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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荒岛余生》五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空恢复了晴朗,大海也变得平静。

  远景画面中,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沈文涛的小木筏看起来是那么渺小。

  荒岛上可用的材料十分有限,木筏本就简易,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后,更是到了四分五裂的边缘。

  镜头渐渐推近,沈文涛艰难熬过了昨夜的恶劣天气,此时正躺在木筏上酣睡。

  木筏另一侧,排球被他用绳子绑在了木头上,但一晚上的风雨过后绳子已经松动,排球在海浪颠簸中不停晃动,看上去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终于,木筏遇上了一个稍大的浪花,绳子不堪重负彻底松开,排球也随之掉进了海里。

  “不!”

  此时此刻,有很多观众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电影看到这里,他们很明白这个排球对沈文涛来说有多重要,既是陪伴他四年荒岛生活的伙伴,也是他孤独绝望时的精神寄托。

  木筏破损、失去物资,这些固然是挫折和障碍,但只要留有希望,说不定依然可以克服,而排球就是希望的象征,一旦失去它,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银幕上,排球落水的那一刻,沈文涛似乎也有所感悟,翻动身子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光看向了排球所在的位置。

  可那里空空如也,画着滑稽人脸的排球不知所踪。

  “你在哪儿,你去哪儿了?”

  沈文涛四处找寻,焦急地大声呼喊,最终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发现了漂浮着的排球。

  “噗通!”

  他没有犹豫,直接跳进了海里,朝自己的伙伴游了过去。

  可在海上漂泊了数日,他的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昨夜的风浪也消耗了他的体力,如今眼看着排球明明就在不远处,但他却坚持不到那里了。

  刚游出几米远,沈文涛便气喘吁吁,不得已只好返回了木筏,给自己绑上一根绳子,另一端则系在木筏上,这样万一游不动了,至少他还能借力回来。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排球在海浪的作用下离得又远了一些。

  “别走,别走,我来了……”

  沈文涛实在太过疲惫,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却还是竭力朝那边游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他离排球越来越近,只有最后一段距离了。

  “噗,咳咳,咳。”

  沈文涛艰难浮出海面,咳出了灌进喉咙里的海水,体力不支的他连踩水都变得困难。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还在奋力往前划动着双手,但仓促绑在腰间的绳子本来就松松垮垮,而且他往前游了一段后才发现绳子短了一截,当下一经扯动便掉落在了海里。

  沈文涛顿时面临两难的选择,若是继续往前游,没了可供借力的绳子,他很有可能就此葬身大海。若是回身去抓绳子,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排球被海浪推走,精疲力尽的他不可能再来一次这样的“营救”了。

  他在海浪中浮浮沉沉,往前是伙伴往后是生命,面对生死的抉择,他最终选择了回身抓住绳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对不起。”

  看着渐渐远去的伙伴,沈文涛竭力呼喊,不停向它道歉。

  回到木筏上,他失声痛哭着。

  宁静的配乐声适时响起,尽管这一幕没有过度煽情,但现场所有观众的眼眶都红了,更是有不少感性一些的观众已经哭成了泪人。

  观众席哭声一片,前排的几位电影主创也没有例外,其他三人还没什么,唯独于靖雅哭得涕泗横流,边上的方远都给她递了好几回纸巾了。

  看到哭得不能自已的于靖雅,方远有些哭笑不得,你再哭我可就没纸给你了。

  这种反应倒也正常,毕竟于靖雅的戏份很少,演完之后就离组了,因此对剧情了解不深,不像沈文涛和赵成章那样全程都待在剧组,更不像方远一样对整部电影了如指掌。

  不过连女主演都能哭成这样,足可见这段剧情有多感人了。

  ……

  镜头一转,沈文涛坐在破破烂烂的小木筏上,缓缓将两只木桨扔到了海里。

  失去了物资又失去了唯一的伙伴,他已经彻底感到绝望了,于是自暴自弃地扔掉了木桨,就这样仍由木筏随波漂流。

  画面切换,不知过了多久,他静静躺在木筏上,双眼紧闭、嘴唇干裂,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哗啦!”

  一阵海浪声传来,镜头从他身后掠过,那是一艘船,一艘大船!

  沈文涛被船只行驶时的声响吵醒,虚弱至极地睁开双眼,慢慢转过了身体,终于看见了身后的大船。

  他已经虚弱到喊不出声了,只能勉强伸出手臂,希望能够得到救援。

  看到这里,所有观众都把心提了起来,方远却没有把沈文涛获救的画面展现出来,而是用其他人物的反应对这件事做了侧面描写。

  一处普通的住宅里,于靖雅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接通电话后,她轻松自然的礼貌问好,但很快她的表情便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显然,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了她沈文涛获救的消息。

  听着听着,于靖雅的情绪波动太大,忽然手一松,不仅手机掉在地上,整个人也倒地不省人事。

  镜头给到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正抱着婴儿看电视,听到声响后,中年男人回过头,一脸的错愕。

  “嗯?”

  看到这里,章旭下意识地眨眨眼睛。

  我没看错吧,这个中年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为什么会和于靖雅共处一室?最关键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这个小孩又是谁的?

  该不会?

  章旭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他实在不希望剧情往那个方向发展。

  不会吧,方导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吗?

