了1班，而熊抑扬则因为成绩拖累被分到了其他班。

        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个中年女老师，教语文，叫叶邱，她的声音软软的很温和。传言叶邱她从来不穿裤子，只钟爱穿各式各样的裙子，风雨无阻，寒暑不顾。穿上裙子的叶老师时而像是荷花，清秀典雅；时而像是牡丹，富丽张扬。她还会在过节的时候穿上漂亮的红色的裙子，让全班同学都喜气洋洋的。

        开学第一天，家长们纷纷表达了对叶邱老师的信服，她算是学校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听说一中考上那两所全国最好大学的学生基本都是她教过的。叶老师虽然性格好、长相好、气质好，但是她四十多了也没有结过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是学校里到得最早，走得最晚的老师。大家都说她把所有的青春和时间和奉献给了自己的学生，纷纷替她惋惜。但是，她自己却不以为意，哪怕不结婚，她也每天都很开心。是啊，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哪里会不开心呢？

        1班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是原来初中班级的佼佼者，他们眼神中难掩对于高中生活的期待和向往，也有对互相的试探，猜测着自己未来三年的竞争对手是什么样的。

        新班级按身高来分座位，千越坐在了教室中间，傻大个儿陆柯自然被调遣到了后面。奇怪的是，个子中不溜儿的可儿也坐在了教室的后面，原因嘛，自然是她的同桌池树人。一想到这儿千越就气得牙痒痒，可儿作为花痴，一看到池树人就走不动路，她果断抛下了多年姐妹，追随池树人而去。池树人头发剪得短短的，人很阳光开朗，下巴有很好看的线条，剑眉星目，长得很像可儿的男神金城武。池树人待人很随和大方，进班没一会儿就已经和周围的人称兄道弟了。老师请男生们帮忙去发书，他也自告奋勇跑上前去帮忙，每发书到一个同学面前还要向那个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千越的同桌叫做林若一，是一个微胖的可爱妹子，听说她是中考的全市第一名。千越对这样的学霸十分敬佩，马上把可儿的无情抛弃抛诸脑后，笑眯了眼。千越很礼貌乖巧地对她说：“你好，我叫姚千越，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很高兴认识你。”还伸出手想像大人一样去握手。林若一也笑着和千越握手，腼腆地用很小声的声音说：“你好，我叫林若一。”

        陆柯正往前走向讲台拿书，路过千越这桌，他看到装作乖巧的千越，耷拉着眼皮用狐疑的眼神斜睨了千越一眼，仿佛在说：千越什么时候那么有礼貌了，还和别人握手呢？

        “你好，我叫陆柯，很高兴认识你。”陆柯对着千越说，存了捉弄的心思，他学着千越的样子伸出手想和千越握手。

        千越对着陆柯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示意他少管闲事，她正忙着给新同桌留下好印象呢。

        很快第一节课就开始了，叶邱开始例行公事说起了班规班纪，她的语速适中，详略得当，重点分明，哪怕说的是班规班纪，在同学们听来也像是演讲一般。尽管如此，因为学校里的纪律变来变去就是那几条，换汤不换药，过分乏味，同学们也免不了神游天外。

        之后就是每个同学上讲台介绍自己。轮到千越的时候，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连衣裙像花蝴蝶一样地走向讲台，笑眯眯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姚千越，喜欢好看的衣服和看武侠电影。”下面的同学们都笑了，觉得这女孩真是直白。

        轮到陆柯时，他站在讲台上微笑着说：“我是陆柯，来自实验附中，喜欢小提琴和足球，未来三年多多指教。”陆柯初中这年的暑假一下子长高了好多，以往他就比千越高一个头的，现在千越跳起来都没有他高了。他的笑其实和其他人的笑略有些不一样，他的笑看不到牙齿，这样的笑和他妈妈的笑不露齿很像，但是背后的原因却不一样。陆柯这样笑是因为他小时候教千越骑车时，摔断了一颗虎牙。从此以后，他就练习出了一种不需要露出牙齿的笑容，十分自然，别人完全看不出来陆柯是故意不露出牙齿的，以为他天生就这样笑。陆柯存心告诉千越自己的这个秘密，想让她愧疚一下，但是千越可能只愧疚了一分钟吧，很快就把这个秘密抛诸脑后了。

        轮到可儿，她站到讲台上准备介绍自己。可儿已经不是当时的垂髫孩童，15岁的年纪，她已经出落成了那种男孩子们会争先恐后递情书的美人。可儿的杏眸灵动流光，水色潋滟，从小就是标准的小瓜子脸，鼻头尖尖的，她的头发依旧妥帖地梳好，留下几缕碎发垂在耳尖，不像千越那样马尾大多数时候都是歪的。

        但是美则美矣的可儿被那些年汹涌而来的偶像剧冲昏了头脑，最喜欢的东西是帅哥的皮囊。但她可不敢那么直白地说自己花痴长得好看的男生，只能说：“喜欢欣赏世界上美丽的事物。”

        池树人则热衷于旅游和摄影，他曾经周游过欧洲，还在摄影大赛上拿过奖。别看现在随便拎一个半大小孩出来都是环游世界，南极北极，但是在当年那个时点，那个小城市里，环游世界在很多人看来还是一个陌生的词，可见池树人家庭的优渥。

        介绍完一溜人，叶老师终于开始上课了：“好，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第一单元，经济生活……”

        很快第一节课就结束了，课间的时候，千越又拿出妈妈给的每日苹果，走到陆柯的座位上，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突然开始削苹果。

