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默契

顾辞的最后这句话当真是狠，瞬间就让顾荣冷了脸色，拿起矮桌上的茶具的时候郑睿已经快步走到顾辞的身边，以防他伤害到顾辞，顾荣大概看到了郑睿的保护姿态，转而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在咒我？”

        “你不会今天才知道吧？”顾辞看着他：“从我父母去世后重回顾家的那一天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想你快点死去，可天不遂人愿，竟然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顾荣，你不觉得你活的有些太久了吗？当年该死的人是你。”

        顾然坐在顾辞的身边，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旁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她蛰伏多年，从未有过如此狠绝的模样，如今她这般气势凌人，连她都不敢再靠近了，握着她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松开了。

        顾辞自然感觉到了，可她没在乎。

        顾荣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他想要跟顾辞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和你说什么，今天之所以会答应过来，不过是想让你死心，顺便再告诉你一句，顾家的遭遇这不过是刚刚开始，如今是银行不借贷，下一步就是云海的工程不合格，再然后，你靠着云海名义抢来的那些生意也会相继解约，最后你现在所在的这个顾家也会被银行回收，至于你会去哪里，我到时候会进一步关注。”

        顾荣到现在这一步终于明白过来，他看着顾辞，满目的不可思议：

        “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顾辞承认的干干脆脆：“从离开顾家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儿。”

        顾荣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是你爷爷！”

        “爷爷？”顾辞也站了起来，指着他们面前相隔的这张矮桌，愤恨道：“小时候我的确记得自己有个爷爷，即便他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想讨他喜欢，可后来的某一天，就在这张桌子上，你用脚把我踩在上面，拿着鞭子把我打晕过去的时候，你可记得我是你的孙女？”

        顾辞的这句话说完就连郑睿都愣了一下，他其实和江城一样，只知道这位江太太小时候在顾家并不受重视，过的并不是很好，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的惨。

        “那一年……我才6岁，尚未从失去父母的痛苦中走出，你作为我的亲人，非但没有给我最应该的温暖，反而进一步的把我推向万丈深渊，我能活着到现在，不是因为你养了我，而是因为仇恨，那些疼痛我总要讨回来，否则我对不起拼死救下我的母亲，她会对我很失望。”

        顾荣气极，拿着拐杖指向她：

        “早知道你存了这样的狼子野心，当初我就该把你打死……”

        “可惜你没有。”顾辞狠绝的扯过他指着自己的拐杖，扔到一边看着他：“这是我的幸运，却成为了你最大的劫难。”

        该说的，不该说的，顾辞都说了，她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里的每一个陈设，每一寸土地都让她觉得窒息，她该走了，多一秒钟她都不想多待，转身的时候顾然拉住了顾辞的手：

        “小辞……”

        顾辞看着姑姑，微微笑了笑：

        “姑姑，从我在这里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可我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我要的，就是要顾家家破人亡，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至于你和姑父，您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当初对我的恩情，我永远记得。”

        顾然莫名的有些想哭，她同样生在顾家，从小到大，虽然没有经历过顾辞的那种磨难，可到底还是不受重视，所以她不是不能理解顾辞的这种做法，可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情理之中，她有些难以选择。

        “姑姑，我要走了，有时间您来归宁居，我和江城会好好招待您。”

        “顾辞！”顾荣大喊出声：“你会后悔的！你不要觉得江城会毫无代价的帮助你，他是个生意人，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又不是欠了你什么非要偿还，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亲手把自己的家毁掉的。”

        顾辞微愣了一下，顾荣见此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服了，可他尚未更近一步，顾辞就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清明：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家……是被你毁掉的。”

        ——

        走出顾家的时候李琦从车上走下来给顾辞开了车门，顾辞走过去之前有短暂的停顿，她转头看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郑睿，微微笑了笑：

        “郑睿，你跟江城几年了？”

        郑睿虽然不知道顾辞为什么要这么问，却还是开口回答：

        “快8年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顾辞有些感慨：“那么也就代表，不管我是不是拜托你不要将我刚才的那种状态告诉江先生，你都会说了，是不是？”

        郑睿微怔，尚未开口顾辞就已经径自笑了笑，否决了自己刚才的话：

        “算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必遮着，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况且他大概也不会问你。”

        说完不等郑睿有任何反应，她已经上了车。

        回程的车里很安静，顾辞坐在后座一直在闭目养神，眉头皱的很紧，李琦在开车，时不时的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终于还是有些担心的开口：

        “太太，您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顾辞微微睁开眼睛，看一眼窗外的景色：“回家吧。”

        郑睿开着车跟在李琦的车后，江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郑睿还是有些未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毕竟这样狠角色的江太太他是第一次见到，看着江城打来的电话，郑睿突然就想到了顾辞上车之前跟自己说的话，他发呆几秒，接下了电话：

        “江先生。”

        “还在顾家？”

        “没有，已经出来了，现在在回归宁居的路上。”

        “嗯。”江城轻应一声：“太太还好吗？”

        “看起来还好。”

        郑睿也只能这么回答，毕竟他不知道顾辞心里是不是真的好，任谁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内心都做不到毫无波澜，那等于将自己掩藏最深的伤疤重新扒开一次，他没经历过，所以不知道有多疼。

        江城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就在郑睿以为他会问自己顾辞在顾家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江城却说：

        “那就这样。”

        “江先生……”郑睿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停了江城挂电话的动作。

        江城没有挂电话：“还有事？”

        “您……您不问太太在顾家发生了什么吗？”

        江城在电话那端轻轻笑了一下：

        “嗯，不太想知道。”

        “为什么？”

        郑睿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问题，他作为江城的特别助理，负责他的工作以及他交代下来的事情就好，至于私事，那本不是他应该涉及的，他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太好奇了。

        江城有几秒没说话，郑睿在这样的沉默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刚想开口道歉的时候，江城却开了口，他说：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想我知道她那个时候的状态，既然她不愿意，我又何必呢？”

        郑睿这一刻第一次觉得利益婚姻捆绑的两个人竟然是相爱的，如果不是，他们为什么又有着如此默契呢？一个不愿意让其知道，一个便决口不问。

        ——

        江城回来归宁居的时间比平时要早一些，肖筝接过他的大衣，开口道：

        “太太一回来就去了花房，到现在还没回来。”

        “知道了。”

        花房里四季如春，顾辞躺在藤椅上闻着花香闭目养神，她并没有对今天揭开自己的伤疤有任何的感触，令她沉默的是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是顾荣的那一句话让她原本放下的猜忌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知道不应该，也于事无补，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无法自控。

        江城进来的时候她想事想的出神，并没有看到，直到他的身影笼罩住自己，才缓缓睁开了眼，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江城的心微微疼了一下，继而笑了：

        “吓到你了？”

        顾辞坐起身，微微摇头：

        “没有，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公司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

        江城落座在顾辞的身边：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辞看着江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她其实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但在江城的面前她一直都伪装的不够好，所以才能被他轻易的发觉，不是她不能，是她不愿，不想，这个男人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温暖，她也想给予他同样的真诚。

        “江叔叔，你为什么会娶我？”

        江城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问？”

        “你其实没有必要娶我的，就算是弥补当初的不告而别，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你说过知道我想和你结婚的目的，可事实上，如果你当初直言相告，我有很大的可能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拖出，我相信你也会替我完成心愿，可是，你同意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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