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留下来。

        舌尖卷起再放平，再卷起触碰上颚，这就是属于“留下来”这三个字的发音过程。简短却有力，像一瞬间将段南砸懵了头。

        段南讷讷：“好。”

        她回身坐在懒人沙发上，裴润见她没有走，便没再说过话，房间里原本暧昧缠绵的信息素全被略微呛人的烟草气味遮掩。

        完全标记并非一时兴起，裴润吃了催情药一样，信息素越释放越浓密，简直像是想用薄荷的气味将段南绞杀在甜蜜的摇篮里。

        alpha的本能就是去标记自己喜欢而钟意的人，段南咬破了他的腺体，注入了属于自己的信息素。那一刻她无比满足，裴润不再是彩色相片里的人，不再是回忆里摒弃了她的人，而是此时此刻，彼时彼刻，唯有你我二人的那个人。

        有鸟雀落在屋檐，叽喳两声，段南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没有晾着你的意思，只是不想待在这里招你厌烦。”

        裴润掐着烟的指尖顿了顿，片刻反应过来。然而这句话并没有缓解燃眉之急，反倒有火上浇油之势。他冷道：“如果不想招我厌烦，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身边。”

        默了默，段南没有辩解。裴润没有在易感期注射抑制剂是个意外，她偶然遇见裴润也是个意外。段南的双手合拢，垂首想到，起码她不希望这个意外会发生在裴润和别人之间。

        房间再次沉默如静止，唯有吞云吐雾的动态昭示着世界还在照常运转。裴润一口接着一口，不像是吸烟，像是想用烟雾把胸腔填满，将烦躁的情绪挤出身体。

        那句留下来，也许只是字面意思。她是害裴润被标记的罪魁祸首，现在之于裴润还有用处，等他洗掉标记后，他们又会形同陌路。

        裴润不停翻着手机，拿起又放下，不知他在不安地等着谁的信息。段南忍不住去猜想，到底是谁呢？会是曲以雯吗？

        紧接着她又打断了猜测，段南告诫自己，不要去插手他的事了，毕竟现在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正当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忽然段南听见接邻露台的玻璃门上有滴滴答答的声响，还有风掠过树梢的低沉音调。一点冷意蔓延到屋子里来，段南这才意识到裴润在她进来前开了落地玻璃门，虽然只是开了很小的缝隙。

        裴润还在易感期，不适宜受寒。段南起身想把窗子关上，却被裴润叫住了：“别动。”

        她转头：“你会感冒的。”

        裴润抖了抖烟灰，眉头紧蹙：“我不会。”他讨厌生病，更重要的是他讨厌处于生病的弱势。

        他又补了一句：“抽烟关门空气不流通，我不喜欢。”

        既然裴润说了自己不喜欢，段南便点点头，放弃了关窗子的想法。她转身按下门把手，不知道要去哪里。

        裴润本还想张嘴叫住她，又觉得这样太掉价。房间里少了段南的雨后植被的信息素，蓦地让裴润感觉心很空。

        他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因为段南不顾自己意愿而标记他带来的，他不能再对段南心软，绝对不能。毕竟她七年前做的那件事和昨晚那些想要算计他的人，没什么区别。

        这种事由段南做出来，比起他们来做，更让他难以接受。就像一只流浪猫遇见了另一只，好不容易放下浑身的戒备，解下了面具的系带，却暗箭难防。心头油煎一样的痛。

        裴润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抽着烟，却见到段南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挤开门进来，下面露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匀称好看。一想到这双腿昨天是怎么挤进来的，裴润就恶狠狠吸了一口烟。

        真是阴沟里翻船，好不容易从酒店里跑出来，又误入虎口。

        裴润就这样冷眼看着段南将白色的长毯铺在自己身上，一语不发，下颌线的紧绷让段南意识到他并不高兴。

        他不想再理会段南，又焦虑地拿起手机划着，像是等待着什么，可是始终没有等到。裴润想着，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双足被柔软的毯子裹了起来，裴润掀起眼皮，看着段南将他的小腿环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段南轻轻道：“我刚刚摸了摸，太冰了，让我来帮你暖一暖。”

        裴润一怔，生硬地偏过头，像是有点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烟雾滚滚，遮迷了他的大半张侧脸，柔和了锋利的下颌线，看不出他是什么神情。

        段南道：“你讨厌这样吗？”她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再度让裴润烦心。

        裴润的眉头再次紧蹙起来，他难以抑制地感到安心，尽管他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是因为她的信息素。

        段南的手机响了一下，裴润却下意识去拿自己的手机，可是消息界面仍然空空如也。没有人需要他。

        感受到段南轻轻的视线，裴润不快道：“你不会看你自己的手机吗？”

        段南摇摇头：“消息不重要。”

        搬回川都来，唯一可能联系她的人一个是席丛，一个是李秘书。要是真的有重要的事，他们都会打电话过来。

        裴润想到自己等得心烦意乱，段南却轻飘飘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恶劣地问：“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有。”段南反而认真地回答他。

        “什么？”裴润眯了眯眼，审视着她。

        “消息不重要，是因为现在我的眼前有你。只要有你，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

        段南的嗓音并不是让人一听就醉的类型，而是一种舒心的好听，是耐听。然而此时此刻，裴润却莫名觉得她的声音带着酒意，透过空气飘进他的耳膜，深入他的大脑，留下无法忘记的痕迹，让他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像醉了。

        手机屏幕仍然没有亮起过，长久的失望缠上裴润的心头，怅然无助。唯有眼前人的意图直白，不必猜忌。他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把心里的念想说出了口：“过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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