  章旭眉头微皱,带着些许同情和恻隐,接着看了下去。

  ……

  银幕上出现一行字幕,“四周后。”

  一架飞机上,沈文涛坐在靠窗的位置,表情有些呆滞,直到曾经的老同事来到他身边坐下,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此时的他剪短了头发,胡须也剃光了,面容整洁干净,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脚下是一双皮鞋,和身处荒岛时的模样大相径庭,前后的巨大差别让人很是感慨。

  “喝水吗?”同事递了一杯水给他,然后说道:“等会儿的安排是这样,下机以后在机库那里会有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公司老板也会出席。不过考虑到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到时你不用做别的,只需要微笑就可以了。”

  “嗯。”沈文涛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呃。”同事有点犹豫,迟疑着说道:“你的女友也会到场,或者说前女友好像更合适一点,只是你真的想看到她吗?”

  沈文涛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只要她愿意来。”

  同事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理解她,那种情况下她只能选择放弃你,她以为你已经死了,事实上我们当时都是这么想的,大家还为你举行了葬礼。”

  “葬礼?”沈文涛感觉莫名好笑,问道:“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

  同事耸耸肩,“你的衣服和照片之类的。”

  “好吧。”沈文涛点点头,表示了理解。

  ……

  下机以后,快递公司为沈文涛办了一场欢迎仪式,现场来了很多媒体和好奇的人们。

  仪式结束后,他来到休息区,却没有见到于靖雅的身影,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你好,我是。”男人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名字,只是含糊道:“我是她的丈夫。”

  沈文涛知道男人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于是陷入了沉默。

  荒岛上艰难生存了四年,再度回归文明社会,他的女友却已嫁做人妇,可偏偏他也知道女友的选择没错,这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此人。

  两人握手后一时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男人开口打破了休息室的沉寂,“她本来想来的,但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很难接受。你知道的,当时……不管怎么说,我,我很抱歉。”

  男人说了很多,最终用一句道歉作为结尾,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沈文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站在原地,表情中有难过也有无可奈何。

  这天下午,在他入住的酒店套房内,以前工作上的同事全都聚在一起,前来庆祝他的生还。

  晚餐的氛围非常热闹,同事们全都有说有笑,只有沈文涛一个人不言不语,显得格格不入。

  送走同事们后,他看着杯盘狼藉的餐桌,似乎无法适应这一切。

  在荒岛上,他可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最多是吃点没盐没味的烤鱼,而在城市里,大鱼大肉并不稀罕。

  “啪。”

  他顺手拿起被人遗忘在餐桌上的一个打火机,看着那摇晃不定的火苗,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他费尽力气,花了几天时间才把火生起来,如今却只需要一个廉价的打火机就可以轻易做到。

  离开荒岛,对他来说意味着人生新的开始,如何适应文明社会,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

  晚上,在山洞里睡了四年的他对房间里柔软的大床很不习惯,只能躺在地上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半夜他还是出了酒店,打车去了女友现在的家。

  来到门口,他还没有敲门,于靖雅就打开了房门,说道:“我还没睡,我看到你从出租车上下来了。”

  外面下着雨,沈文涛抿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靖雅主动伸手把他拉了进来,“快进来,别站在门口淋雨。”

  走进房间,沈文涛好奇地东张西望,他想知道女友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白天那个中年男人并未出现,于靖雅解释说:“他和孩子都睡了。”

  听到孩子两个字,沈文涛明显愣了一下,又故作轻松地问道:“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于靖雅此时的心情也很难受,随口说了女儿的名字,然后便沉默了。

  “这房子很不错。”沈文涛没话找话。

  于靖雅说道:“是啊,可要还的房贷也不少。”

  两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各种复杂情绪一言难尽,就这么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地聊着天,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重。

  “这是什么?”

  沈文涛看到角落的房间里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着许多书籍和地图。

  “这些都是当时的新闻简报和事件调查。”

  于靖雅打开灯,只见地图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很多笔迹,很明显在沈文涛出事后,于靖雅也曾为他的生死而担忧牵挂。

  只是长时间的杳无音讯,让所有人都以为沈文涛已经在那场飞机失事中丧生了,于靖雅也在悲痛过后重新开始了生活。

  而现如今他从荒岛上归来,对于其他人来说还好接受,但已经结婚生子的于靖雅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其实于靖雅白天去了机场,却不敢和沈文涛相见,两人曾经那么相爱,此刻再度重逢却不能团圆,命运的捉弄怎么能说得清呢?

  看到这一堆东西,沈文涛也释然了。

  这些东西已经证明了两人之间的爱情,他又有什么权力让于靖雅苦等四年呢?

  “我来是为了把这个还给你。”说着,沈文涛将那块手表拿了出来。

  经过四年的时间,手表已经锈迹斑斑,里面的照片也泛黄褪色。

  于靖雅接过,苦涩地说道:“真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沈文涛勉强笑了笑,说道:“它在岛上陪了我四年,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就当作一个纪念吧。”

  说罢,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于靖雅忽然叫住了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沉默良久最后只是说了句,“我给你拿把伞。”

  沈文涛撑着伞走入雨中,于靖雅一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眼看他马上就要经过一个拐角,即将消失在自己眼前,于靖雅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抱住了他。

  “其实我一直爱着你,你是我一生的挚爱。”

  于靖雅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表达着自己的爱意,而沈文涛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如首映礼现场的观众所想的一样给予回应。

  所有观众都在期待着沈文涛能和于靖雅互诉衷肠,然后两人再续前缘,重新走到一起,但在电影里沈文涛却没有这么做。

  方远通过一段旁白,将人物的内心独白揭示了出来。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开口挽留的话,我们或许就能重归于好,但这样真的对嘛?”

  “她已经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我不能因为她的一时冲动就去拆散他们。她必须放弃我,因为我永远也离不开那个小岛。”

  面对于靖雅的真情流露,沈文涛只是淡淡听着,而后洒脱一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送你回去吧,你该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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