        “来了。”陆柯招呼了一下千越，同事很上道地也拿出自己的苹果开始削。

        每天这两人就带着一把折叠水果刀来到学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正筹备着干一场架，实际上只是为了每天课间的这一场较量。果然，较量的结果是：陆柯完胜，千越的苹果皮中途断了，陆柯不由得笑出声。

        这样的较量已经从千越学会苹果开始，持续了好多年。

        千越10岁的时候，一个偶然，她学会了削苹果。在那之前，她都只是洗洗就吃了，或者吃妈妈削好皮的苹果。但是有一年夏天她去外婆家玩，她突然发现新买的苹果的皮上面有一层蜜蜡，怎么洗也洗不干净，还摸得手油油的。于是，外婆就教千越削苹果。最开始几次，千越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削皮还是在切苹果，但后来她已经可以把苹果皮一条一条地削下来了。

        从外婆家回来，千越赶紧跑到陆柯家给他展示自己的新技能：“我学习了一个新技能，你肯定不会。”

        “你看，我削好了，是不是很厉害。”虽然皮断成了几段，但她把苹果完整地削好了，于是她抬眼耀武扬威地看向陆柯，想要求夸奖，如果千越是小狗，那么这个时候她的耳朵一定是立起来的。

        但是陆柯拿过家里的苹果在千越的注视下快速地削好皮，皮特别薄还没有断过。

        后来她发现自己削的苹果皮怎么也不能像陆柯一样的薄，有时候还会断。她以为是陆柯在削苹果上天赋异禀，她也没有再把一起削苹果这事儿当作了一场较量，而更多是当作经年累月培养的一个习惯。

        实际上，千越不知道，陆柯也常常自己在千越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练习，他糟蹋了家里的好多苹果，只为了看千越较劲失败后吃瘪的表情。他本来不喜欢吃苹果，但却经常拉着爸妈去买苹果，因而陆爸妈至今都以为孩子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苹果。

        高中相比之前也没太大差，无外乎升学压力更大了，晚上有了晚自习，小区里的小伙伴不能每天写完作业就下楼一起野了，但是四个人还是每天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家。

        那天晚上，熊抑扬气呼呼地走在前面，似乎自己被另外三个人抛弃了。三人赶紧追上他，一人推他一把，打打闹闹地又一起回家了。

        可是，新学期开始的第三周，熊抑扬却主动抛弃了1班的三个人。他们三人常常下晚自习之后找不到熊抑扬人，只得自己先回家了，他们在回家路上七嘴八舌地说着熊抑扬不够义气。

        可儿惋惜：“小伙子长大咯，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新朋友咯。”

        “我听他们班同学说他好几次放学后去网吧打游戏，被年级主任抓住了。他爸妈都来学校了。唉！你们说，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坏朋友。”千越有点担心。

        陆柯：“明天去他们班里逮住他来问问。你也把自己管好吧，你爸妈对你也挺头疼的。”

        千越：“瞧不起谁呢？我期中考可是645。”

        陆柯马上接上：“呵，我可是682。”两人又杠上了。

        “你厉害，你厉害。我甘拜下风！”说着千越翻了个白眼。

        突然，可儿打断：“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咱们刚刚路过的那个巷子，里面有个背影很眼熟。”

        三人一步步往后退，看到了巷子里低着头的背影，那不正是熊胖吗？

        这时候的熊胖站在隔壁职高的大哥大面前，脸上有一个明显的手印。大哥大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几张小面额的钱：“真没钱了，来网吧就带这么点钱？这tm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说着大哥大把钱卷起来，扣打在了熊胖头上。

        熊胖颤颤巍巍：“是，大哥，我今天就带了这么点儿，明天多带点，多带点。”

        大哥大说着：“要让我知道你私藏钱了，你知道后果的哈。”

        三人看到这儿也明白了，原来熊胖是遇到了混子了。

        大哥大对付完熊胖，走向熊胖旁边的同学，问：“你呢？也就这么点钱？”

        这时候，巷子口传来一声大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大哥大也是一个软脚虾，欺负一下怂怂的高中生还可以，但是听到警察还是害怕的，于是大哥大赶紧拿上钱跑了。

        熊胖见大哥大跑了正松一口气，但马上想起来自己进黑网吧被爸妈发现了又免不了一顿胖揍，想到这儿，熊胖顾不得其他，马上站起来。他正准备撒腿就跑，这时候自己的领子从后面被拉住了，于是他不得不哎哎哎回头，看到了后面的三个发小，赶紧松了一口气，说：“哟，是你们呀？”

        千越反问：“不是我们还是谁啊？你又要去哪儿呀？”

        熊胖气喘吁吁地说：“没去哪儿，回家呢，回家呢。”

        可儿还在为他担心：“你怎么回事儿，去网吧就算了，还和这种人混在一起。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几分啊？”

        熊胖：“哈哈哈哈，分数这件事，不重要，哈哈，不重要。”说着拍了可儿脑袋一下，说：“一天跟我妈一样管东管西的。”

        可儿：“给你说，不要打我的脑袋，打傻了我就嫁不出去了。”

        熊胖：“小平胸还想嫁出去呢。”

        可儿：“熊胖！！你这个臭流氓。”说着扑过去作势要打胖熊。

        陆柯赶紧冲上去拉架：“你上次去网吧就被逮到了，都请家长了，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熊胖：“嘿嘿，我之后换一家网吧。”说完，屁股就被后面的千越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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